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十章 違心的話 文 / 紅顏醉琉璃
和秦昊散步回的酒店,安好的手裡,還執著地提著那個飯盒。
上了樓,道了晚安回了房間。
安好打開手機看了一下簡訊和電話,空的。
下午從法院回來她就給陸覺發過一條簡訊,她知道陸覺和陸媽媽在一起所以才沒有打電話過去打擾,沒想到,發了簡訊過去也沒有回應。
看時間,已經晚上10點多了,他大概,已經睡了吧。
手裡握著手機,電視裡放著無聊的節目,床頭放著打包回來的飯菜。
安好靠在床上,腦子裡想著的,卻不是陸覺為什麼沒給她回短信,而是,秦昊在做什麼。
睡了嗎?
會不會,也在想她。
穿了拖鞋,起身走到門口,幾乎是有些鬼使神差的,她叩響了秦昊的房門。
秦昊開了門,看到門口的她,笑意溫和。
「怎麼還不睡?」
「我睡不著。」
「要進來喝一杯?」
秦昊指了指房間。
安好點頭。
進了門,房間裡充盈著淡淡的檸檬香氣,安好看著浴室裡嘩啦啦的水籠頭,看著秦昊腳上的拖鞋,道:「你要洗澡?」
「正打算。」
「秦昊,我想和你談談。」
她的面色是嚴肅的,甚至有些沉重。
秦昊倒了一杯紅酒給她,她靠在牆邊,捏著高腳杯,輕輕晃動著裡面的液體,看上去就像個優雅的森林公主。
只是眼神,卻顯的那樣的憂鬱。
「談什麼?」秦昊自己也倒了一杯酒,坐在她對面的椅子上,看著她。
「我想,我是不可能離開陸覺的。」
會沉重,有憂鬱,會有淡淡的傷在心口流轉,就是因為這個。
秦昊晃動著酒杯的手一頓,一雙黑眸似要看穿她的心。
「出於什麼?」
「秦昊你別問了,你知道的他現在這種狀況,我怎麼忍心傷害他。」
秦昊站起身來,走到她面前,居高臨下的看著她,眼底裡,出乎意料的,泛著柔光,語氣,也很溫和:「為什麼不願意聽聽你自己心裡的聲音呢?你明明知道,你這樣和他在一起,才是真正的傷害他。」
「秦昊……」
「噓!」他的指尖,落在了她的唇上,「別說話,仔細聽聽你的心,安好,何必要讓三個人都受煎熬,陸覺他那麼聰明的人,如何不知你的心意。」
「或許他也知道我不愛他,可是至少他需要我。」
安好低聲道,更像是在自言自語。
秦昊的長指,挑起了她的下巴。
磁性的聲音,帶著淡淡的酒氣,噴灑在她的臉上。
「所以,你是想把自己當作一個安慰娃娃送給他?」
「秦昊。」
「我知道你是個善良的孩子,只是,善良如果沒有用對地方,那比匕首還尖銳,安好,現在,你的善良就像是匕首一樣,紮在我的心口上,我很疼。可是……我願意為你疼。」
他深邃的目光,落進她的眼底。
安好身子僵在了那,秦昊的吻,如同蝴蝶一樣落在了她的唇上,不深,只是蜻蜓點水。
「回去睡覺吧。」
*
回了房,心卻更亂了。
她的猶豫,她的彷徨,她的徘徊,真的像秦昊說的那樣,對誰都是一種傷害嗎?
手機,響了。
安好一看,是陸覺的電話。
接起,但聽得陸覺電話那頭的聲音,帶著濃濃的鼻音。
「安好。」
「陸覺。」
「我們分手吧。」
電話,陷入了長時間的沉默,良久,才聽得安好道:「為什麼?」
「沒有為什麼,我們分手吧。」
「因為秦昊嗎?」
電話那,向來溫文的陸覺猛拔高了嗓子:「安好,明明你不愛我,我已經太累了,一句我愛你我等了三年卻敵不過秦昊的一個身影,我不想等了,我也不願意等了,我們分手吧,我這輩子沒有第二個三年可以蹉跎浪費在你身上。」
浪費,他用了那樣尖銳的字眼。
安好的心,有點傷。
可是更多的,卻是自責。
歸根究底,真正受傷的人,該是陸覺。
這三年,他極盡所能的對她好,而她卻吝於給他一句我愛你。
說不出口,也不敢說出口,怕一說出口陸覺就聽出是假的了。
所以,就算是陸覺用浪費和蹉跎這樣尖銳的字眼,她也接受。
「陸覺……」
「你什麼都別和我說,我沒有辦法接受你,從知道你結過婚我心裡就有了疙瘩,知道你無法生育後我更是非常的壓抑,我是不想傷害你所以才一直沒挑明,事實上你該知道我有多喜歡孩子我媽媽又有多喜歡孩子,你要是不能生,我保不準以後會不會找別的女人,所以與其到時候弄的大家都難堪,不如現在就分手。」
「……」
他字字傷人,安好卻絲毫不記恨他。
她不知道,陸覺對自己,居然積累了這麼多負面的情緒。
也是,他是個男人,他怎麼可能不在意。
他喜歡孩子,不完整的家庭裡長大的他總渴望擁有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可是她卻什麼都給不了他。
而且這三年裡,她對他的拒絕,遠遠多過親暱。
他會累,會厭惡,會疲倦,會產生各種負面情緒,這都是理所當然。
安好沉默了會兒,輕輕道:「對不起。」
「我不要對不起,收回你的對不起,再見。」
*
掛了電話,陸覺抱著被子,埋首在被褥之中,淚流滿面。
他不要她的對不起,因為她從來沒有對不起他過。
從一開始,他們之間就並不是單方面的付出。
他對她的好,她不能用愛情來回應,就在工作上加倍努力的為他。
人人都說,他所創造的成績之中,至少有一本是安好帶給他的。
是的,她足夠優秀,優秀到根本不用他費心去創造條件,她會為了他,不遺餘力的完成自己份內包括份外的所有事情。
所以,他們之間,如果非要說對不起,也是他對不起她。
是他,一開始就知道她不愛自己卻卑鄙的利用她的善良和感恩將她圈禁在身邊。
也是他,明明那個知道她的心從來沒有為他綻放過卻一意孤行的覺得時間終能打開她的心扉。
更是他,懦弱的連保護她的能力都沒有。
如今的他,經受過牢獄之災,一無所有,他如何還能繼續利用她善良的感恩的心圈禁她。
他用了近30年的時間還來他父親親手將他送進監獄,秦昊卻用了短短一個中午的時間就讓他父親從監獄把他放出。
在那樣強大的秦昊面前,他的自卑發酵到無邊無際。
他清楚的知道,就算是安好還願意為了那份感恩陪在他身邊,他在秦昊面前,其實已經輸的狼狽了。
他何以忍心,以安好作為炫耀的資本,繼續自私的將安好圈禁在身邊,然後耀武揚威的告訴秦昊就算是輸掉了全世界我也不可能輸掉安好。
那種好勝心理,以安好為戰利品,他想過,但是,終究做不出來。
他愛她,那是一份純淨的愛情。
所以,他放了她。
放她自由。
只是,真的很痛,痛到無法呼吸。
不敢驚擾到邊上屋子睡覺的母親,他捂在被窩裡,像個孩子一樣,哭的壓抑。
*
早上起來的時候,陸覺的眼眶腫著,有人按門鈴,陸覺正在換衣服,陸媽媽去開的門,然後,就聽見了客廳裡陸媽媽的尖叫聲。
陸覺來不及換衣服趕緊衝了出去,就看到陸明一臉戾氣的站在客廳裡。
而陸媽媽跌倒在地上。
這已經是陸明第二次怒氣沖沖的上門。
第一次,是因為陸明知道了當年他挪用公司款項在外面建公司的事情其實是陸覺告發的,所以上門來尋陸覺的麻煩。
這是第二次,陸覺卻不知道他到底哪根神經又發作了。
傷害他,無所謂,如果傷害他珍視的人,他會拚命。
上前,猛然一把拽住陸明的衣領,死死將陸明壓在牆上,他滿目戾氣不會比陸明的低。
「陸明,你幹什麼?」
陸明紅著眼睛看著他,眼底裡噴著火,怒吼:「陸覺,又是你是不是,又是你設計的這一切是不是?」
「我不明白你說什麼,你個王八蛋你敢對我媽動粗。」
陸覺掄起拳頭不由分手就是一拳落下。
陸明不甘示弱,紅著眼一拳反擊過來,兩人很快扭打在了一起,都是陸家的孩子,是一起長大的兄弟,兩人拳腳功夫上不相上下。
倒在地上的陸媽媽眼見著兩人打的越發出手狠毒,忙上前拉架。
「不要打了,陸明,陸覺,不要打了,不要打了。」
「走開。」
陸明嫌她礙眼,伸手一撩就將她推的老遠。
「匡當」一聲,是玻璃碎裂的聲音,伴隨著嘩啦啦的水聲。
然後,就看到陸媽媽痛苦的捂著脖子,滿身是血的倒在了地上。
陸明驚呆了。
陸覺怔住了。
反應過來,陸明奪門而出,撒腿就跑,陸覺疾步上前將陸媽媽抱在懷中。
「媽,媽。」
魚缸碎了,碎玻璃飛濺在了陸媽媽脖子上,鮮血直流。
陸覺紅了眼眶,無措的像是個孩子。
安好推門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讓她震驚到不敢相信的一幕。
「陸覺,亞美老師,手機,手機,陸覺你先把亞美老師放下。」
慌亂中,理智尚存,安好忙撥打了急救電話。
她本是來給陸覺送戒指,既然分手了,當時那個訂婚戒指,也該還回來。
只是沒想到會遇見這樣一幕。
陸覺早已經不知所措,安好不斷催促著他把讓先放平,他才緩過神來,把陸媽媽放平到地攤上,淚水,不住落下,大掌,握著陸媽媽的手。
「媽,媽。」
血流不止的陸媽媽吃力的抬起手,撫摸陸覺的臉:「媽沒事,不要打架。」
「不打架,再也不打架了,媽,你別說話,醫生馬上就來。」
「媽真沒事,別哭。」
那雙有些粗糙的手,試圖擦去陸覺臉上的眼淚,卻終因為失血過多氣力抽離而沉沉落了下去,伴隨著呼吸的急促,雙目的游離,陸媽媽的狀況十分的不好。
陸覺已經痛哭失聲,安好根本無從安慰。
醫生在十分鐘後達到,緊急的將陸媽媽搬上了急救車,陸覺和安好都上了車,一路上,陸覺的淚水不曾斷過,婆娑的淚眼,一直落在陸媽媽身上,救護車上有簡易的急救措施,醫生給陸媽媽插上了呼吸器,不敢輕易動她脖子上欠著的玻璃片。
陸覺的手,緊緊的握著陸媽媽的手,口中喃喃自語,不斷祈禱。
安好伸手放在他的肩頭。
「陸覺,不會有事的。」
可是這樣的安慰,對現在的陸覺來說,根本不奏效。
他不住的喃喃著。
「媽,不要丟下我一個人,媽,我愛你,我還沒來得及帶你去環球旅行,我還沒買大飛機送給你,媽我答應要給你的所有東西都還沒給你,你不要丟下我,我現在只剩你了。」
「媽,你說過有生之年還想回一趟中國吃一次地道的中國菜,媽,我帶你,以後無論你想去哪裡我都帶你去,媽,不要丟下我,爸不要我了,你不能也不要我。」
安好鼻子一酸,眼淚掉了下來,蹲下身,輕輕抱住了陸覺。
「陸覺,誰都不會離開你。」
*
醫院,陸媽媽被推進去搶救,陸覺站在病房門口,左右來回踱步,身上的家居服染著血,如今血跡已經凝固成了暗褐色。
他的不安和恐慌,都寫在臉上。
手術室的等,遲遲未跳,有護士出來,步履匆匆。
陸覺上前攔住對方:「我媽怎麼樣?」
「傷及頸部大動脈,情況不樂觀,冒犯讓讓,我要去血庫調血。」
陸覺瞬間癱坐在了地上。
安好內心,也疼痛著。
既是為了陸媽媽,也是為了這樣的陸覺。
上前蹲在地上,她企圖攙陸覺到椅子上,卻被陸覺一把死死抱住:「安好,不要走,哪裡都不要去,我昨天的所有的話都是違心的,我只是想趕你走,我知道你不愛我,我知道你愛的是秦昊,可是安好,我好害怕,我真的好害怕,不要離開我,永遠不要,陪著我,不要走。」
安好一怔。
掌心,卻像是安撫孩子一樣輕輕拍了拍陸覺的後背。
「我不走,我哪裡都不去,你先起來,地上涼。」
吃力的把陸覺攙到椅子上,他一直緊緊拽著她的手,直至生疼。
安好知道,那是因為他的心裡藏了太多的恐懼和害怕,對陸覺來說陸媽媽意味著什麼安好明白。
或者說,對孩子來說母親意味著什麼,生死離別意味著什麼,安好比陸覺更清楚,那種感覺,雖然是久遠以前的了,如今,卻像是歷歷在目。
等待,陸覺至少還可以等待還有期望。
而當年的她,卻是眼睜睜的看著她媽媽在她面前閉上了眼睛,貧窮,讓他們無能為力,只能生生看著死亡靠近。
所以,安好從小就覺得,只要有錢,什麼病都可以治好的。
所以,陸媽媽也會沒事的,絕對。
一個小時候,手術室的門開了,醫生出來大鬆了一口氣,對陸覺伸出手。
「先生,您母親已經沒有大礙了。」
陸覺緊繃的面色,頓然鬆弛,雙眸中,續了淚水。
「那我媽媽呢?」
「怕傷口感染,我們現在要送她去特護病房觀察一周。」
「謝謝,謝謝醫生。」
「這是我們的本分,先生,請您把住院費交一下吧。」
安好聞言忙道:「我去就行,陸覺,你陪亞美老師去病房吧,剩下的交給我就行。」
陸覺的點了點頭,目光焦灼的看著手術室方向,安好跟著一個護士去繳費,一路上,心裡沉重。
陸覺說,他昨天不過是說了違心的話。
他求她,不要離開他。
其實,昨天接到他的電話之後,安好心裡有那麼一抹如釋重負。
她以為,從此就可以停止三個人之間的互相折磨。
現在才發現,所謂的停止,或許永遠不會到來。
陸覺有意的成全,更讓安好,無法離去。
*
女監。
朱迪因為謀殺未遂罪,被判處了十三年零三個月的監禁,這相當於,她人生接下去最美好的十三年,都將和鐵絲網高牆所困。
一個女人,能有多少個十三年。
昨天下午判了刑,如今,她只安靜的等待著接下去的十三年零三個月。
她想,應該沒有人會來看她。
沒想到,陸明會來。
陸明為什麼來的,其實她也猜到了。
探監室,陸明就做在她對面,滿目戾氣的看著她。
「朱迪,你告訴我,陸美不是我的孩子。」
朱迪淡淡的看著他,嘴角忽而諷刺的一勾:「我倒是希望她沒有你這樣的父親。」
「你瘋了嗎?陸美怎麼可能是我的孩子,她是爸爸的老來女,她怎麼可能是我的孩子,我根本沒有和你上過床,陸美怎麼可能是我的孩子。」
他情緒激動,雙目噴火。
預警不得不出面制止他近乎有些粗暴的行徑。
相對於他的激動和粗暴。
朱迪的面色,平靜到不能再平靜。
「五年前的聖誕夜,你喝多了,你還記得嗎,那一年,我剛嫁給你爸爸,和你爸爸結婚還不到兩個月。」
陸明努力回憶,猛然臉色一片煞白:「是你,不是coco。」
coco是陸家的保姆,一個年輕的美國女人。
朱迪淡淡道:「是coco的房間,只是那天coco請假回家過聖誕節了。」
「你勾引我?」
朱迪的臉上,終於又了怒意,或者說,是怨毒。
「陸明,那一夜對我來說就是個噩夢,我一輩子都不願意回想的噩夢,不過你想知道,好我告訴你,當時你爸爸和朋友們出去聚餐了,你喝多了回家,家裡只有我和你,你把我拖進了coco的房間裡,你這個惡魔,你毀了我,毀了陸美,毀了我們的一切。」
「不可能,明明是coco,不然為什麼coco聖誕過後就會離開陸家。」
「那是因為她要回家鄉結婚了所以辭職了。」
「那為什麼,你懷了陸美要生下來?」
朱迪眼底的怨毒,更濃。
「如果我知道這孩子是你的我絕對不會生下來。」
陸明看著朱迪,忽而絕望的苦笑起來。
「我的孩子,我遊走花叢,小心翼翼,不讓任何一個女人懷上我的孩子,就是怕這些孩子阻礙了的人生,沒想到,真是沒想到,怪不得陸美是個兔唇,我帶著濃烈酒精的精子,生下來個兔唇。」
「你閉嘴。」朱迪怒喝,「你沒資格說我的孩子。」
「你的孩子,對,是你的孩子,和我沒有半毛錢的關係,我會去告訴爸爸,說是你勾引的我,說是你慾求不滿,是你不守婦德,不顧倫常,是你,是你……都是你的錯,都是你的錯……」
陸明看上去像是瘋了,站起來一面大笑著旋轉,一面邊笑邊喝。
幾個預警上來要制服他坐回去,他卻猛然甩手推開了那些人:「都走開你們,我堂堂at大少爺,豈是你們這些髒手能夠碰的,小心我明天就讓你們丟了飯碗。」
轉身,一雙冷眸死死的看著朱迪:「你就在監獄裡蹲到死吧。」
朱迪冷笑一聲:「你以為,你爸會放過你。你別忘記了他誤會陸美是我和陸覺的孩子的時候,是怎麼對待陸覺,對你爸來說,你再他心裡,連陸覺都不如。」
陸明眼神,陰冷狠厲的看著朱迪:「閉上你的臭嘴,爛貨。」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朱迪冷笑著,每一個音節,都是對陸明的諷刺。
陸明只覺得耳膜生疼,冷毒的看了一眼朱迪,狠狠道:「你敢笑我,我就敢讓你付出更沉重的代價,你不是說陸美是我的孩子嗎?」
「你想幹嘛?」
「既然是我的孩子,我就是她的監護人,我想幹嘛就幹嘛。」
看著朱迪緊張憤怒的臉色,陸明有一種報復的快感。
朱迪卻又平靜了下來,淡淡道:「我早把朱迪托付給了人,那個人,你連舔他腳趾頭的資格都沒有,滾吧。」
說完,起身對預警說了要回去,預警壓著她出去。
陸明陰沉的看著她離開的背影,憤然走向門口,打開門,再重重甩上。
他倒是要看看,他現在是不是了連個孩子都動不了了。
他將滿腔戾氣都轉嫁到了無辜的陸美身上。
出了門發動了車子,直奔陸宅邸。
卻在剛下車還沒來得及進門的時候,就被兩個上前的警察,銬上了手銬。
「陸明先生,有人控告你謀殺罪,現在請你和我們走一趟。」
陸明知道,陸覺會報警,只是沒想到警察來的這麼快。
鳴響的警笛,引來了屋子裡保姆的注意,一個保姆拉著陸美的手出來。
陸美年紀雖然小,但是對於警察是做什麼的還是知道的。
怯生生的看著警察壓著陸明上了警車,她害怕的問保姆。
「奶奶,我大哥是壞人嗎?」
保姆忙道:「這是警察叔叔在和你哥哥玩遊戲呢,美美乖,我們進去。」
這一幕,不該是一個孩子該看的。
陸明看著陸美小小的身子,有那麼一刻,忽然好像看看她的臉,總有一種這一眼,或許是最後一眼的感覺。
為什麼,明明是帶著滿身戾氣來尋陸美的,為什麼,現在看著陸美轉身往裡的背影,心裡會起了牽掛。
難道,所謂的血緣親情,真的存在嗎?
如果存在,那麼他爸爸,會不會救他?
而陸覺,又會不會放過他?
他的心裡一片苦澀。
這個家啊,這個家,他從7歲就被趕出去獨立生活,這些年和陸覺一樣鮮少回來,為什麼明明是自己的家,車窗玻璃外的那幢房子,卻是那麼的陌生。
親情,對陸家來說,這樣東西,其實從來都不存在。
所以,他這次,死定了。
*
醫院,當警察局的人告訴boss關於陸明的事情,boss的臉色異常平靜。
「公事公辦,如果他真的殺了人,那麼法律該怎麼懲罰就怎麼懲罰。」
「是,陸先生,只是陸先生,有件事或許該告訴你一下。」
「說。」
「中午的時候您長子去過女監,你看這件事會不會和朱迪有關?」
「你是想說,如果讓我長子把推了宣亞美的事情推到朱迪身上?警司先生,你們美國警察就是這麼辦案的,據我所知,他也是傷人在先,去找朱迪在後,再說,探視室不是有錄像嗎?如果他們說的是中文,你可以找個翻譯翻譯一下他們當時在說什麼,我想,這件事和朱迪沒有任何關係,這點我敢確定,因為朱迪曾經是亞美的學生,而且這些年瞞著我和亞美私交很好。」
「是,陸先生,那您的意思,我們也會傳達給陸明的律師,不打擾您休息了。」
「嗯。」
兩個警察,前後離開病房。
一出房門,其中一個就對另一道。
「原本以為陸先生會出手相助,畢竟調查顯示,陸明只是和陸覺扭打的時候失手推了宣亞美一把,不過看來陸先生的意思,非但沒有救他長子的意思,甚至,還有些想落井下石的感覺。」
「為什麼這麼說?」
「感覺。」
「呵,這些豪門的生活,真是步步驚心啊,父子反目,夫妻反目,兄弟反目,這些人每天靠著仇恨就能吃飽了。」
「誰說不是,走吧,公事公辦吧,這不是謀殺案,這只是一場過失傷人案,不過要看他運氣了,傷者現在還在醫院重症監護中,醫院方面說要先觀察病情,如果上帝保佑他,那麼這七天傷者如果安全度過,他最多就被判個幾年。」
「上帝保佑他。」
*
陸宅。
陸美一整個下午都站在落地玻璃窗前看著別墅外面陸明被抓走的地方。
保姆過來拉上窗簾。
「美美,太陽要落山了,關上窗簾我們吃飯吧。」
「不要,我在等警察叔叔把大哥送回來。」
「美美,警察叔叔肯定已經把大哥送回大哥的家了。」
陸美抬起頭,雖然唇部有些缺陷,但是做過很多次手術矯正後,其實和正常人的沒什麼太大的差別。
「奶奶,爸爸媽媽什麼時候回來?」
保姆一頓,眼底裡幾分心疼。
蹲下身,慈愛的撫摸著陸美的臉蛋:「爸爸忙,媽媽呢出去旅行了。」
「去哪裡了?」
「去,去了一個很遠的地方。」
「中國嗎?」
「對,中國。」
「是去看我的姥姥了嗎?」
「對,是去看美美的姥姥了。」
「奶奶,那為什麼媽媽都不給我打電話,我很想她。」
保姆語塞,眼前的孩子,太讓人心裡揪著難受了。
母親刺殺父親鋃鐺入獄,大哥入獄,二哥成了植物人,老三又剛從監獄出來。
偌大的別墅,只有她孤零零一個人,天天盼著有人來看看她。
好不容易盼來了她大哥,結果連家門都沒進就被抓走了,也不叫是翻了什麼事。
輕輕歎息一口,保姆溫厚的大掌,握住了陸美的小手:「先吃飯吧美美,媽媽說了如果美美都好好吃飯,她就從中國回來了。」
「會帶姥姥一起來嗎?」
「呵,美美希望你姥姥一起來嗎?」
「嗯,我總覺得孤單。」
孤單,一個孩子,卻也懂得了孤單。
怎能不讓人心疼。
「那姥姥肯定會一起來。」
「真的嗎?」
「她怕美美孤單啊。」
「約翰奶奶,你說的是真的嗎?」
「當然。」
「那大哥二哥三哥都會住到家裡來嗎?家裡有好多房間的,都空著,我們大家住一起好不好,我和爸爸說,你也幫幫我,等媽媽帶著姥姥從中國回來了,我們全部住一起,對了,把亞美奶奶也接來。」
「傻孩子,怎麼能叫亞美奶奶呢,那是你三媽媽。」
陸美咧嘴笑笑,笑容天真爛漫:「我媽說了,不該叫三媽媽,要叫奶奶。」
保姆沒說什麼,領著陸美到了飯廳,偌大的飯廳,長方形的華麗餐桌,擺放著流光溢彩的花瓶和高雅的裝飾,卻唯獨,沒有一點人氣。
「吃飯吧。」
「一起吃好嗎?」
陸美懇求。
保姆奶奶卻很為難,boss雖然對下人不多,但是規矩卻很明白,下人不許和陸家的人一起吃飯,要陸家人吃完後再吃。
這個屋子裡,公共場所都是攝像頭,保姆奶奶不敢逾越。
「下次一起吃好嗎?」
陸美有些失落,卻也像是早就習慣了這樣的婉言拒絕,很懂事的點了點頭:「那就下次吧。」
飯菜上來,小小份的,在這偌大的長桌上,更顯寂寥孤獨,連同著她小小的背影。
其實孩子的願望總是那麼簡單,她多想,有個人陪她吃吃飯。
一口口悶悶不樂吃著土豆泥,忽然,那張高大的東方面孔,就這樣躍進了她的眼簾。
陌生的面孔,讓她有些怯意,不過,卻掩不住眼底深處濃濃的好奇。
「約翰奶奶,他是誰?」
「我不知道,先生請問你是?」
「我是陸先生的朋友,如果你不相信可以打電話過去確認,我叫秦昊。」
秦昊,小小的孩子,把這個名字小心的印入了心裡,一雙眼睛依舊怯生生的看著秦昊。
「秦先生我們家的主人都不在。」
「我是來找陸美的。」
「美美?」
保姆幾分警惕。
陸覺看了一眼怯生生看著他的陸美,對保姆道:「借一步說話。」
「好。」
客廳,當陸覺向保姆說明了自己要帶走陸美,保姆自是很抗拒。
「先生,我不能讓你帶走美美。」
「你是怕陸一南不同意?」
這個年輕人,居然直呼陸總的名字,在他們東方人的觀念裡,晚輩直呼長輩名稱,不是一件非常不禮貌的事情嗎?
他看上去,很有來頭。
在陸家待了很多年,保姆對人也有了一定的分辨能力,眼前的陸覺,身上透著一股與眾不同的高貴。
舉手投足之間,都瀰漫著一股高高在上的氣質。
不苟言笑的模樣,甚至讓人畏懼。
但是就算是這樣,他也不能隨便帶走陸美。
「是。」
「好,那你給他打電話。」
保姆狐疑的看著陸覺,依言撥通了陸一南的電話。
陸覺按了公放鍵。
電話那,確確實實就是陸一南的聲音。
「喂,什麼事?」
因為是家裡的號碼,陸一南的語氣很隨意。
保姆奶奶忙道:「先生,有位叫做秦昊的先生想帶走陸美小姐。」
「陸總,我想你不會不同意吧?」
陸覺淡漠一聲,電話那陷入長時間的沉默,然後想起了陸一南沉悶的聲音。
「讓他帶走,什麼都別管。」
保姆近乎驚詫,不確定的問道:「真的可以讓他帶走陸美小姐嗎?」
「你聽不明白我的話嗎?他想帶陸美去哪裡就去哪裡,明白沒?把人給他。」
「是,先生。」
電話那陸一南明顯的不耐煩和戾氣,嚇的保姆忙不迭的答應。
掛了電話,抬頭看著秦昊,臉上的表情,幾分哀求:「先生,不管您為什麼要帶走陸美,可不可以讓我伺候她吃完這頓飯?」
「好,我等。」
秦昊點了點頭,坐在客廳沙發裡,保姆奶奶回了餐廳,背影看來,似乎在抹淚。
她好像感覺到了,陸美這一走,或許就再也見不到了。
秦昊等了十多分鐘,就看到一個穿著粉紅公主裙的小姑娘出現在了他面前不遠處,隔著沙發,依舊有些怯生生卻好奇的看著他。
那樣的眼神,莫名觸的他心底有些柔軟,竟然勾起唇,對眼前的小姑娘微微一笑。
那樣的笑容,卻依舊不能打消陸美對他的陌生感。
小聲稚嫩的開口:「你是誰?」
「秦昊。」
「你是爸爸的朋友嗎?」
「算是。」
「你是來帶我走的嗎?」
「是。」
「去哪裡?」
「中國。」
意外,陸美的臉色,露出幾分歡喜。
「去中國嗎?」
連語氣都活潑起來,似乎對這個對她來說完全陌生的國度很是期待。
秦昊點點頭。
保姆已經拿了一個大箱子下來,對秦昊叮囑。
「她最喜歡的衣服都在裡面,還有幾樣玩具,還有她平常愛吃的東西我寫個單子,還有她喜歡的動畫片。」
秦昊很耐心的靜靜聽著。
「還有她心愛的芭比娃娃,還有她的芭蕾舞鞋。」
「嗯。」
「先生,請你一定要照顧好她,她是個好孩子。」
陸美不大明白這就是分離,在她的概念裡,一直以為秦昊是要帶她去中國和媽媽匯合,然後在中國旅遊一圈帶著姥姥一起回美國住在這座大房子裡。
那時候,大哥二哥三哥也會一起搬進來,大家會住在一起,開開心心的,每天都有一大堆人在一起吃飯,歡聲笑語,就和動畫片裡看到的那樣。
所以,她反倒小大人似的拉住了保姆奶奶的手。
「等我和媽媽從中國回來,一定給約翰奶奶買個大禮物。」
保姆奶奶濕了眼眶,蹲下身親了親陸美。
「美美一定要乖,想保姆奶奶了就給家裡打電話,美美還知道家裡的電話是什麼號嗎?」
陸美搖搖頭。
保姆抄寫了一張紙條給她。
「就是這個。」
外面的天色,已經黑了。
秦昊卻依舊很有耐心的等待完畢了這個依依不捨,冗長的告別。
帶著陸美上車,一路上陸美似乎很高興,好久沒出門的她,更是鮮少在晚上出門的她,看著洛杉磯的夜景,就和劉姥姥進了大觀園似的,對什麼都好奇。
「秦昊,為什麼那棵樹會亮?」
「因為裝了燈。」
「那邊呢,為什麼有那麼多人?」
「是賣小玩意的攤位。」
「你會說中文嗎?」
「會。」
「那我們說中文好嗎?」
她忽然改了中文,秦昊也轉了過來。
「好。」
「我都好幾天沒說中文了,媽媽去中國旅遊後,我就沒說過中文了,家裡只有約翰奶奶她們,她們都不會說中文。」
秦昊側頭,看著眼前這個孩子,不過也就四歲多,不過所承受和經歷的,卻遠超過了一個四歲孩子所能負擔的範圍。
她的衣服口袋裡,放著那張保姆奶奶寫個她的電話號碼。
秦昊放開了一隻手,在她望著窗外的時候抽出了那張電話號,然後,捏作一團,丟進了角落。
關於陸家,不再聯繫,不再想念,慢慢忘卻,換一個環境長大,對她來說,大概才是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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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昨天誤刪一個留言我道歉,就是198還是168什麼開頭數字黨的親,我手機刪自己的留言結果顯示刪除不成功我多點了一下結果沒想到自己那條早刪除了,再點一下就刪的是你,所以我不是因為你罵安好對你不滿。
哈哈,我說過我是後媽,我刪也只會刪罵我本人的留言,別的不會刪,可勁批評我的男女主男女配吧,後媽表示抗壓能力很強。
最後我想表示,不要攻擊偶,小心臟脆弱著。有些親企圖從一個文裡看出我的人品,那麼我都不敢再開文了,因為我會寫不同類型,然後我會被各種定義,然後從這各種定義了,我肯定——人格分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