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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82 密旨 文 / 王婆種瓜得豆

    謝文婧陷入如此絕境,為她悲傷的卻是不該為她悲傷的男人,看徐寅的無神跟憔悴,皇上可以想像到,他愛謝文婧到了何種地步。

    他本有大好前程,本該嬌妻在懷,可他卻為了謝文婧,主動請纓前來疫區照顧世子,在世子患病期間,極力陪伴世子,減輕謝文婧的負擔,哪怕下一刻他也會染上疫病,也不曾退縮。

    如今謝文婧徘徊在生死邊緣,他應該知道,他不能表現太過悲傷,他該知道,一旦他如此怪異過度悲傷,會被人看出破綻,這會毀了他的大好前程,甚至會死於這樣的過度悲傷,可他依舊如此悲痛欲絕,渾身發出絕望氣息。

    徐寅近乎麻木不仁的接過李公公傳來的聖旨,沒有絲毫的激動,如行屍走肉一般,連那碗參湯,還是徐寅身後的展延接下來的。

    辛虧這兩天,展延還記得有徐寅這號人,才不至於讓徐寅一個人無知無覺的餓暈他自己,在展延的照顧下,徐寅勉強過著行屍走肉般的拘禁日子,也是通過展延,徐寅知道文婧目前的一切狀況。

    展延看到徐寅如此悲傷,心中不免跟著悲傷,理解徐寅應該是欽佩王妃,敬重王妃,才會替王妃如此悲傷。

    又或者是因為徐寅是王妃的姻親,該比旁人更加悲傷,連跟王妃算是表親的成琨跟世子妃薛美玉,都能為王妃那麼悲傷,徐寅如此,不奇怪的。

    展延盡量為徐寅找到正當悲傷理由,不想去探究徐寅眼神裡面透出的絕望,那樣的絕望叫他自己看了都感到活著毫無意義。他該是感觸太深,有感而發吧!

    展延端著珍貴的參湯,不時的看向身邊悄無聲息的徐大人,不覺得他對於宣旨有任何情緒波動,展延忍不住的喟歎一聲,希望王妃盡早好起來吧!

    不僅僅是每天不眠不休看著她的世子,也有成琨夫妻每天焦躁的站在學堂外頭,還有自己伺候的這個毫無生機的大人,都被王妃深深的感染了,尤其是徐大人,簡直毫無生機。

    謝文婧一臉煞白的躺在架子床上,床四周的帷帳飄逸的墜落到地,世子小小的背影,正坐在謝文婧的床上,似乎不斷的跟謝文婧在說著什麼。

    青青跟芍葯兩人包紮好了手傷之後,不願離開這裡,儘管這裡伺候王妃的宮人,不缺她們兩人,皇上另外再安排宮女進來了,但她們卻不想離開,被世子允許留下陪伴她的母妃。

    「世子,徐大人跟展公公來了,說是皇上有密旨要宣!」青青用包紮的手撩開帷帳,看到滿是悲傷的世子,心痛不已。

    「讓他們進來吧!」世子無力回答,已經叫了母妃兩天兩夜,母妃不理自己。母妃現在連參湯都喝不下去了,御醫看著母妃都在搖頭,難道母妃就要這麼沒了嗎?

    不!不能!母妃,你不能這樣,你答應過我,說要一直陪伴我,在我染病要死的時候,是你抱著我,不斷的告訴我,會永永遠遠的陪伴我,你不能這樣!你說過的,做人說話都要講責任,你還說過我就是你的責任,可你現在不想負我這個責任嗎?

    還是你對父王絕望,不想見他?才會這樣連我不不理了?

    母妃,要是你對父王絕望,不要對我也絕望,好不好?要是你答應我能醒來,我就都聽你的,什麼都聽你的話,好不好?你看,我連我受傷的父王都不理,我只要你醒來,好不好?

    世子沒說出來這些話,只是不斷的流淌著眼淚,不明白父王為何要那麼對待母妃,憤怒父王為何不聽自己的話,為何要讓母妃死?為何啊!

    展延將那碗參湯,小心的放在王妃架子床邊櫃子上面,也朝著青青芍葯兩人揮揮手,示意她們兩人跟著自己一起出去。

    屋裡只留下了躺在床上了無生機的謝文婧,還有坐在帷帳裡面的悲傷著的小世子,以及站在帷帳外面如木偶一般的徐寅。

    文婧,眼睜睜看著那冰冷的劍刺入你的心口,我卻無力阻止,我還妄想要保護你?連你這樣,我都不能前來陪伴你,我還有何用?有何用?

    呵呵,皇上竟然還叫我給你宣旨,宣給你聽?你能聽到麼?皇上說什麼你也聽不到,還有必要宣旨?

    文婧,我看到了你的意思,可我做不到,要是你走了,我唯一能做的就是陪著你,家裡的人,我都想過了。

    你爹娘有文寶照顧,我娘有妹妹照顧,縱容他們失去我們,也能好好的過下去,我唯一怕的就是來世找不到你,便只能緊緊追隨與你。

    「徐老師,為何還不宣旨?」世子沙啞的童音,透出帷帳。世子儘管悲傷,還知道皇爺爺派人來給母妃宣旨了。

    但正如皇上看透的那樣,所有人都會悲傷,但卻無一人有徐寅這樣的絕望,世子也會悲傷,會心痛,但不會心如死水一般絕望。

    皇上想到只能是利用謝文婧跟徐寅兩人之間的深情,來喚醒奄奄一息的謝文婧,也只是皇上最後的努力而已。

    「是,世子!」徐寅近乎機械化的打開皇上交給他的聖旨,木然讀了起來。

    「文婧,是朕辜負了你,讓你嫁給武王,是朕的私心,朕知道你為了你的家人,不得不盡心維護武王府,不得不盡心教導世子,竭盡全力的想忘記你心底的那個人。」

    徐寅讀到這忽然停了下來,心裡陡然波動了一下,原來,原來皇上都知道,皇上他知道自己跟文婧的一切。

    直到現在,徐寅才被皇上密旨裡面的話,震的活了過來,徐寅迫不及待的接著想看到皇上下面說什麼。

    「老師?為何不接著讀下去?」徐寅稍微的停頓,讓世子催促起來,世子也是被他皇爺爺的話,驚呆了,母妃心底有喜歡的男人?並非是自己的父王?母妃極盡全力想忘記誰?

    「是,世子,微臣接著讀下去!」徐寅雙手顫抖了,激動了,皇上的話,他迅速掃視一遍,看到了皇上給文婧的許諾。

    「朕答應你,只要你做到了以上的要求,朕可以在十年之後,在世子能肩負朕的江山之後,放你自由。

    朕還答應你,會保護你心底的那個人,朕不會怪他,只要求你醒來,好好教導世子,維護武王府,看著世子掌控江山。朕會感激你。

    若是你做不到,甚至你聽到朕的允諾之後,還不肯醒來,就別怪朕對他心狠,你若敢死,朕就敢叫他陪你去死,你信不信?」

    黑暗中的謝文婧,一直找不到方向,就在謝文婧感到絕望的時候,忽然聽到徐大哥的聲音,那便成了指引謝文婧前行的指南針,渾渾噩噩間,唯一的念頭,就是要追隨徐大哥的聲音,有他在的地方,才是自己要去的地方。

    謝文婧開始極盡全力的掙扎,要再接近徐大哥的聲音,要觸摸徐大哥的身體,感受徐大哥的溫度。

    「徐老師,看,母妃的手?」謝文婧的掙扎,首先表現在手上,那纖細近乎透明的手指,正在微微顫抖,似乎要抓住什麼。

    徐寅的注意力原本在皇上的聖旨上面,因為他根本沒能看到帷帳裡面的文婧,只是靜靜站在帷帳邊上,低低讀著皇上的密旨。

    忽然間聽到世子的驚喜,接著看到世子一把撩開帷帳,徐寅終於目睹了文婧那了無生機的容顏,身上蓋著薄薄的一層錦被。

    目光順著世子的話,看到了文婧正在掙扎顫抖的手,好像要抓住什麼,讓徐寅看的眼淚止不住的就流了下來,正想不顧一切的去握住文婧那掙扎的手,卻被世子搶先一步握住了。

    「母妃?母妃!母妃!」世子哭的不成樣,世子感到了母妃的手緊緊的握住了自己的手,頓時激動萬分。

    「文婧,醒來吧,文婧,醒來吧!」徐寅狀若拿著皇上的聖旨,低低呼喚沉睡著的文婧,徐寅也極為激動,感到文婧能夠聽到自己的聲音。徐寅這才利用皇上聖旨上面的話,當著世子的面,呼喚文婧醒來,世子更是沉浸等待母妃要醒來的驚喜之中,根本沒有發現徐寅的那一點心思。

    文婧再徐寅一聲聲的蝕骨情義的呼喚中,緩緩睜開閉上的雙眼,文婧睜開的瞬間,首先就是尋找徐大哥的聲音,竟然沒有發現世子還在緊緊握住她的手,更沒有發現世子已經泣不成聲。

    「徐大哥,這是來世了嗎?」文婧恍惚的看著近在眼前的徐大哥,不知道這是在夢中,還是在來世,獨獨沒有敢想到還是今生。也許在謝文婧面臨死亡的那一刻,她就認定了只能在來世見到徐大哥了。

    「不——是,王妃,你終於醒來了,這是皇上給你的密旨,你聽聽?」

    徐寅看到文婧醒來的第一反應就是問自己是不是到了來世,頓時讓徐寅心如刀割,文婧心心唸唸的一直是自己啊!

    徐寅哽咽著輕輕讀著皇上的密旨,這裡有自己的期盼,也有文婧的期盼,十年之約,給了自己莫大的期待,相信文婧也有如此的期待,只要文婧能緊緊期待皇上給的十年之約,文婧就能堅持挺過水痘疫情,一定能!

    漸漸的,文婧的臉上有了一絲紅暈,文婧的心裡,終於明白,自己的一切都在皇上掌握之下。

    十年之約?只要自己在十年期間,維護武王府,教導世子,扶持他掌控江山,皇上答應自己十年之後就能放自己自由?

    能嗎?可能嗎?真的能嗎?

    文婧微微轉頭,看向哭泣著的小世子,十年之後,他十六歲,十六歲的世安能將那朝廷上的大臣鎮住嗎?他的父王不會成為他的羈絆嗎?

    皇上如今都不能真正管住武王,作為武王的兒子,他即使登上皇位,能管得住他那自以為是的驕傲父王嗎?

    「母妃!嗚嗚嗚,母妃,你真的醒了!我好怕母妃再也不理我,母妃,你別走,一直陪著世安,好不好?母妃你答應我的,你答應我的,好不好?」

    世安耐心等著徐老師再次宣讀完皇爺爺的密旨之後,將他的小小身子,伏在謝文婧的左邊身側,哭著求著母妃別離開他。

    謝文婧看向哭的如此悲傷的孩子,心裡漸漸明白,這一世的自己,無論有沒有皇上的十年之約,自己都捨不得丟下這個孩子,這是自己的兒子,自己不會離開他,不會了。

    至於將來的十年,自己會不會得到皇上說的那種自由,謝文婧不去想了,也沒有那個精力去想,現在唯一想的就是,好好活著,活著陪伴自己的孩子,活著維護父母家人,活著看著徐大哥成為大周最耀眼的朝之重臣。

    自己不敢也不能用這十年之約,來羈絆徐大哥,一切也許也只是皇上的暫時安撫,自古帝王多無情,自己不能奢望這夢裡水鄉一樣的幸福,也不敢。

    「別哭,母妃答應你的話,一定能做到,母妃無論何時也不會離開你,你別哭了?」文婧用自己剛剛能挪動的手,輕拍世子的背部。

    「母妃你答應我了?嗚嗚嗚,母妃答應我了!嗚嗚嗚!」依偎在謝文婧身邊的世子,得到謝文婧的肯定回答後,低低喃喃的哭著哭著就睡著了。

    世子在謝文婧被他父王刺殺的那一刻起,精神極度緊繃,兩天兩夜不肯離開謝文婧的身邊,死死盯著他的母妃,生怕他一閉眼,母妃就沒了。

    現在看到他的母妃醒來了,又答應了不會再離開自己,依偎在謝文婧身邊的世子的精神才放鬆下來,便很快入睡。

    徐寅聽到世子很快傳出深沉的呼吸,才敢肆無忌憚的貪婪的看著近在咫尺的容顏,手卻在替代文婧輕輕拍打世子的背,期望孩子睡得再沉一些,可以讓自己再多看看文婧幾眼。

    文婧被徐寅這樣膠著的炙熱目光,看的羞澀起來,微微低頭,顫抖著手,替世子拉上自己的被子給他蓋上,躲避徐大哥這樣炙熱的目光。

    謝文婧死裡逃生,本不會躲避徐大哥的目光,可她卻想到了自己接下來要對他的婉拒,她不會有皇上的十年之約,不會有。

    自己不能捨棄如此依戀自己的孩子,更不會賭皇上的守信,帝王無情,在帝王眼裡,什麼都是棋子,什麼都講利益,特別是在這個名聲甚於生命的大周,容不得自己給皇室抹黑。

    若是自己敢跟皇上真正講什麼十年之約,謝文婧怕不到十年,皇上就能找到光明正大的借口,殺了徐大哥,甚至殺了自己,殺了自己身後的一家人,沒有人能讓尊貴的一國之君,許下如此卑微的諾言,自己也不能。

    「對不起,叫你們擔心了,皇上的密旨我聽到了,你回去回稟皇上,回稟皇上謝文婧很感激皇上,謝文婧既然走了這條路,就知道沒了回頭路,皇上不必許下十年之約,謝文婧已經答應世子,一生都會陪伴他,絕不離開!你明白我的話了嗎?」

    謝文婧不敢看徐寅的雙眼,怕看到他眼裡的失望,更怕看到他眼裡的深情,微微閉上雙眼,哽咽著低低說完這番話,就是要告訴他,別相信皇上現在的諾言,別等她。

    說完的謝文婧,忐忑不安的等待徐大哥的反應,想到徐大哥會失望,想到徐大哥會堅持,獨獨沒有想到徐大哥會如此大膽。

    聽著文婧哽咽沙啞的話,徐寅如何不明白文婧的擔憂,如何不理解文婧的決定,是自己剛剛太過期盼了,失去了理智,竟然對皇上期待起來。

    文婧的話,狠狠撞擊在徐寅心上,沒有十年之約,文婧沒有,自己也沒有,自己跟文婧要走的依舊是皇上好用的棋子之路,沒有別的選擇。

    看著文婧閉上雙眼,不敢看自己的樣子,讓徐寅的心都融化了,這樣的文婧,不論前世今生,亦或是來世,自己都無法不深深的愛上,徐寅相信,生生世世的自己都會愛上這樣的文婧。

    文婧在等著徐寅失望或者絕望的聲音,卻等到了徐寅大膽的一吻,趁著世子熟睡,徐寅如此宣誓自己的愛意,無論文婧做什麼,自己都愛她,深深的愛著她,生生世世的愛著她!不離不棄!

    帷帳將三人包容在如此嬌小的空間,孩子熟睡,男人親吻自己的女人,那麼溫馨,那麼深情,那麼的地老天荒。此時此刻,徐寅心裡沒有時間,沒有名聲的羈絆,也沒有水痘的侵襲,只有那蝕骨的柔軟。深深浸入自己的骨髓深處,滋潤著自己久旱的心田。

    「將皇上帶來的參湯喝了吧?」輕輕放開文婧的紅唇,徐寅恢復理智,這才想起放在床頭櫃的參湯。那時五百年的參湯,是文婧的救命湯藥。

    謝文婧羞怯難當,這是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的徐大哥的反應,在徐大哥觸碰自己嘴唇的那一刻,自己忽然渾身震顫,無法動盪一點點,明明知道這樣不可以,會被人看到的,會被世子看到的,會害了徐大哥的。

    此時的文婧,知道自己虛弱,是以為她被武王刺傷的緣故,並不知道她此時其實不僅僅有外傷,還身患水痘的,若是知道,也許她會有力氣推開徐寅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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