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十四章 悔婚 文 / 紅顏醉琉璃
找了一家西餐廳吃完晚飯回到家,安好才有些惴惴不安的抱著那個禮物禮盒坐到了沙發上。
「你猜會是什麼?」
或許是因為忐忑,她想聽聽秦昊的想法。
以秦昊對秦奶奶的理解,應該比誰都知道秦奶奶送她的禮物,是好的還是壞的。
秦昊伸手撈過她放在膝蓋上,撥開那禮盒似乎完全不在意這裡頭是什麼東西,翻身,就將安好壓在了身下。
安好心繫禮物,對於秦昊的糾纏置之不理,雖然被壓在了身下,卻絲毫不影響她拿過禮物,雙手環繞過秦昊的後背,拿他的後背當桌子,開始拆包裝。
耳畔傳來刺耳的嘶嘶聲,秦昊不滿,或者說他猴急著辦正事,可是安好卻慢條斯理,像是故意。
「拆好沒?」
他的耐性,在漸失,手已經開始不安分的在安好身上遊走。
安好騰出一隻手,懲罰的打在他那只不安分的手的手背上。
「先別鬧。」
「我沒在鬧,我很認真,你看。」
他往上頂了頂,安好清楚的感覺到了他的**,面色不禁緋紅了一片,不過卻故作正經。
「別動,讓我先看一下是什麼。」
「就這麼期待她給你的東西,我想你還是別看了,以後對她應盡的義務和禮貌到了就行,不,對今天晚上你見到的任何一個人,你都保持盡到應盡的禮貌就行。」
「包括,叫不出他們的名字和分不清他們都是誰家的?」
安好「羞辱」,無疑是挑釁。
秦昊的大掌攀沿往下,落在了她敏感的——笑穴。
安好識趣的噤聲,裝了一副認真的模樣,繼續奮鬥那個禮物盒子。
打開了,裡面躺著一份文件,安好不免忐忑,怕是像以前唸書時候看的那些豪門電視劇裡的那樣,是一些嫁進豪門的變態條款。
不過,抽出來一看,卻是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甚至,讓她慚愧。
她一直以為,秦昊奶奶不喜歡她。
事實上秦昊奶奶的眼神也在表示並不喜歡她。
所以,對於這份禮物,她從接到的那刻開始就很忐忑,也兀自猜測過很。
支票和信,讓她離開秦昊。
一些變態條款,調教她怎麼做豪門媳婦。
或者她還想到,該不會是什麼狗血的財產放棄書,讓她自動放棄秦昊一切財產的繼承權之類的。
她基本都是往壞了想的,所以,當看到那幾個偌大的字——安妮繪畫工作室的時候。
她慚愧了。
活了這麼多年,她居然還體驗了一把「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可是,這也怪不了她,實在是秦奶奶之前對待她的態度,太不友善和歡迎。
不只是她,就連秦昊看到她怔忡的目光後抬眼瞥到了她手裡的文件,眉心都微微緊了一下。
「工作室?」
安好翻開文件,就掉下來一張手寫紙,上面寥寥數語。
「安好,既然成了我們秦家的媳婦,這算是奶奶給你的見面禮,奶奶想,你應該會喜歡。」
是,很喜歡,雖然安好其實計劃著暫時放下工作,背著畫板去旅行,只是,她不可能一輩子都在旅行,她的人生規劃裡,也出現過的畫廊和工作室這樣的概念。
現在,顯然她還在計劃的時候,秦奶奶已經幫她付諸了實踐。
「真是嚇我一跳,你先起來。」
安好覺得,或許是被秦昊壓著擋住了大部分燈光,所以自己看錯了。
不該啊,就憑著她第一次出現在秦奶奶病房裡秦奶奶的態度,她就明顯感覺到了老太太對她的反感和冷漠了。
所以,她想仔細看個清楚。
秦昊卻沒給她這個機會,一把抽走那疊文件,覆身壓在安好身上,唇齒,再容不得安好三心二意,封緘了她所有的抗議。
「唔。」
他的溫柔,他的霸道,讓人漸漸沉淪,再無力說什麼,只剩下隨心而發出的一陣陣**蝕骨的輕吟。
他在沙發上要的她,對她迫切的渴望,甚至等不到回到房間。
三年了,他的**已經堆疊到了一個制高點,如果不是怕她身體吃不消,他真想將她鎖在胸膛之中,狠狠的要她個十天半個月。
她的喘息聲,太誘人。
交疊濕潤的兩具身體,在燈光下閃著晶瑩的汗珠。
他每一下動作,都極近濃情和**。
安好的每一根神經,每一個細胞,都揉碎在了他的懷中。
半個小時的耕耘,他再一次成功的抽乾了她的力氣。
瘋狂纏綿,雲收雨散之後,秦昊眼底的慾火漸漸退卻,換而是濃郁到化不開的深情和寵溺。
「累嗎?」
安好虛弱推了推他:「好重。」
秦昊輕笑一聲,起了身,打橫抱起沙發上從頭到尾就知道享受,卻看上去比她還出力了安好。
進了衛生間,將她放置在浴缸中,早在回家之前他就用手機智能控制系統放好了水。
溫熱的水,在這樣灼熱的夏天裡有些燥,燥的安好像只慵懶的貓一樣蜷起了身子,半趴在了魚缸邊上。
秦昊打開淋浴器,嘩啦啦的冷水看的安好羨慕。
「我要沖涼。」
「醫生說過,你的身體,就算是夏天也最好不要接觸冷水,明天去醫院吧,把接下去的治療做完,我都三十了,再不做爸爸,以後帶著兒子出去,別人該說我孩子的爺爺了。」
安好噗哧笑了。
「你還怕老啊。」
秦昊輕笑:「原本不怕的,自從你出現後就怕了。」
「為什麼?」
安好饒有興致,想知道答案。
「因為每一天都變得很珍貴。」
有暖流,自心底緩緩流淌而過,或者是水蒸氣太熱,也可能是情話太美,或者是他近在咫尺的健碩身子太誘人,安好的臉色一片酡紅。
秦昊享受這樣美麗到有些妖嬈的她,一雙黑眸,落在她身上,便捨不得再挪開。
安好被看的彆扭,躺會了浴缸,伸手打著小浪花,看上去有些百無聊賴,卻其實,是為了掩飾心底的嬌羞。
嬌羞,結婚六年後,她在秦昊面前,居然再一次有了嬌羞的感覺。
第一次,是什麼時候?
是初夜嗎?
好像,朦朧還記得,那個有點兒狼狽的夜晚,她什麼都不懂就算了,他居然也不會。
黑暗中,劇烈的喘息,胡亂的摸索,奮鬥了大半夜才算把初夜的第一次圓滿了。
所以初夜,對安好來說,回憶裡,只有幾個詞兒:狼狽,尷尬,又吃驚。
前兩個詞不難理解,彼此交付的初次,他們笨拙的根本不像成年人。
而驚訝,確實。
因為安好以為,當時已經24足夠成年了的,頂著光鮮艷麗秦總名號的秦昊生命裡肯定不缺女人,所以他怎麼也不可能也是第一次。
起初,安好還懷疑是不是因為熄燈了的緣故,等到後來長年累月的「歷練」之後,她就明白了,關於男女之間的這種事,是只要身體相觸,即便只是指尖,就可以感知到對方身體的所有部位了。
就算,不用接觸,只需要知道他就在邊上,你也能輕易的感受到,他的每一寸。
想著,安好眼角餘光落看向秦昊,這個高度,正好能看到他的下半身,安好躲開眼神,羞澀的像個未經人事的小女生。
這一副表情,恰被秦昊逮個正著,她這樣一幅嬌羞的小模樣,簡直就是在誘引他。
汩汩而下的冷水,已經澆不滅他的**了。
他的長腿,踏入了安好的浴缸。
安好驚叫了一聲:「啊。」
他已覆身下來,浴缸的水,嘩啦啦溢出,在浴缸的邊緣,行成了一條漂亮瀑布。
瀑布落在地面上,倒影出的,是交疊在浴缸邊緣的,十指緊緊相扣的,一雙手。
*
蘇眉對秦昊的不滿,自那天在秦昊家被那些豆腐渣工程給嚇到後就一直等著找機會和秦昊抱怨。
只是這口不滿的怨氣還沒發出去,秦昊又做了一件讓她發指的事情。
他回來了卻沒有第一時間告訴她。
這沒關係,她也沒這個美國時間每天二十四小時查他的崗。
問題的關鍵就是,他帶著安好回來了,然後,居然再回來之後第三天才約她出來喝茶。
說實話如果不是安好在,蘇眉多少得有點兒端莊模樣,憑著她的脾氣,早就撲上去扯秦昊的頭髮罵他沒人性了。
想當年,如果沒有她,他能知道安好在哪裡?
還和個無頭蒼蠅亂呢。
這是什麼情況,一頓茶,就想打發她這個第一功臣了?
要不是看在安好的份上,蘇眉保證,今天要秦昊橫著出這個門。
羨慕嫉妒恨的看著安好和秦昊十指相扣的手,她落落大方又熱情的對著安好伸出手。
「安好,又見面了。」
安好也伸出手。
「你好,蘇眉姐。」
秦昊打電話約了蘇眉之後,來的路上就和安好說了他和蘇眉的關係,算是不打不相識,蘇眉的拳腳功夫了得,兩人因為一點誤會他挨了蘇眉一拳,最後誤會解釋開了,蘇眉腆著臉給他天天送藥送好吃送陶瓷道歉,由此,就展開了這段漫漫無邊際的七年友情長跑。
所以,算來,蘇眉和秦昊,認識的比她們還要久。
不過安好不吃醋,當時在蘇廊看到蘇眉的第一眼,這個打扮隨性眼角有了細微皺紋說話有些懶散的女人,她就很喜歡。
何況,後來在醫院輸液的時候是沒還送粥給過她,也算是,有緣分吧。
蘇眉聽著這聲蘇眉姐,很是受用,挑眼看著秦昊:「看人家孩子多禮貌,不像你,我好賴大你幾個月。」
安好笑了。
她以前從倆沒有介入過秦昊的生活,她安安靜靜的在他送給她的城堡裡,當著他的萵苣公主。
在曾經的她的概念裡,秦昊是個嚴肅的,冷酷的,不苟言笑的,淡漠的人。
現在,在真正融入到秦昊的生活中,她才發現,他的人生,原來也和任何一個人一樣,也那般真實的存在在這個世上。
他也有可以一起討論工作上的事情的親人。
血脈相連的兄弟。
還有這樣可以肆意開玩笑的朋友。
安好聽著蘇眉的話,笑的眉眼彎彎。
秦昊態度依舊是冷然的,不過語氣卻很犀利:「你想被叫的這麼老的話,我不介意吃虧一點叫你一聲阿姨。」
蘇眉白了他一眼。
「無趣,安好,不和他說話,這小子電話裡和我說,你參加了他的家宴了,怎麼樣感覺?」
「還可以吧,還和他小姑姑的女兒約了週六去逛街。」
蘇眉挑眉,逗安好道:「很不錯嘛,他出生到現在家裡可沒有人敢和他一起逛街的,面相長的不像善類。」
說完,看向秦昊:「你小姑姑的女兒,那不就是黃柔宣嗎?」
秦昊聽著這個名字,臉上一副很陌生的表情。
不等安好取消他,蘇眉已經搖著頭嘖嘖道:「你說你的腦子裡每天要記下那麼多東西,記自己家裡人幾個名字怎麼就這麼難。」
安好偷笑。
原來,蘇眉也知道他這麼「笨」。
秦昊顯的有些燥。
「她們總換名字。」
「哪裡有總換,就換過一次,那天我們逛街的時候遇見她,她以為我是你女朋友給我自我介紹我怎麼就一下記住了呢?」
「因為你的腦子,都不是用來記正事的。」
「那你的腦子呢?你要有腦子會隨便找個人結婚?」
安好能感覺到秦昊和蘇眉的關係非同一般,卻不知道兩人之間的談話可以到這等口無遮攔的地步。
她以為蘇眉定然會生氣或者尷尬,只是,她錯了。
蘇眉臉上的表情很是糾結。
「既然都出來喝茶了,索性你把我分析分析,我這婚是不是結的真的太草率了。」
「你自己其實早就分析好了,何必來問我。」
蘇眉嗔了秦昊一眼:「幹嘛說的你像是我肚子裡的蛔蟲似的。」
頓了一下看向安好:「安好,如果是你,一個是回心轉意前男友,一個是熱烈追求都已經談婚論嫁的現男友,你選誰?」
安好一怔。
蘇眉的問題,問道了她的痛點上。
也尷尬。
秦昊卻給他做了回答。
「你沒眼睛嗎?」
蘇眉看了一眼秦昊,做恍悟狀:「對哦,看我傻的,可是我的情況又不同,那個王八羔子當年因為沒擔當背棄了我們的誓言,現在又和橡皮糖一樣纏上來。」
安好聽了幾句大概明白了。
蘇眉也有一個過去和現在。
顯然,現在她也陷入了過去和現在的抉擇之中。
安好會做出決定,只能說,她和陸覺,緣分盡了。
這一句,帶著濃厚的自私。
可是,她刻骨的感受到折磨秦昊折磨自己又折磨陸覺的痛楚,每一個人似乎都被三年的時光給玩弄了,每個人都站在錯誤的位置,每一個人看上去都寸步難行。
如今,其實,每一個人,或許都解脫了。
對陸覺有殘忍,可是違心的愛情,才是真正的殘忍。
心裡牽掛著另一個人陪伴在陸覺身邊,那才是,對他的背叛。
雖然安好知道她現在說這些,像是在為那場分手「開罪」。
在過去和現在之間,她是個過來人。
她知道這其中的為難,糾結,痛苦和無可奈何。
卻更知道,錯位的關係,只會讓所有人更痛苦。
她開口,聲音柔柔的:「如果從一開始你就只是想湊活著找個人過,那麼這種湊活,終究會變成後悔。」
不是什麼有哲理的話,卻說到了蘇眉的心坎裡。
其實,她早就做好了決定不是嗎?
她只是,需要一點聲援和支持。
全世界她能得到支持和聲援的地方,大約也只有秦昊和安好這了。
她哥哥最多就是保持中立。
至於她媽,如果知道她要悔婚,估計會生吞活剝了她。
可是,關於這段婚姻,其實,從賣掉蘇廊開始,她就後悔了。
「秦昊告訴你我賣了蘇廊了嗎?」
蘇眉的神色裡,有些淡淡的憂鬱。
安好感覺得到,她對蘇廊的感情。
「嗯。」
「你知道我當時為什麼要創立蘇廊嗎?」
「為什麼?」
「呵呵,那時候,一個年紀比我小的男人在海邊買了一棟別墅,說要娶我,說要讓我天天面朝大海,看著春暖花開。」
這樣唯美的故事,在蘇眉回憶的淡淡傷感的眼神中,安好其實已經猜到了那是個悲劇的結尾。
「可惜,我們敗給了年齡,他比我小,他家裡不同意,父母以死相逼。老套的戲碼,如果是言情小說,那就是他會帶著我私奔,去一個沒有人認識我們的地方,我們幸福快樂的過日子。可惜,生活不是言情小說,他遵從了父母之命。」
安好靜靜的做個聽眾。
連秦昊的眉目間,都凝了一些心疼的顏色。
這個故事,蘇眉很久沒有再說起了。
這些年,她努力的在把厲春楚忘個乾淨。
「其實我是理解他父母的,我比他大的不是一歲兩歲。」
蘇眉臉上的憂鬱,忽然被一陣無奈卻調皮的神色所替代,對著安好伸出了一個巴掌。
「8歲,那一年他說要娶我的時候,才19歲,大學都還沒畢業,他為了我,書也不念了,傻的不得了,賣了手裡兩台跑車又從他哥哥那坑蒙拐騙了一筆錢給我買的那個房子,你應該去過吧,那個靠海的別墅。」
安好吃驚。
「我沒去過啊。」
「夏威夷,不記得了?我的管家都和我報告了。」
安好做夢都想不到,那棟開草裙舞會的別墅,居然是蘇眉的。
「其中一個房間,是一隻留給我的好哥們秦大忙人的,管家不是引你去了那個房間,牆壁上掛著的畫,都是你以前在美術學院的手稿,當時這哥們為了你,消沉的得了抑鬱症,一直看病我怕他也自殺了,所以費盡心機的弄了一些你的東西來佈置那個房間,然後放著我蘇廊大好的生意不做,陪著這哥們在夏威夷那棟別墅裡住了一個多月。」
安好一怔。
看向秦昊。
他曾為她,得了抑鬱症?
可是,蘇眉為什麼要用個也字?
難道還有誰因為抑鬱症自殺的嗎?
其實也是,因為抑鬱症自殺的,大有人在。
安好想到秦昊曾經因為想念她而消沉的模樣,眼眶就有點兒濕。
也心疼。
伸手握住了秦昊的手,看的蘇眉羨慕嫉妒恨。
「哎,別刺激我這個電燈泡了,這恩愛的,都快成連體嬰了。」
關於蘇眉的調笑。
安好微微羞赧,秦昊卻很享受,在安好不好意思的要抽回手的時候,伸手緊握著她的手,不許她離開。
那段日子,過的太痛苦,所以再次的得到,才越發的彌足珍貴。
蘇眉捏著手裡的茶杯,感慨了一句:「看到你們現在這樣,真好啊。」
「你也會幸福的。」
安好祝福。
蘇眉點頭,舉起杯子,振臂高呼:「來,為了我們都幸福,乾杯。」
那豪邁,絲毫沒有做作。
安好也舉起了茶杯,秦昊跟著舉起,碰杯,仰頭喝盡,如果不是因為外面打著個大大的招牌——茶字,別人從落地玻璃窗上看,還以為這是個酒館呢。
下午茶,喝過了下午當然就要告別了,蘇眉想她接下來估計會很忙,退婚,道歉,各種道歉,各種各樣的道歉,反正,她想她接下去不斷的一段時間裡,都可能沒有辦法和安好她們喝茶了。
蘇眉小姐她,很忙。
*
搖曳詭異的白熾燈,空曠的廢棄工廠,瀰漫在空氣裡濃重嗆鼻的煙味。
周圍的一切,都顯得頹靡又骯髒。
只有那雙站在這頹靡和骯髒正中間的黑色高跟鞋,油光珵亮。
而鞋子的主人,一襲紅色長裙和精緻完美的妝容,也顯的和這周圍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人呢?」
柳淺吼。
早上,她手機裡收到了一段視頻,還有一條短息。
短信的內容,包括了時間地點以及指定她只能單獨前往。
柳淺來了,可是周圍空蕩蕩的,只有破舊大門穿堂而過的風聲,呼嘯著。
「再不出來我走了。」
柳淺用吼叫壓抑內心的恐懼,就算是資深的演員,精湛的演技幫她拿過了國內外各大獎項的影后,可是發自內心的恐懼,卻還是從她緊握著錢包發白的指關節上看的一清二楚。
依舊沒人,只有那盞白熾燈詭異的搖曳著。
柳淺更慌,因為見不到敵人,就永遠無法預料到敵人會從什麼方向殺出來。
這樣的恐懼,僅此於死亡。
她轉身想走,手機響了。
原本聽起來悅耳動聽的流行歌曲,此刻卻顯然的那麼尖銳刺耳又讓人心驚肉跳。
看了號碼,是那個發簡訊給她的號碼。
接起。
她壓抑著急促恐慌的呼吸。
「我到了,你要的東西我也帶來了。」
「把錢放下,然後出門左轉,你就會看到你想要的東西了。」
柳淺警惕的看著周圍,放下了手裡的錢包。
正要走,那邊卻說。
「大明星,不要玩花樣,如果錢有一張不是真的,你都別想走出這片廢墟。」
他們肯定在周圍,只是在等著她一走,然後出來點錢。
柳淺冷聲道:「我說過的話就絕對不會不算話。」
「那可不一定,你說過的話不算話的可多了。每天都在媒體面前說最愛你的粉絲,可是背地裡呢?哈哈,大明星,你自己的說的話,自己拿回去多聽幾遍吧。」
「閉嘴。」
柳淺怒斥。
電話那邊是放肆的笑聲。
笑了許久之後才收了線。
柳淺掛了電話,臉色一片鐵青。
出了門,照電話裡說的左轉,果然看到了一個塑料袋。
她想,對方應該不至於耍花招,因為他們要的價錢不低。
這一筆,足夠他們吃一輩子不愁了,而且他們如果真的耍花招,也要看清楚這是在什麼地方,在a市,柳家的勢力,也是不容小覷的,如果和柳淺撕破臉皮,他們也絕對沒好果子吃。
拿了那個塑料袋出了出了這片荒廢的廠方。
回到家之後,柳淺迫不及待的將拿到的東西插到了電腦上,果然,就是那段醫院裡的視頻。
她鬆了一口氣。
手機響了,有簡訊。
她的心又陡然一緊,看了一眼短訊,簡簡單單只有六個字——「謝謝了大明星」。
柳淺恨的,咬牙切齒。
還不及砸爛手機,短訊又進來。
「大明星,改天有時間一起喝個茶,我們老大很喜歡你,當然你可以拒絕,如果你不怕這個曝光。」
下面,是一段視頻。
柳淺震驚,這些人,居然真的跟她玩陰的。
她迅速的撥打了電話過去,可是對方卻不接。
再打,直接關機了。
柳淺的面色,漸近鐵青。
死死的捏著手機的,指關節一片青白。
而她的身子,也因為憤怒而顫抖。
睜開眼,眼底是濃濃的戾氣。
不管對方會不會看到,她迅速編輯了一條短信過去。
「和我玩陰的,我本就已經打算退出娛樂圈了,既然你們不讓我風風光光的退出,我就把這風風光光送給你們,讓你們死的風風光光。」
發完,狠狠一把將手機砸在了地上。
手機在堅硬的陶瓷地板上翻滾了一圈,殘骸散落在房間的每個角落,四分五裂。
*
蘇眉喝了下午茶回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回家,她自己的家。
地震之後她在蘇陽哪裡窩了兩天,厲春楚也死皮賴臉的霸佔著走廊上那個床位賴了兩天。
兩天,其實足夠改變一切了。
或者說,厲春楚不顧一切趴在她背上的那刻,一切,就已經改變了。
蘇眉和蘇陽說過她的決定,蘇陽不置可否,既沒同意,也沒不同意,只是交代她,好好和家裡說。
所以,蘇眉來了,抱著一顆或者不能活著出去了的心。
蘇家不算事大戶人家,卻也絕對是書香門第,蘇眉的爸爸以前是搞政治的,退休後被評委了某學校的教授,這幾年因為三高的影響已經閒逸下來,在陽台上弄了個一平米菜地,天天捯飭伺候他那幾顆小白菜。
蘇眉的媽媽,國家特級教師,先後幾次獲得過榮譽稱號,什麼十佳教師,模範教師,數學精英等等。
家裡一面牆壁上,滿滿當當就掛滿了蘇眉媽媽那些榮譽證書。
這樣一個書香門第的家庭,家風的嚴謹可想而知。
所以,當蘇眉很認真的告訴蘇爸爸蘇媽媽她要和張軍分手的時候,蘇媽媽一口氣差點沒上來。
「你,你再說一遍。」
蘇眉看著氣急敗壞的蘇媽媽,反倒越發平靜。
「我不愛他,我要和他分手。」
「你,你,老蘇,老蘇,我不活了,我不活了。」
相反,蘇爸爸倒是沉穩冷靜點,到底是部隊裡出來的人。
「你先別急,聽孩子說。眉眉,是不是吵架了?」
「沒有。」
「那怎麼忽然說這個,張軍是個好孩子,年紀,家世,樣貌,工作都和你是絕配。」
「可是我不愛他。」
敢情她那句話的重點,蘇爸爸蘇媽媽是沒聽懂,那她再重複一次。
這下,蘇爸爸也察覺到了蘇眉是很認真的了,老臉上的慈愛收斂,神色嚴肅起來。
「眉眉,你到底是怎麼了?你既然知道你不愛人家,當時為什麼要答應和人家結婚,你現在是怎麼的?你還讓不讓你爸媽見人了?離婚是兒戲嗎?你是十七八歲的小孩子嘛?你不懂分寸嗎?」
「爸爸,我們還沒結婚呢。」
蘇眉還真是沉穩,居然還能挑的出語病來。
蘇媽媽暴脾氣發作。
蹭一下站起來。
「你們這喝離婚有什麼區別,日子都訂好了,如果不是因為你們兩人都忙忙忙,又是兩地分隔,這證都早領了,蘇眉我和你說,你最好給我打消這念頭,你都三十了,男人三十一朵花,女人三十豆腐渣你沒聽過嗎?」
「媽你又來了。」
這句口頭禪,蘇眉從過完三十歲生日開始,幾乎是隔一周就要被醍醐灌頂一次。
「什麼叫我又來了,你爸爸說的對,你是小孩子嘛?你不懂分寸嗎?愛情愛情,你們這些年輕人以為愛情能夠當飯吃,愛情是什麼,你守著愛情你就衣食無憂了,對精神食糧固然重要,可是你也吃過精神食糧了,味道好嗎?當年的姐弟戀要不是我不看好沒到處宣揚,你現在就得天天被人戳著脊樑骨說你老牛吃嫩草。」
蘇媽媽有些口無遮攔了。
蘇爸爸聽的不是滋味。
「有這麼說孩子的嗎?」
統一戰線一旦破裂,蘇眉就有了打入敵人內部的機會了。
「爸,你看我媽說的,什麼叫老牛吃嫩草嗎,我就是不打扮,我打扮打扮進學校去,人家都以為我是大一的呢,去年爸爸還在學校當教授的時候我給爸爸去送飯,那天小打扮了一下,就有人說我是大學生和你獻慇勤吧。」
蘇爸爸點點頭,語氣裡還有些驕傲。
「可不是,年輕,青春,活力,穿著個牛仔背帶褲打了個馬尾辮,把這眼角的皺紋遮了遮嘴唇抹了點口紅,嘖嘖,比那些濃妝艷抹的大學生還大學生。」
蘇眉正得意成功腳亂敵人內部戰線。
蘇媽媽來了個適時的撥亂反正。
「別扯這些有的沒的,就算是不說當年這一出,你說說你現在是要爸媽怎麼和親戚朋友交代,就差喜帖沒發了,誰都知道你要嫁人了,這忽然有不嫁了,我要怎麼說,如果我說是你不要的人家,誰信,就你這條件,模樣是好,收入也不差,可是也要看對方是誰啊,如果是隔壁王叔家的兒子,你甩了人家也正常,人家哪樣樣都不及你,可是是張軍啊,企業家,藝術家,高幹家庭,富家子弟,而且那長相,模樣,一臉正氣又孝順,誰信,誰信?」
「媽,我又不是結婚給別人看,這是我的婚姻,我一輩子的幸福啊。」
蘇眉抱怨。
蘇媽媽頓了頓,若有所思。
蘇眉以為她想通了,結果證明,只是她自己想多了。
「所以啊,你說一輩子一輩子,轉眼你都過了半輩子了,你活的那麼隨心所欲什麼都依你,結果連個終身大事都沒著落。現在好不容易來了機會……」
「媽,我不缺追求者。」
蘇眉不得不糾正。
「那些歪瓜裂棗能和張軍比?你別再給我岔開話題,總之就一句話,你要是膽敢和張軍分手,我立馬上頂樓往下跳。」
又來。
「媽,不管怎麼樣,我都不會和張軍結婚的。我有喜歡的人,你要是只是面子上抹不開那我自己一家家去解釋,不用你們出面。你要是覺得是怕我嫁不出去,我發誓,年底前一定把自己給嫁了,如果我嫁不了,那阿貓阿狗,張三李四,你們選誰,我就和誰結婚。」
這麼一說,蘇媽媽眼底的怒意消散了些,多了幾分驚訝。
「什麼時候有的喜歡的人,之前怎麼不說,和張軍訂婚不也才一個多月嗎?眉眉,你一腳踏兩船啊?」
蘇爸爸卻抬手止住了蘇媽媽。
「你聽孩子好好說。」
蘇眉安靜看著蘇爸爸蘇媽媽,不疾不徐,不緊不慢的,道:「厲春楚,你們老兩口都見過。」
蘇媽媽和蘇爸爸臉上,皆顯示出了震驚。
「你說什麼?」
蘇眉大聲的,肯定的重複:「厲春楚,我說我喜歡的是厲春楚,我要嫁的人也是厲春楚。」
「你瘋了嗎蘇眉,你還有沒有骨氣?」
「這和骨氣無關。」
「那和什麼有關,愛情,你別給我扯什麼愛情,我和你爸爸當年也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結婚前總過約會都只有一次,尷尷尬尬的結了婚,這一輩子也是恩恩愛愛的。你和誰都行,和厲春楚,我就是不同意,那人根本一點擔當都沒有。」
蘇眉想為厲春楚說情,可是卻發現,無從下口。
當年,確實是厲春楚先扛不住了離開的她,雖然她知道,厲媽媽可比她媽媽口頭上的跳樓跳樓要厲害來個真的,所以才真正導致了他們的分手。
但是,就算是這樣,結局就在那了,過程是什麼一般都無人去重視。
何況,是作為被傷害者的她的父母,他們只看到或者說只記得的,是厲春楚決然離開的那一刻。
所以,她沒法解釋,因為解釋無用。
連她自己想起來都很遺憾甚至帶著恨意的解釋,更是無用。
不過,有一點她很確定。
「爸,媽,反正就算是不是厲春楚,也不是張軍,我不愛他,我不能嫁給一個自己不愛的人,我根本就是在陶藝館為了被厲春楚氣的不輕才答應了張軍的求婚。我賣掉蘇廊那刻我就後悔了,蘇廊對我來說意味著什麼爸媽應該知道,現在我卻要為了一個我不愛的男人放棄我的生活,去適應他的生活,我做不到,我寧可老死一個人我也做不到。」
蘇爸爸蘇媽媽不說話了。
臉上的表情,很複雜。
既有心疼,也有憤怒,也有不解,還有無奈。
「眉眉啊,那張軍知道嗎?」
良久,蘇爸爸開了口。
蘇眉搖頭。
「明天下午他會來,他知道a市地震要來看我。」
「你看看這麼好的孩子,你怎麼就不知道……」
「孩子媽,算了別說了,孩子都大了,就由著她們自己去吧。」
蘇媽媽半截子話嚥回了肚子裡,歎息一聲,起身。
「明天好好和人家說,那是個好孩子。」
「嗯,媽。」
「吃了晚飯再走吧,剛還今天有買韭黃,給你做個韭黃炒蛋,你不是最愛吃了。」
「嗯,謝謝媽。」
「哎……」
蘇媽媽又一聲沉沉的歎息,滿是遺憾。
蘇爸爸則是平靜的繼續看報紙,可是哪裡還看得進去一個字。
如果蘇眉純粹就是因為不喜歡而悔婚那他或許就沒這麼多惆悵。
為什麼,偏偏是因為厲春楚呢。
厲春楚啊厲春楚。
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