正文 第12章 天使像 文 / 珠玉在側一
沈晏心口一涼,一股絕望湧上全身,溫文儒雅的臉上血色褪了大半,有些空洞的瞪著車架,過往記憶紛紛湧上心頭,雙眼微微發紅,從來都溫文儒雅的俊臉微微扭曲,顯出幾分猙獰。
他不相信那樣熱烈嚮往生活的女孩子,會因為一場莫名其妙的車禍死在這裡!
他不相信!
沈晏用力掰動扭曲變形的車門,剛剛經過爆炸,車門炙如烈日,饒是沈晏眼皮都不由自主輕輕顫了顫,他輕輕吸了口氣,猛地發力!
車門晃了晃,發出咯吱的脆響,但扭曲變形的實在太嚴重,也只是晃了晃而已。
他咬了咬牙,緊抿的唇瓣現出淡淡的血痕,從來都乾淨整潔的男人沾滿灰塵,微紅眼底全是掩不住的憤懣,如果當初不是他的刻意退讓,或許今天樊雅就不會出事。
車門突然一陣晃動。
沈晏一怔,詫異回頭看向突然出現的男人,容潯面無表情的看了他一眼,唇角冷勾,「還愣著幹什麼,還不用力!」
沈晏溫雅眸裡眸光一閃,點點頭,「我喊一二三,一起使力。」
「一、二、三……」
「砰!」的一聲,扭曲的車門在兩個男人的合力之下應聲斷裂,斷裂的衝勢令他們同時往後一個趔趄,容潯靠近坡地,腳下一個不穩往後跌,下意識扶住山坡。沒想到山坡土石鬆散,根本承受不住他的重量,如雨似紛紛撒了他一頭一臉,無人注意,泥沙裡一個小東西悄悄滑入他的口袋,無聲無息。
容潯顧不得在意一身灰塵,銳疾看向奔到車廂前查看的沈晏,「怎麼樣?」聲音出乎意料的有些沙啞。
沈晏在車廂前呆立片刻,好一會,就在容潯忍不住就要撥開他時,他慢慢回過頭,溫雅臉上全是如蒙大赦似的蒼白,「她不在裡面……」
容潯眼底緊繃倏地一陣鬆懈,抿直的唇角弧度微微柔和,喃喃的道,「算她命大。」
「是啊,她運氣從來都很好。」沈晏眸光更柔和了些,微紅的眼角彎了彎,帶著些感懷的柔軟,「她是個有福氣的。」
看著沈晏柔軟的神色,容潯冷沉銳利眸底掠過一抹不自知的光火,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漠然轉身,「她的福氣,只是別人的災難。」
尤其是他的災難。
腳下突然咯登一聲脆響,他低頭一看,是個巴掌大的雕塑,被火燎的通紅,似乎是被他踩裂了。
沈晏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眼睛一亮,「等等!」蹲下身,撕下一塊衣袖小心翼翼的撿起那被他踩裂的漆黑雕塑碎片,用衣袖輕輕擦拭,露出些微原本明亮的金屬光澤。
那是一個天使像,左邊翅膀空空懸著,被容潯踩裂的就是天使像的左邊翅膀。
見容潯皺眉,沈晏解釋,「這是她爸爸送給她的十歲生日禮物,她一直很寶貝這個的,說是當護身符,可惜……」聲音頓住,他遲疑了下,「不過應該可以修好的,你還給她吧。」
瞥了眼孤零零的半截翅膀,容潯精光閃耀的眸一斂,唇角抿的更直。
容家關係複雜,樊家關係其實也不遑多讓,樊以航樊雅的父親何其岸是入贅到樊家的,但跟上流社會貌合神離的夫妻一樣,再加上女強男弱的不平衡,何其安很快就與樊希文的表妹發生了一段感情,跟他那個堅持家庭的父親不一樣,何其安在得知情人懷孕五個月後,絲毫不管懷孕兩個月的樊希文帶著情人私奔,並且在十年後因為火災而雙雙喪生。樊雅第一次見到何其安,就是在他瀕死的時候,這個禮物,恐怕也就是唯一最後的禮物。
心底……隱隱生出一點沒來由的懊惱。
「沈晏!」一道熟悉的女音突然響起,聲音裡掩不住焦急,「沈晏!沈晏你在不在下面!你聽見回答我一聲!」
旁邊還夾雜著卓天逸慌亂不迭的叫哭,「小姑奶奶,你就不能回救護車裡待著,你知不知道你差點就死了啊!」
樊雅!
兩個男人同時抬頭,又幾乎是同時看向對方,容潯首先轉開臉,銳眸裡眸光暗沉,漠然轉身,看也不看沈晏手裡握著的小天使像,「她的東西跟我無關。」
沈晏看著容潯頎長冷漠的背影,沈晏溫雅臉上浮出一抹毅然,淡聲道,「既然不能愛她,就不要妨礙別人愛她。」
容潯腳步一頓,卻不回頭,「拭目以待。」
樊雅焦急瞪著山坡外圍的警戒線,如果不是卓天逸死命拉著,她一早就闖進山坡了。他怎麼知道就這麼一會功夫,沈晏會下去救她,如果沈晏因為這件事而出事,她絕對不能原諒她自己!
「樊雅,那位沈教授身手很不錯的,你實在不用擔心的。」卓天逸因為聯絡救護車晚了沈晏一步,趕到之後從交警口裡知道有人跳了下去,卻忘了問數目,所以先入為主的認為是沈晏。「你看你要不要打個電話給容潯,他也是很擔心你的啊,雖然他因為公事纏身而沒能及時趕來,但你得相信他真的很擔心你!」
「如果是樊心,他會怎麼樣?」
卓天逸的喋喋不休盡數在樊雅平淡的問話裡徹底消失,他尷尬的咳了聲,眼角餘光掃見一個人影慢吞吞的爬上山坡,渾身上下沾滿灰塵,看起來十分狼狽。
「哎,上來了!」
旁邊早就空空如也,樊雅急匆匆迎上去,看的卓天逸忍不住咂舌,嘀咕,「這是要婚變的節奏?」
樊雅匆匆奔過去,卻在距離那人三米的地方突然頓住,腳步也變得遲緩。
她有些不可置信的看著從山坡下爬上來的狼狽男人,黑白分明的眸微微瞠大。
西服被撕出一個三十公分的口子,白襯衫被染成灰色,短髮凌亂刺愣著,渾身上下都沾滿了灰塵,大理石雕琢出來似的深刻臉上還有幾道通紅的劃痕,如果不是他的模樣已經刻進了她的骨子裡,如果不是那眼神依舊犀利冷漠,她幾乎認不住他!
……容潯?
他怎麼在這裡?
還沒從震驚中回過神,容潯已經慢慢走到她的身邊,目光在她額頭上簡單包紮的繃帶上凝了凝,略眼底滑過一抹情緒,「他在後面。」
頭上包裹著的繃帶的秘書羞愧奔過來,歉然看了眼樊雅,作為現場唯一的目擊者,他剛才被護士強制拉去包紮,錯失了第一時間告訴其他人一切事情的機會,「容先生,抱歉,我沒想到這麼一會功夫……」
容潯打斷他的話,「車在哪?」他厭惡看了圍的擠擠塞塞的四周,圍觀人群裡已經有人拿出手機之類的設備開始拍攝,他不排斥被人拍照,但厭惡這種被人當做保育類動物的情形。
「車停在那邊。」秘書立刻指向不遠處,「容先生你是要直接回家?」
容潯低頭,這才發現手錶不知何時已經不翼而飛,薄唇抿的更直,「現在幾點?」
「兩點。」
「去分公司,吩咐分公司準備好今年年度賬務總結,再請雅意服飾送全套衣服過來。這邊事情你負責善後,我不想在明天的報刊雜誌上看到任何有關的新聞報道。」
秘書精神一震,善後的事其實不該是由他這樣的工作秘書來處理的,而是由容家專門的公關團進行協調,boss這麼吩咐,是將他納入心腹範疇,或者至少給他一個表現自己的機會?
秘書金框眼鏡下眸光一亮,「是!」
容潯淡淡看了眼秘書不掩興奮的年輕臉龐,冷沉銳眸裡精光一閃,恰當的時機表示出恰當的信任,是籠絡人才的極關鍵的一步,白秘書是個能用的人,但他還需要再看一看。
他舉步走向車的方向,腳下突然一滯,隔壁已經被人輕輕拉住。
他回過頭,淡淡看著抓著他的胳膊的樊雅,他應該在第一時刻甩開她的手的,可看著她蒼白的臉色以及眼底掩不住的希冀光芒,心口突然一悸,像是被什麼東西輕輕撞了撞,竟然也容許她就這麼握住了。
視線在她還沾著泥土的手上落了落,聲音雖淡,卻隱隱有了些溫度,「有事?」
樊雅微楞,才發現自己居然在無意識中拽住了他,理智瞬間回籠,蒼白臉上泛上一點微紅,吶吶鬆開手,「抱歉。」
容潯望向自己重新恢復自由的胳膊,心口突然湧出淡淡不悅,臉色微微冷沉,「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樊雅看著臉色冷沉的男人,張了張口,話到口邊,卻發現自己根本不知道該說什麼,解釋自己為什麼會出車禍,自己又為什麼能逃生,還是解釋自己不知道他在下面,所以只呼喚沈晏不是她的錯,又或者……是問他為什麼來找她,是因為在他確實有那麼幾分……關心她?
問題太多,一時間反而無法說出口,況且如果真的問出來,或許會招來更大的羞辱吧。可如果不問,她是不是也會錯失一次機會?
她微微吸了口氣,嬌美蒼白的臉上露出淺微而堅定的笑容,「我想知道,你下去找我,我可不可以理解為……」
砰!
又一聲爆響!
容潯臉色驟變,下意識一把抓住樊雅!
火光沖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