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十六章 文 / 紅顏醉琉璃
「凱瑟琳的作品。」
難得,秦昊也這麼識貨。
所以,他就應該知道她的心情了。
「地震給震碎了,我當時就沒想過會有地震這種事,不然我肯定墊厚厚一層防震泡沫了。」
「起來吧,地上很髒。」
秦昊的潔癖最讓身邊的人無法忍受的是,他自己愛乾淨就算了,還不許別人髒。
蘇眉不理他,繼續坐在地上哀怨自己的陶瓷。
「哎,哎。」
「你這是得了早老症嗎?」
「我是得了憂鬱症了,這瓷器要多少錢你知道嗎?」
「你不是一向覺得用金錢來衡量藝術很庸俗嗎?」
「那是因為有些所謂的藝術家太惡俗了,把藝術和金錢等同起來,我是個人,我不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我只是不喜歡把每一件藝術作品都明碼標價或者把藝術家分成三六九等的貼上各類身價標價。」
秦昊聞言,無所謂笑道:「那你現在是怎麼的?作為一個人類,你這是在緬懷你的瓷器呢,還是在可惜?」
「都有,不過最主要的是頭疼。」
「哦?」
「我在想,我怎麼賠得起,不然借點錢給我行吧,這輩子我恐怕是還不清的,下輩子我一定會還你。」
蘇眉眼巴巴的看著秦昊。
秦昊走上前看著那堆爛掉的瓷器。
「借多少?」
果然是哥們夠爽快。
蘇眉分析了一下眼前這堆陶瓷可能的價值,比了一個八字。
雖然推算了一下拍賣價可能就是7700萬左右,但是還是寧可多準備一些錢。
秦昊卻道。
「你確定只要這麼點?」
蘇眉以為,秦昊大概是覺得她比劃的是80萬或者是800萬,虧得她之前還覺得秦昊是個識貨的。
於是,另一隻手在空氣中畫了幾個零。
總共7個零。
蘇眉以為,這下秦昊大概就知道她說的是什麼數了。
沒想到秦昊還是重複了剛才那句話。
「你確定真的只要這麼點?」
「老大,8000萬,少嗎?你是不是沒看懂我的意思啊?」
蘇眉終於忍不住了,卻見秦昊大筆刷刷刷刷刷了幾下,寫了支票給她。
接過一看,蘇眉都不知道該說什麼了,感動,是啊該感動,她就借8000萬,接過他給了個8750萬。
都說這年頭,借錢是考驗友情最好的方式,蘇眉想,就憑著這張支票,她和秦昊的感情,就鋼打的鐵鑄的了。
果然,有時候和土豪做朋友真心是件不賴的事情。
雖然這筆天文數字要換清楚對她來說幾乎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了,不過,她拍拍胸脯。
「我祖孫十八代都會為你秦家做牛做馬的,昊子。」
聽到這暱稱,秦昊的表情抽了抽,大抵,不是很喜歡。
「這下,可以從地上起來了吧。」
無論如何,總算有錢了,好賴,對張軍算是沒有再多一份牽掛。
站起身,心疼的看著那一堆她還沒來得及好好欣賞第二遍的瓷器,壓著巨債的她,心裡倒是輕鬆了很多。
「兄弟,真的多謝江湖救急。」
「所以,可以走了嗎?」
秦昊問。
如果說前一刻蘇眉還對秦昊的舉動覺得十分感動,那麼現在,秦昊這一臉逐客令的樣子,蘇眉表示,那些所謂的感動,收回。
就算是要搬回來住了,好賴提前通知她一聲,讓她收拾一下行李,哪有這樣直接下逐客令的。
不過看秦昊的樣子,似乎這房子騰出來,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做。
蘇眉湊過去:「喂,晚上讓阿姨做飯幹嘛?是不是和安好有約會?你們不是應該像連體嬰一樣粘連在一起的嗎?怎麼沒看到安好,你是不是在策劃什麼特別的驚喜?透露點吧。」
「再不走,那就留下一起吃飯吧。」
秦昊這一招,無疑是以進為退。
蘇眉是個多知趣的人,何況,她手裡還捏著沉甸甸8750萬。
這可是秦昊皺一下眉頭就沒了的玩意,她哪裡敢惹他。
於是乎,她嬉皮笑臉道:「我沒想當電燈泡,這就走,對了,你這給我的,不是空頭支票吧?」
知道秦昊有錢,知道秦昊錢多的可以當柴燒,可是那可不是一筆小數目,秦昊剛才是眼睛都不眨巴一下,這點十分可疑。
秦昊卻道:「走吧,反正你還得起。」
「你怎麼知道我還得起?厲春楚的錢?秦昊你以為我是這麼庸俗的女人嗎?我自己有手有腳卻要用男人的錢?」
面對她的質問,秦昊沒說話,或者說懶得和她鬧。
蘇眉臉上義憤填膺的神色,陡然轉了幾分陰測。
「其實,有手有腳卻管不住老公的錢,不能把老公的錢捏在自己的口袋裡,這才是假高雅真庸俗,嘻嘻。我走了,免得你再趕人,很沒面子,錢我會還你的,等我把厲春楚吃的死死的,把他口袋裡挖的空空的。」
「嗯。」
秦昊只是淡淡的應了一聲,看著蘇眉眉飛色舞的出去,嘴角,漸漸勾起一個,欣慰的淡笑。
終於,她也得到了自己該有的幸福。
*
安妮繪畫工作室,如果說安好之前還覺得會不會是秦奶奶耍她玩,那麼,當忙碌了一天敲定了工作室的裝修方案,順便有幾個合約上簽訂的知名畫家還到她公司報道並且工商部門等等全部認證她的工作室確實存在並且歸屬於她的時候,安好疲憊的坐在回家的出租車上,心裡卻格外暖。
秦奶奶,這是開始接受她了嗎?明明很討厭,卻打算為秦昊接受她嗎?
或者根本就是她從一開始就誤會了秦昊奶奶,秦昊奶奶不過是和秦昊一種類型的人,內心火熱,只是外表表現的那麼不好親近而已。
無論如何,一切看起來似乎都十分美好,美好的,只缺一個孩子。
明天上午,她預約了之前給她看病的主治大夫,過了明天,是美滿著幸福還是遺憾著幸福,一切就會有答案。
透過玻璃窗,看著外頭繁華的城市夜景,霓虹初上,火樹銀花。
出租車上,放著一首傷感老歌,王妃的流年。
這樣悲傷的調調,憂鬱的歌詞,好心情的安好,也聽出了舞曲的歡快來。
上下班時間,堵車堵的厲害,一個十字路口發生了一點小摩擦,徹徹底底的來了個水洩不通。
司機抱怨了一句。
「又堵車,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哪天不堵車的,真是要拜佛謝神了,小姐,你不敢時間吧?」
「沒,我只是回家而已。」
「小姐a市人?」
「嗯。」
「看著不像啊。」
安好笑:「為什麼?」
「呵呵,感覺吧,以為你是來出差的。」
「你呢,師傅,聽你的口音好像不是本地人。」
司機師傅靦腆的一笑。
「嗯,我也是前幾年才搬來的,本來是來投靠親戚的,不過親戚出了點事。」
「那你不回老家嗎?」
「不回去了,親戚雖然也沒幫上我什麼忙,不過把我和我老婆孩子的戶口轉到了a市,其實說起來我們也算是本地人,多虧了這本地戶口,不然我連出租車都開不上,你們a市出租車,只招本地司機。」
「是嗎?」
「是啊,小姐你不知道,看來你不怎麼打車。」
「我剛回國,很多年沒在這了,以前在的時候也不怎麼打車。」
「哦。」
車子往前挪動了一小步,前面堵車依舊,司機大約也不是個特別會聊天的人,車內陷入了一片沉寂,只等著車流往前挪動。
安好的手機響了,司機很禮貌的把收音機調低了一些。
安好在後視鏡裡對他感謝一笑,接了電話。
電話,是秦昊打來的。
他今天本來是陪著安好到工作室去看看的,只是公司裡忽然出了點事所以下午就過去了。
「喂,在哪裡?」
他的聲音,磁性溫柔。
安好看了看外面:「堵車了,在國貿路口。你呢?」
「家裡。」
「吃飯了嗎?」
「沒呢,在等你。」
「不用等我,你趕緊吃吧,我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到呢。」
說話間,車子卻開了起來,安好一看前面,原來是司機找了個空隙開了出去,一出了這個交通路口堵塞重地,車子隨機拐上了一條稍微繞一點但是很暢通的路,司機還轉過頭來和安好解釋。
「整條路估計都堵了,所以小姐,我們走國貿路可以快一點,不然不知道要堵多久,就是要多繞個三公里的樣子。」
安好點了點頭。
示意沒關係。
又對著電話那頭道:「如果沒再塞車,我估計還有二十多分鐘的樣子就到了。」
「嗯,那我等你,到了給我電話,我下樓接你。」
安好柔笑一聲。
「我又不是孩子。」
「我怕你找不到。」
「越說越離譜,我怎麼可能找不到自己家,好了,我馬上到家了,你不然先洗澡吧。」
「嗯,路上小心。」
「路上小心。」
掛了電話,外面的天色已經完全黑了。
其實從來都沒有一次,安好坐在車上,有那麼迫切的希望時間快一些,再快一些,原來,愛情的滋味,不是有一個人在等你,而是你希望的那個人,在等你。
下了車,安好就給秦昊打了電話。
「我到了,我現在就上去,你不用下來了。」
秦昊卻道:「別動。」
安好笑道:「幹嘛啊,我自己上去就可以啊。」
「就在那吧,安好。」
他低沉磁性的聲音裡,帶著濃厚的不容抗拒的溫柔。
安好輕笑一聲,聽話的停下了腳步:「好了,不動。」
安好的目光,一直落在她們家的那個方向,猛然一雙手,從身側握住了她的手,她一驚,本能的抽手轉身。
卻不想對上的,是秦昊似水溫柔的眼睛。
「走吧,晚飯都快冷了。」
說完,大掌包覆住了安好的小手。
安好看著他來的那個方向,好奇:「你怎麼會從我身側出來,你早就在門口等我了?」
秦昊沒言語,只是拉著安好的手,往一個安好陌生的方向走去。
安好不知道秦昊這是要做什麼,不過卻是乖乖的跟著走。
一幢完全陌生的樓,上了電梯,依舊是獨層獨戶的設計,上了樓,安好看著電梯的跳動,19。
安好被帶入一個擺設,裝潢等等和她們家完全不同的房子,其實她知道秦昊在這個小區有幾處房子,那個家不過是其中一處,不過她不知道,原來秦昊另一個家,是在這個方位。
從窗戶上,清楚的可以看到她家的窗。
早上出門時候她打開的窗戶透氣,白色的窗簾隨風飛舞,窗台上放著一個仙人球,這是她昨天下午和蘇眉喝完茶後心血來潮買的,專門放在窗台上是為了阻止秦昊的特殊癖好。
秦昊喜歡,抱著她纏繞在的窗簾裡——親密。
「為什麼帶我來這?」她從窗口轉過身,看著秦昊。
秦昊踱步到她身後,寬闊的臂膀環繞住她的身體。
「這是我爸媽相識的地方。」
「這個房子嗎?」
安好吃驚問道。
「嗯,你想聽他們的故事嗎?」
秦昊的聲音,在頭頂響起,帶著一些綿遠的回憶的味道。
那段回憶裡,還沒有他,可是,那段回憶,對他來說,卻相識鐫刻在石板上的古老雕刻,每一個細節,他甚至都能感覺得到。
「我父親與其說是個企業家,不如說是個慈善家,從他成年開始,他的慈善腳步就從未停止過。他資助過的孤兒和的困難家庭,多到數不清楚。三十一年前,他二十三歲,家裡的生意在那一年不是特別好,爺爺未雨綢繆想給子孫留點錢就買了幾套房,其中一套寫在我爸爸名下,就是這間。」
如果秦昊不說,安好完全看不出這間房有三十多年樓林,她一直以為,裡海小區裡所有的房子都是同一批次建起來的。
不過仔細看,這房子很多擺設,裝飾,確實都少了些現代的氣息。
「所以,你媽媽也是住這裡的住客嗎?」
對於那個故事,因為秦昊起了個頭,安好生了一股濃濃的興趣。
「我媽媽其實是個貧困的鋼琴老師。」
安好知道秦昊媽媽是個鋼琴老師,這在家宴的時候,秦家大姑姑說過,卻不知,秦昊媽媽是個貧窮的鋼琴老師。
「我媽媽是鋼琴學院的學生,還參加過很多國際鋼琴比賽,可是後來,傷到了手指,所以只能到鋼琴學校教鋼琴。原本那些年參加比賽的收入也夠他們生活無憂,可是我外公是個賭徒,偷走了我媽媽的銀行存折輸了所有的錢,還輸了房子,車子,我媽媽的鋼琴,還有他自己的命。」
安好是吃驚。
這和她想像中的秦昊媽媽,差一些。
她以為,那會是一個書香門第的出生,即便未必光鮮艷麗,卻也至少是溫馨美滿的。
她沒想過,秦昊的母親,會有一個,和她一樣難堪的背景。
她甚至感覺到了,那天為什麼大姑姑說到秦昊媽媽的東西被全部搬到倉庫的時候,會忽然打住了。
甚至,她感覺得到,抱著他的秦昊,因為心疼,而收緊的臂膀。
「所以我媽媽,買不起這裡的房子。就算是三十一年前,這裡也是全市房價最高的地方。她和我父親的相遇,是因為我父親心血來潮想學鋼琴,又怕到家裡學我吵到其他家人,那個時候,只有我大姑姑出嫁了,其餘一大家子,住在一起。」
秦昊停頓了一下,牽著安好的手走到一間房門口。
打開後,透過客廳的燈,依稀可以看到房子正中間擺放著一架鋼琴。
秦昊打開了燈,安好才發現,房間裡除了那架鋼琴之外,還放著一把小提琴。
「所以,我爸爸想到了在這間房子,他買了一架鋼琴,因為買鋼琴的時候不小心把樂器店牆壁上的小提琴撞倒了,磕壞了一些漆,我爸爸也一起買了回來。然後,他請了鋼琴老師,是個退休了的國家交響樂團的鋼琴教師,也是我媽媽的導師。」
秦昊的故事到了這裡,鋼琴的蓋子已經打開,他的指尖輕輕落在一個白色鋼琴鍵上。
叮,清脆一聲。
「後來,導師要出國去幫女兒帶孩子,所以給我爸爸介紹了我媽媽。導師說,那個孩子雖然再也沒法彈奏出一些高難度的樂曲了,但是如果你僅僅是要學鋼琴,那個孩子再適合不過了,她在學校當老師,對著那些孩子,最有耐心了和細心了。」
秦昊修長的手指,優雅的就像是蝴蝶一樣落在鋼琴鍵上。
安好沒追問她之後發生了什麼,只是靜靜的聽著他彈奏,他坐了下來,只用了一隻手,簡單的彈奏了一個曲子。
談完,笑看著安好。
「這個練習曲,是我媽第一天見我爸的時候,彈給他聽的,我媽對我爸說,這是最簡單的練習曲,我爸卻很尷尬,說他連最基礎的1234567都找不到在哪裡。」
「呵呵。」
安好輕笑一聲,坐在秦昊邊上,指尖輕觸,奏出了一個低音區的12345671。
「我學過一點,那時候我爸爸總想把培養成全世界最出色的女兒。」
「我媽媽,大約也想把我爸爸培養成全世界最優秀的學生,所以,沒有導師說的溫柔和耐心,她對我爸爸很嚴厲,每天佈置的任務要是沒有完成,第二天她就不上課,我爸爸一開始大約只是覺得好玩才想學鋼琴,學到後來才發現,簡直是煎熬,花錢找罪受。」
「那後來呢,你爸爸炒了你媽媽嗎?」
「嗯,炒了。」
「啊!」
雖然明明知道最後兩人是在一起的,卻被秦昊的故事帶入到了當時,心裡,對那兩個人,起了牽掛。
「我爸爸炒我媽媽魷魚的那天,是發著脾氣和我媽媽說老師我請你來是來教我的,不是天天來罵我的,所以明天你不用來了,這是你到今天為止的工資。」
「呵呵。」安好忍俊不禁,都可以想到秦爸爸當時的語氣和臉色,「那你媽媽怎麼說?」
「我媽媽就只說了一句話,上課。我爸爸起身說不需要上課了,你可以走了。然後,我媽媽從那一信封的工資裡,拿出了一天的工資,放到了鋼琴上。說了句,再見。」
安好的心,完全懸著。
都鬧到了這麼僵的地步,最後到底是怎麼在一起。
「然後呢?」
「然後,就是一個多月後了,我爸爸去朋友家,正好看到給朋友家小孩上課的我媽媽,溫柔,耐心,也很美麗,長長的頭髮的傾斜下來,搭在白色紅花的連衣裙上,腰上繫了一條棕紅色的細腰帶,完全和那個他所認識的老師大相逕庭。他還以為是自己看錯人了,接過和朋友喝茶的時候說起孩子的鋼琴老師,報了姓名,我爸爸才知道沒認錯人。」
「你爸該特別納悶吧。為什麼都是學生,但是你媽媽的態度卻是完全不一樣的。」
「是啊,所以他在朋友家留了很久,等到我媽媽下課了就緊追了出去,大概是因為心裡頭憋著疑問太心急,拉住了我媽的手臂。我媽媽轉過頭看到我爸,有點吃驚,不過很快就冷靜下來和我爸問好。我爸質問她為什麼要這麼區別對待學生。」
「我其實也很好奇。」
「我媽說了,她不會教一個不尊重鋼琴的學生。」
「你爸怎麼不認真了?」
「我爸也委屈,就問了你說的這個問題,我媽媽說,沒有一個用心對待鋼琴的人,每天會沾了一手的香精來彈琴。還有沒有一個用心對待鋼琴的人,會在鋼琴上面放滾燙的茶杯,吃了一半的麵包,梳子,領結這些,鋼琴不是置物台,鋼琴也是有生命的,那種生命只有懂得鋼琴的人才能聽得懂。這些把我爸爸說的面紅耳赤,我媽媽甩開了我爸爸的手就走,我爸爸其實心裡還是很憤然的,覺得我媽媽教訓的也太過了,她如果不滿意說出來就是了,何必一個人生悶氣,然後把這都小氣的記在心裡。」
顯然的,好像鬧到了更僵的地步,安好真心懷疑,這樣一對冤家,是怎麼可能走到一起的。
秦昊的故事,在繼續。
他的聲音繼續響起的同時,悠揚的鋼琴曲,也緩起。
「我爸和我媽的緣分,從鋼琴開始,差點因為鋼琴結束,卻也正是鋼琴,讓這段緣分,修成了正果。那一年我媽媽兼職多份鋼琴家教被學校發現開除了,沒有了固定收入,她只能拚命的攬活,但是因為對學生的挑剔而不斷被辭退,那年我外婆去世了,我媽才知道,我外公欠下的錢,還有一筆沒還,而在外婆葬禮上,那些人來鬧了,還把我媽的鋼琴砸爛了。那是我媽媽比賽的鋼琴,她手指手上退了後,團裡送給她的,陪著她走了很多年,打過很多勝仗,拿過很多榮譽,也經歷過很多的心酸和難過。我媽眼睜睜看著鋼琴被砸了當場暈了過去。醒來的時候,就看到我爸在拿著釘子,膠布,一點點的沾她的鋼琴。」
「那架鋼琴,還能用嗎?」
「不能了,幾乎都給砸爛了,黑白鍵也少了很多個。我媽媽下床站在鋼琴前,淚水卻倔強的不肯落下,只是問我爸爸,可不可以借點錢給我。我爸爸問多少,她說2萬,我爸爸一句話沒多說,直接借了她兩萬。她還了錢之後,終日坐在那架鋼琴前,抱著我外婆的骨灰盒,不吃不喝不睡,不哭不鬧不笑,就那樣,病倒了。她本來就有腸炎,親人幾乎都了,那段時間,都是我爸爸守在她病床邊上,陪著她,照顧她,她出院後,出租屋也給房東收了回去,我爸爸接他到了那個房子,生怕她想不開,雇了人照顧她。」
所以,秦媽媽就感動了是嗎?
是啊,還做哪個女人不敢動,安好不覺,眼淚已在眼眶中打轉,是因為什麼,卻無從說起。
心疼,還是感動。
「我媽媽的病反反覆覆病了半年,我爸爸時常來看她,她終於漸漸好轉,半年的時間,朝夕相處,她的柔弱和美好,讓我爸爸漸陷漸深,無法自拔,他再次聘用了我媽媽做鋼琴老師,我媽媽卻說再也沒有辦法碰鋼琴了,所以我爸爸讓她學了小提琴。而我爸爸也報了鋼琴班,努力學了鋼琴,經常和我媽媽在這個房間裡合奏。我爸爸就是用來一首貝多芬的小夜曲像我媽媽求婚的。」
秦昊的琴聲,轉了,安好知道,這是貝多芬的小夜曲。
抬手,落在鍵盤上。
指尖輕盈,宛若蝴蝶翩飛在那黑白之間。
秦昊轉頭看她,眸色如同佈滿了繁星的夜空,深邃,明亮。
安好對著他莞爾一笑,兩人很有默契的,合奏了一曲小夜曲,其實安好的水平有限,她沒學幾年就家庭變故,她也再沒有這個錢去學習鋼琴了。
不過,秦昊刻意在遷就她,就算是偶爾錯一兩個的音,也能被秦昊很巧妙的彌補掩蓋過去,安好終於體會到了,秦家大姑姑口中,那個鋼琴天才的厲害了。
*
有太多的故事,未曾和任何人講過。
因為一旦回憶起來,甜蜜的開頭,卻是那樣濃郁的悲傷,這樣的悲傷,即便只有一個片段,也足夠將秦昊摧毀。
他心裡有個足夠陰暗的地方,那個地方都是恨,都是痛,都是無法回收,都是不可原諒。
可是那個地方,卻也渴望陽光,恣意蔓延的黑暗,一旦一點點被剝開,品嚐到了陽光的滋味,就再也不想獨自蜷縮在那個陰冷的角落,腐蝕霉爛了。
為了安好,他願意和他奶奶解開心結。
他不是害怕安好成為第二個她媽媽而故意討好他奶奶,現在的他早已有足夠的能力,保護想要保護的人。
他只是不想,讓原本就失去了太多親情的安好,從一個冰冷的家,來到了另一個更加冰冷的家。
*
婗家姑父下班回家,已經是後半夜了,洗漱了一下不想吵到老婆孩子,就在沙發上打算湊活一晚上,等天亮了老婆起床了再去床上睡。
他是個粗人,卻也是個真漢子,懂得心疼孩子,心疼老婆,對這個家,全心全意。
所以,他是極不喜歡婗建剛的,總覺得那樣的男人和垃圾一樣,死活也都是該的。
婗建剛生病確診不治的時,他就怕自己老婆傻偷偷塞錢給這個兄弟治病,所以一直藏著家裡的存折,不過當看到婗家姑姑為了給婗建剛治病下班後還到醫院做護理工,週六日也借口要加班沒日沒夜的在醫院兼職的時候,他還是心軟了,拿出了所有的繼續。
不過事實證明,治不好的病,又何苦呢?
積蓄沒了,孩子上的是城市裡的好學校,老家裡有父母養,沉重的生活壓力,壓的只能每天奔波在這個城市中,從城東到城西,從城南到城北,從天黑到天亮,從天亮又到天黑。
跑出租,這種活上了年紀的人,有幾個願意做,夜班,上一晚,傷一年,可是沒法子,存折裡快要個位數了,眼看著孩子馬上又上高中了,除了沒日沒夜的做,還能怎麼辦。
原本還指望著把婗建剛那房子出租了賺點錢,回頭給安雅留下一份,他們暫時就先借用另一部分,可是那晦氣的房子,在信息部掛了幾個月了也無人問津。
昨天倒是有人要租了,結果一看,是一個建築公司給工人找住處,問了下說要住20多個人,弄那種宿舍上下鋪的,這隔壁鄰居能答應,20大口人,能給那個小巷擠死去,他也就回了。
現在想想,多少有點兒後悔,其實就算是擾民,大不了到時候再說,能收一個月房租就收一個月再說,他幹嘛好心眼給別人考慮這麼多,這個世道,誰還不是為自己著想,好人有幾個見得有好報的。
想到這,他感慨的翻了個身,如果早知道城市裡的生活會壓彎人的脊樑骨,他也就不來了。原本以為,離開了那個小地方,到了這種最發達的地方,生活就會出現什麼變數,現在看來,這變數確實有,就是越變越慘而已。
可憐那積攢了一輩子,賣掉了老家的房子的錢,全在婗建剛身上打了水漂,他當時心要是硬一硬,不拿出來那本存折就好了。
「哎!」寂靜的夜,只聽得到外面的狗吠聲,平常出車回來累的倒頭就睡,今天他卻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
想到銀行裡那筆白白打了水漂的錢,他就心疼。
婗安雅他是沒指望她能還,好好的書不念了,大學不考了,現在天天不知道在哪裡瞎混,前幾天還來借錢了。
說到這他又後悔,他老婆給那孩子拿了300的時候他怎麼就知道抽煙不說話呢,300啊,生意好的時候也得跑半個晚上,這錢還得往出租公司交上一大半,他當時怎麼就一句不坑呢?
這錢啊,他給的真實不窩心啊,自己和個死狗一樣累死累活的,卻到頭來都給了別人家。
老子生病花了他好幾萬,女兒拿他的家的零零碎碎算算少說也又個萬把了。
肉疼,可是能問誰去討。
婗安好?別說好不好意思開這個口,就說這人在哪裡,誰知道呢?
今天跑出租的時候倒是遇見個乘客和電視裡的婗安好長的有點兒像,可是仔細看看又不像,電視裡的看上去沒那麼好看,車上那個一直在笑著,電視裡的那個一直都板著臉,怎麼也不像
他還笨拙的搭訕了,結果聊了兩句感覺更不像,對方是a市本地人,這就是說一直生活在a市,可是安好可是個外國人,不錯,那叫個什麼,外籍華裔,說白了還不是外地人。
還有,那小姐還接了個電話,看那幸福的樣子和通話內容,顯然是老公之類人。
他把人家送到的裡海小區,人家說這是她的家,可是安好在a市一直住的酒店,哪裡來的家,說來說去,反正不可能是安好了。
「哎!」沉沉歎息一口,反轉了個身,沙發太軟了他腰疼的厲害,索性往地上一躺,也不管髒不髒,做這一行的,還能有多乾淨,那那城市的煙塵,一口口的吸一天。
往地板上一躺,涼快,也硬實,舒服了,他也不再亂想了,呼嚕聲,漸漸響起。
*
「老劉,你怎麼又睡在這裡。」
婗家姑姑早上起來的時候,就看到婗家姑父躺在地板上呼呼大睡。
婗家姑姑心疼的很,伸手推醒了她男人。
婗家姑父朦朧睜開眼,從地上爬起來,人還在夢遊狀態,就往房間裡夢遊了進去。
婗家姑姑心裡酸的很,看著那沙發,打定了主義今天晚上她先在沙發睡了,等她男人回來再一起回房睡,天天這樣,晚上跑車,睡沙發要不就是地板,這人還吃得消。
進了廚房,女兒是放暑假了,不過城市裡孩子競爭激烈,她們也入鄉隨俗的給孩子報了個英語補習班,她孩子成績不大好,尤其是英語,從小鎮轉來的,根本跟不上這些大城市的孩子,請家教太貴,一個專業的英語來說就得一小時50多,一天2小時就是100,一個月就是3000,這頂了她一個半月工資了。
所以報的補習班,幾個英語專業的大學生辦的,補一個上午,一個月1000,也吃力,可是咬咬牙怎麼也不能讓孩子的功課落下。
這孩子,就是她們夫妻的希望了。
劉曉艷起床第一件事,不是洗臉刷牙,而是到陽台上看了一眼她養的花花草草,用嘴巴當灑水壺噴了好幾口水,才心滿意足的出了房間,進洗手間洗漱。
洗漱完婗家姑姑就在哪催。
「趕緊吃飯哈,媽媽要去上班了。」
「我知道了媽,你路上小心。」
「上課別遲到,知道嗎?交了錢的,一分一秒都是錢啊。」
劉曉艷有些厭煩這句話:「知道了知道了,媽你趕緊上班去吧。」
「對了,你改名字的事情我昨天去街道辦問了,有點麻煩,看來要找人拖拖關係啊。」
「我不要改名字,幹嘛要給我改名字。」
「不是找了算命的算了,你五行缺水,你這名字對你不好,而且城市裡的娃娃,名字都洋氣的很呢。」
「我才不要洋氣,我不改名。」
劉曉艷也討厭母親的迷信。
婗家姑姑沒再說什麼,事實上不是她感應到了女兒的厭煩而打住,只有生分的母女之間,才會用不耐煩這個詞兒尷尬和無措,她只是上班要遲到了。
拿了保溫瓶,她急匆匆的下樓,劉曉艷聽到了自行車的鈴鐺聲,低頭顧自己喝粥,看看牆上的掛鐘,時間差不多了,正要下樓,就聽到一個戈登戈登高跟鞋踩著上樓的聲音。
這房子是木質結構的,舊房子,一樓住著一對老頭老太,二樓就是她們。
那高跟鞋的聲音,踩在木頭地板上,格外清脆。
她探頭去看,就看到了一張她越長大就越不想見到的臉。
「安雅姐。」
「曉艷,姑姑呢?」
「我媽去上班了。」
「哦,那我晚上再來吧。」
那高跟鞋沒再往上,走到半樓梯,窗戶透進來一點點光,劉曉艷清楚的看到了婗安雅左邊臉頰上的紅腫。
「姐,你的臉怎麼了?」
「沒事兒。」
婗安雅笑笑,轉身向下,劉曉艷不放心追了下去:「姐,你真沒事?」
「沒事,姑姑說你在上英語補習班。」
劉曉艷卻沒聽見婗安雅的話,站在了婗安雅的對面,她才清楚的看到,婗安雅的臉,不僅左邊半邊紅腫著,右邊還有點淤青,顯然,挨打了。
「姐,你這是誰打的啊,這,這都是什麼啊,挨而光了嗎,都腫了?」
劉曉艷討厭婗安雅,只因為婗安雅放棄了學校放棄了學習放棄了夢,而這些年,劉曉艷向來以婗安雅的成績為自己的榜樣和追求目標,婗安雅的自暴自棄,才讓她討厭婗安好。
所以這種討厭,無關親情,所以看到婗安雅手上,她會擔心,會難過。
「姐,這到底是怎麼了,是誰打了你,我告我我爸,爸,爸……」
「曉艷別叫了。」
「爸爸,爸爸你來啊。」
婗家姑姑睡的迷迷糊糊的被女兒的幾聲尖叫吵醒,木頭房子,完全不隔音,他給嚇了一跳,以為出了什麼事,一下從床上竄了起來。
「怎麼了?怎麼了?」
衝到樓梯口,就看到了婗安雅,心裡有那麼一點點不痛快,不過當劉曉艷指著婗安雅的臉說婗安雅給人打的時候,他心裡還是生了一股護犢子的心。
「打了,哪裡我看看。」
婗安雅忙道:「沒事的姑父,真的沒事。」
就要走,又被劉曉艷攔住:「要不要去醫院啊姐,看上去很嚴重的樣子,爸爸你看整個臉都腫了。」
婗家姑父趕緊下去,狹窄的樓梯,他也只能看到婗安雅的側臉,果然浮腫的厲害,依稀可見五個手指頭印,把這孩子細皮嫩肉的臉蛋,打的都和氣球一樣浮了起來。
婗安雅不想她們擔心,急匆匆繞過劉海燕往下走,卻被婗家姑父伸手拉住,掏了掏褲兜,摸出昨天晚上賺的一百多。
「拿去吧,買點藥,別和人打架。」
婗安雅鼻子一酸,沒忍心接那錢,或者說是羞於接那錢。
她任性的離開了考場,想著要用讀大學所浪費掉的四年時間報復婗安好,結果呢?
她對婗安好來說,就是螻蟻一樣的存在,她還沒來得及採取任何行動,她走了,而她最在乎的人,跟著她一起走了。
美國,她起初還發短信打電話給陸覺,但是最後,那高額的長途話費,不是她能負擔的起的。
而且陸覺的回復,幾乎為零,她知道,或許在他看來,她就像是個糾纏不休的碰瓷者,久而久之也就不願意搭理她了。
對婗安好的報復計劃,她搭進去了自己的未來,結果輸的一敗塗地。
現在的她,無疑是狼狽的。
本來想打份工作養活自己,高中肄業的學歷,在這個社會根本無法立足,她只能找到奶茶店這種工作,心高氣傲的她,做了幾天就不做了。
然後,工作一份一份的換,老闆好心就給你點錢補償你做的那幾天,多數時候,你做不到一個月,一分錢都不會給你。
她捉襟見肘,山窮水盡。
只能到一家遊戲廳做那種陪玩女僕,工資很高,一天有至少三百多。
每天打扮成女僕模樣,陪那些打遊戲的男人一起玩遊戲。
老闆說,這是一個新興行業,讓她們自己不要帶著歧視的眼光看自己,她們不顧就是和導購導遊一樣「導玩」而已,可是,這擋不住別人對她們的看法。
她的驕傲和尊嚴,似乎在那架遊戲廳全部被磨光了,還遇見了一個糾纏不休的爛仔。
爛仔的窮追猛追讓她厭惡至極,對方先還柔情蜜語企圖融化她,發現她根本不為所動,開始耍各種無賴無恥的手段,工作丟了,再也沒有任何店敢用她,錢也花光了,即便如此她寧可硬著頭皮來和姑姑借錢也不願意委身爛仔。
爛仔的無賴招數也宣佈失效後,終於露出了凶殘的面目。
昨天,他打了她,強吻,撫摸,羞辱……
這一切,回憶起來,對婗安雅來說,都像是噩夢,要不是他出現,要不是那個人的再度出現,或許在那條無人問津的小徑,她的這輩子都完了。
她的眼淚,落了下來,太多的委屈,太多的難過,太多的絕望,太多的不堪……
婗家姑父歎息了一聲,把錢塞到她手裡。
「哎,不然,把房子賣了,重新去唸書吧。」
婗安雅吸吸鼻子。
「謝謝姑父,我走了。」
說完,大步離開,那脊樑似被困頓壓彎,可是背影,卻依舊是那麼的倔強。
婗家姑父心裡沉沉的,口袋空空的,回到樓上倒頭睡下,不想了不想了,對那孩子,就是不能狠心,狠心了,反倒過意不去和欠著那孩子什麼似乎的,睡吧還是。
*
100多塊錢,這是婗安雅唯一的錢了,回到家,被遊戲廳辭退後她就回家住了,她沒有去處,除了家裡還能去哪裡。
錢,是不可能用來買藥的,買了藥,怎麼吃飯。
房子早就斷電斷水了,回到樓上房間,東西也早就搬空了,只有一張床,躺在床上,屋子裡很悶,有種壓抑窒息的感覺,鋪天蓋地的襲來,幾乎要將她吞噬。
她大口的呼吸著,眼淚不住的滾落,終於,呼吸也不足以減緩心口的疼和悶,她開始嚎啕大哭。
原來,不是呼吸困難,而是太難受了。
樓下,有個聲音,聽起來像是幻覺,在喊。
「有人嗎?有人嗎?」
安雅心口一緊,爛仔又找上門了嗎?
想到昨天晚上小巷子裡的一幕,她渾身止不住的戰慄,那個聲音,似乎再靠近樓上。
「有人嗎?有沒有人?」
聲音,出乎意料的溫柔,這個聲音。
「你放心,我已經把裡面關於你的部分刪掉了。」
「別怕,別哭,他已經走了,我送你回家。」
是他嗎?
還是,只是在做夢。
走到門口,開了門,門外的唐子楓正提著一包東西過來,陡然打開的門嚇了他一跳。
等看清楚門裡面的人後,他大鬆了一口氣:「我打聽了好久才知道這是你家,你每次都說你家到了要下車,怎麼騙我呢,你家明明還要走好大一截你,怎麼哭了?」
那是一陣風,涼涼的,清爽的,帶著薄荷的香氣,還有一些,晶瑩剔透的水晶的顏色。
安雅做夢也沒想到,他會來。
會在她難過孤單的快要死掉的時候出現。
「唐子楓。」
他的名字,對她來說,已成了一種信仰。
每次難過的,傷心的,絕望的時候,喊著他的名字,都能夠繼續活下去。
昨天也是喊著他的名字,然後他出現了,一拳打飛了那個爛仔,救了狼狽的她。
今天她以為自己會難過死的時候,他又出現了。
這一切,像夢。
只是,如果是夢,不要在這裡,不要在這個房子裡,不要在她這麼醜的時候。
她瞬間拍上門,徒留下唐子楓愕然的站在門口。
「你,不認識我了?」
不認識,怎麼會不認識,只是不想被認識,這麼卑微到了塵土的她,不想被他認識。
「我是唐子楓啊,你剛才不是叫我名字了,是不是,你不大方便啊,那我到樓下等你啊。」
唐子楓的聲音,溫和的就像是安靜的鋼琴曲,安雅多想醉死在這聲音裡,可是她害怕自己配不上聽這種聲音。
貼在門上,他的腳步聲漸行漸遠,她猛然開了門追了出去。
「唐子楓。」
她怕自己配不上,更怕自己失去。
所以,就用配不上的方式愛他,就這樣愛他,如果可以。
唐子楓站在半樓梯,抬頭看著安雅,笑道:「以為你不認識我了,我上去,還是你下來?」
「我去你那。」
就算是飛蛾撲火,也請給她找個衝入火堆的勇氣和機會。
她想飛到他那去。
「呵呵,我等你。」
這可以當作是接受了嗎?
其實,就算不是,她也早就,沒有回頭路了,愛他,是離弦了的箭。
婗家一樓,相對二樓來說還有幾件傢俱,婗安好有些不好意思的擦了幾下桌子椅子,蒙了好大一層灰,可惜沒水所以干擦也擦不乾淨。唐子楓卻並不介意,坐下拍了拍邊上的位置。
「過來吧。」
「我嗎?」
可能是幸福感太強烈,安雅有點兒暈乎。
「還有別人嗎?別嚇唬我哦,我買了點藥,我看你大概就不會去醫院,就給你買了點藥。」
安雅一雙清澈的眼睛落在唐子楓臉上。
「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緣分吧,可能,哈哈,過來過來,傷口處理好了帶你去我公司。」
「幹嘛?」
「上班啊,昨天車上我不是問了你是不是年滿18了,你說是,你可不能騙我,我不用童工的,新公司剛成立,用童工可能我所有的努力都會毀於一旦。」
「當然,我18了,我身份證,我給你找。」
因為歡喜,她笨拙的像個孩子。
轉了半天也沒找到身份證,他伸手,握住了忙忙碌碌的她的手臂,手腕上的人,不同於八月的燥熱,那種溫度,是要將心臟都化掉的熱度。
「別找了,我相信你。」
「我不會騙你的,我騙誰也不會騙你的。」
「呵呵,傻的,過來,我沒學過護理,但是我問了一聲怎麼處理傷口的,可能會疼,你別太忍著。」
「謝謝你。」
「傻的,我這是為自己培養潛力股,我公司剛起步,我需要大量自己人,以後,你就是自己人了。」
自己人。
多麼窩心的一個字眼。
只是……
「我怕給你帶來麻煩,昨天那個人,他不會放過我的。」
「也就是個小流氓而已,不用怕。對手的強大,都是因為你的恐懼,他靠吸食你的恐懼或者,你越怕,他就越強大,我在社會上不是一天兩天了,一個小流氓而已。」
安雅的眼神裡,帶著濃郁的崇拜之色。
似乎這一刻,她父親死後所坍塌的那片天空,又被撐起來了。
天還是那麼藍,雲朵還是那麼白,一切,都宛若以前。
她的恐懼,消散了,所能看到的未來,不再是一片黑暗,而是一條雖然會有荊棘,卻也鮮花盛放的道路。
*
安好賴床都賴出習慣了,何況昨天晚上折騰的筋疲力盡,早上起來後半睡半醒的,怎麼都無法說服自己勇敢點睜開眼起床。
告訴自己再睡五分鐘再睡五分鐘,醒來的時候,10點鐘了。
秦昊早就去上班了,枕邊空空,不過還留著他的味道。
安好貪婪的吮吸一口才起來,看到邊上檯燈上,貼著一張便簽紙。
「早安,我的寶貝。」
她輕笑起來,下床走到客廳,桌子上放著三明治和牛奶。
還有一張便簽。
「早餐之後,不用出門了,知道我的懶寶貝不睡到日上三竿是不會起來的,吃了早餐就等著我中午回來一起吃飯,對了午飯你做哦,飯菜在冰箱裡。」
安好胳膊夾著牛奶,一手拿著三明治走到冰箱前,打開冰箱,菜還不少。
關上冰箱的時候才冰箱下還有一張便簽,大概是開著窗給風吹落了。
「冰箱最下面,我買了禮物送給你。」
這個人,誰會把禮物放到冰箱裡。
抽開下面的冷藏櫃,最下面就只有一張便簽紙。
左右第二個客房,下一條線索。
「真的,這麼大的人了。」
安好笑道,卻饒有興致的往客房去。
客房門上,還貼著一張紙。
「禮物就在房間裡,鑰匙,請往臥室走,你一眼能看到的,最藍的東西裡,就是鑰匙。」
「到底是什麼啊。」
安好自言自語,轉身進房,手指放在唇邊比劃著唸唸叨叨。
「房間裡最藍的地方,最藍的地方,哪裡呢,最藍的地方。」
對色彩,她無疑是敏銳的,所以轉了一個圈就發現了,掛在衣櫃門把上的,藍色絨毛球。
過去捏了捏,果然裡面有鑰匙,抽開上面的繩結,裡面是一把銀色的鑰匙。
回到客房,插了鑰匙,擰開門。
一開門,意料之外的驚喜。
她原本以為,會不會是秦昊給她做了個畫室。
或者,會不會秦昊做了一個她的照片房,沒想到,是個健身房。
健身設備齊全,顯眼處貼了一張小黃紙。
「我問過醫生,你治療中斷期間如果身體沒有受到過重創,可以繼續接受治療沒關係,但是要配合運動。」
字很多,寫的有點兒密密麻麻,字體卻非常漂亮瀟灑。
安好的手落在小腹上,說不上什麼感覺,欣喜,肯定,可是,還有點兒不大確定,真的可以嗎?
其實,下午是預約了醫生的,只是原本一直很忐忑,秦昊的這段話,無疑是給了她安慰。
再看了一圈房子,好像有點兒玩便簽紙遊戲玩上癮了,好像再找一張出來,看看有沒有什麼額外的禮物。
或許,是心靈感應,手機來了簡訊。
她打開一看,這次,是升級版的找禮物了。
線索第一條。
「房間你的抽屜裡放著一部手機,找到開鎖方式,就能找到第二份禮物,愛你。」
安好步履輕盈的走回了房間,迫不及待的打開抽屜,果然找到了一部白色的手機。
鎖頻壁紙似乎不是簡單的滑動開鎖,頻幕上就一個盒子,背景是白粉漸變色,盒子是白紅條紋,愛心形狀,上面用綢帶捆了個蝴蝶結。
安好試圖的用手指拉住兩根的蝴蝶結的綢帶,往邊上抽,但是繩子沒反應。
她又想,難道是直接揭開的,又往上滑,可是盒子依然紋絲不動。
她擰著沒,嘟著嘴,換了法子,開始搖晃手機,居然還是沒反應。
那麼,對著盒子吼,她聽說有一款音樂鎖頻壁紙就需要你按住壁紙上的麥克風然後對著手機吼。
「喂喂喂喂喂。」
還是沒反應。
切盒子?
手指來回在盒子上摩挲,可惜,再度失敗。
那麼,好像只剩下最後一招了。
「需要提示。」
一條簡訊,迅速編出,發送出去。
很快,收到了秦昊的簡訊。
「一條提示,一個條件。」
安好咬牙切齒。
可是看著床上那個紋絲不動的手機,只能讓他的得逞。
「好。」
「這是一個神奇的盒子,它只聽得懂三個字。」
安好頓時明白了,興致勃勃的抱起手機。
「我愛你。」
沒反應。
她以為是不是自己發硬不准,於是又很端莊周正的說了一次:「我愛你。」
還是沒反應,她頹然了。
簡訊進來第二條。
「對著一台手機說了多少次我愛你了?」
「你才對著手機說我愛你呢,我沒有,我需要提示,第二條。」
「第二個條件賺到手。這三個字,不是我愛你。」
看著短信,安好抓狂,撥打了電話過去,過了很久秦昊才接的。
「喂,你不能這樣耍賴。」
「我怎麼耍賴了?」
他笑問。
「你明明知道的我說了我愛你了。」
「我也愛你。」
「你,秦昊你嚴肅點。」
「我很嚴肅。」
「你本就知道我會說我愛你。」
「我也愛你。」
安好要抓狂,這分明的是在賺她便宜。
好,那她換個說法。
「你明明知道我會說那三個字,你第二條提示不算。」
「我知道你要說哪三個字?」
「不玩了不好玩,你佔我便宜。」
「哪裡有。」
「就有。」
「我不管,第二個提示,換一個,不然我不做午飯了。」
耍賴,誰不會。
秦昊電話那,笑出了聲。
「好,不過只此一次,還是短信聯繫吧,我還要進去開會呢,幾百號人等著。」
安好頓然臉紅。
「你在開會幹嘛接電話。」
「因為想你,想聽你的聲音。」
安好的臉,更紅了。
「掛了掛了,我以後不會再你上班時間打電話給你。」
「不許。」
他道,帶著幾分命令。
安好嘴角勾了一個甜美的弧度。
「老公,去開會了,我愛你。」
「我也愛你,給你簡訊。」
「嗯。」
*
秦天大廈,31樓大會議室,秦昊出去回來,臉上居然帶著笑。
這一抹笑容,無疑亮瞎了一個會議室幾百號員工的眼睛。
當然不是因為秦昊不會笑,來客戶的時候秦昊嘴角也會帶著很禮貌的笑意,關鍵是開會的時候,秦昊從來沒笑過,更重要的是,這笑,明顯和以前任何一次都不一樣,特別,那個什麼呢?特別,特別……
反正就是特別特別。
「李總,繼續。」
銷售部的總經理聞言,忙緩過神來,繼續講解,眼角餘光瞥見秦昊,卻見秦昊也沒用心聽,而是低著頭在發短息。
秦總在開會時間發短信,如果不是親眼看見了,誰信。
今天,太陽是不是打西邊出來了。
「第二條提示,那三個字,不是對不起。」
發完簡訊,秦昊才抬頭看向投影儀上的曲線圖,這次曲線圖說的是公司三生花系列的銷售業績,當然,一路直線,蒸蒸日上,而公司另一款男性香水巧克力香水也賣的相當不錯。
李經理講解完,大家一陣掌聲,對這銷售業績,顯然是非常的滿意。
接下來,就是別的部門挨個做報告,秦昊走的這些天,他們做的都不錯,回來後都把成績拿出來和秦昊報告了。
宣傳部那,和秦昊匯報了一下三生花系列微電影軟廣告的故事大綱,還有邀請出演的明星。
出演的,基本都是國內一二線的大明星。
故事大綱設計部說是買斷了一本網絡現在很紅的民國短片小說的影視版權,故事大概就是講的是民國時期姐妹三人不同的愛情故事。
宣傳部一說完,就有人提出了異議,表示微電影本來就是時間控制在半小時左右的小電影,三個主角,拍成一部,會不會顯的太過潦草。
「秦總,您覺得怎麼樣?」
有人問秦昊意見。
卻見秦昊居然顧自己低著頭玩手機。
已經到第五條線索了,他今天,真的賺了個大滿貫。
排除掉了對不起,我恨你,親愛的,我等你,他可以想像安好抱著電腦苦思冥想的可愛模樣,真的,好像趕緊回去吃午飯,就是不知道安好猜不猜得到他今天中午想吃什麼。
「秦總,秦總。」
直到有人喊了他兩遍,他才反應過來,故作嚴肅鎮定,輕咳了一聲。
「怎麼了?」
「三生花的劇本,大家產生了一點歧義,想請秦總你來定奪。」
「說來聽聽。」
「三生花系列微電影買斷的是一個網絡作家的民國小說影視版權,講述的是三姐妹的愛情故事,有人覺得放一起拍三個主角,會太過雜亂而且每個故事都肯定不夠飽滿。還有人覺得放在一起拍,才能體現出我們是一組三盒這個概念。」
秦昊的手機震動了,他站起了身,果斷做了決定:「那就不要拍成微電影,拍成電影。」
「可是秦總這成本。」
「哦,對了,電影的導演,我指定許導,至於演員,你把劇本給他,他有專業的眼光。還有,如果要節約成本,那就不需要用一二線的演員,一個產品如果真的成功,那是可以靠產品去造就演員的,不是靠演員來造就我們的產品。」
原本以為的他都沒在開會狀態,說話未免太過草率,可是聽他說完,卻是全場都心服口服。
為什麼這個男人,完全不認真的時候都給人一種睿智到神人一樣的感覺。
他要是火力全開,那會是個什麼樣子?
只是,他鮮少在會議上如此不認真,今天這到底是怎麼了。
「戀愛了吧?我們秦總?」有人悄悄的議論。
「不至於吧,不是公佈有愛人了嗎?」
「可這樣,難道不像戀愛嗎?我看對柳大明星都沒這樣過,這次這個,肯定比柳大明星更有魅力。」
「能攝住我們秦總心的女人,真的很好奇。」
「我也是。」
「我也是。」
「我也是。」
「……」
她們大約不會想到,能迷死秦昊的女人,會是一個對著手機看上去像是發了蛇精病的女人。
「馬鈴薯!」
「西紅柿!」
「衛生巾!」
「大頭魚!」
「天鵝絨!」
「三角褲!」
「牛仔褲!」
「神經病!」
「啊,啊,啊,我才是神經病,我是瘋了嗎?怎麼還不給我第六條提示。」
安好拿著自己的手機,上下搖晃,好像這樣短信就能進來。
可是等了很久也沒有。
而且其實,這短信說起來有點兒坑,所謂的提示,和沒提示有什麼區別。
他說的那些詞,就算是不提示她自己也可以自動排除,她臉衛生巾三角褲大頭魚天鵝絨這些都說了,什麼對不起親愛的我恨你她能不說。
這些毫無建設性的提示,壓根就是騙條件的。
頹然的起身,不玩了,沒勁。
「還不如去做我的紅燒獅子頭。」
「叮。」有短信進來。
「第六條提示,不是沒關係。」
他敢不敢再無恥一點。
安好呀要切齒,眼角餘光一瞥,卻驚奇的發現,那張鎖的死死的壁紙,開了。
開了。
她說了什麼?
上一句?
努力回憶,她一字一句的重複。
「還不如去做我的紅燒獅子頭。」
難道,獅子頭?
不敢相信,連看禮物的心情都被獅子頭三個字的驚喜給淹沒,她選擇,冒險重新關上了鎖頻壁紙。
對著那個空盒子,她大喊一聲。
「獅子頭。」
然後,就看到盒子上的絲帶滑落,盒子蓋子打開,裡面儼然是一碗熱氣騰騰的紅燒獅子頭。
「變態,簡直變態。變態的讓人發指。」
拿起自己的手機,辟里啪啦打了一堆字過去,秦昊以為他又來討取提示了,打開一看,那是一堆不堪入目的,咒罵。
是真的咒罵,發件人,是個陌生號碼,稱呼他為,mr。king。
緊隨著進來的,才是安好的短信。
比起那條惡言惡語的咒罵,安好的短信,才是對他重磅的刺激和打擊。
「獅子頭,秦昊,你夠狠,我才不給你做獅子頭,才不,哼,第六條收到前我就猜到了,所以,第六條不算。」
秦昊錯愕之餘,嘴角一勾。
她居然猜到了。
以為,今天起碼能夠騙夠100個條件呢。
隨後把手機一放,對於她的威脅,他並不在意,因為他知道,那不過是個口是心非的小女人,既然才猜到了是獅子頭,那就知道他的意思了。
而對於那條咒罵的匿名短信,他更是一丁點兒沒放心裡,垂死掙扎的魚而已。
*
米雪沒想到,mr。king會做到這麼狠,一夕之間,米家成了個空殼,機器沒有材料就無法完工,半廢棄在那裡更沒有收購商,而那些國內的稀土供應商,沒有一家敢和他們合作的。
米雪曾經私下裡請一個老闆吃過飯問過為什麼,那個老闆的告訴米雪,因為誰也不想得罪mr。king。
短短一個月不到的時間,米氏瀕臨破產,米雪站在a市機場,她是來找新的稀土合作商,聽說a市是中國最大的稀土進出口地,她想,只要有錢,應該沒什麼問題,這次,她帶了錢來,她把她的小公司賣了,餘下的錢,如果價錢談得攏,買到少量稀土先完工一兩台機器應該是沒問題的。
只要機器賣掉一兩台,米氏就有救了。
一下飛機,她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個那個害的她們米價這麼落魄的mr。king發了一條短信,害怕對方看到美國號碼知道是她門家的人發的,她還特地換了一張不用登記入網的手機卡,而且發過之後就直接把卡片卸了扔了。
不罵罵那個mr。king,不痛快。
罵完後,整個人都舒暢了。
找到酒店後,她就上網查看了一下當地的稀土供應商。
用的是雪莉這個化名,因為她怕這些供應商和那些之前洽談的供應商一樣,一聽說是得罪過mr。king的米家要稀土就不肯給了,所以,她早就想好了,她聯繫好之後,就讓一個信得過的中間人出面購買,只要錢貨一交,米氏就有救了。
在網上查了好幾家供應商,在線洽談了一下,一聽到她的價錢好幾家直接拒絕了,不過有幾家有洽談意向,只是表示,約了時間。
忙完這一切,已經是午飯時間了,可是她沒有時間休息,匆匆吃了午飯之後,她還要去拜訪一個人。
雖然那個人未必肯見她,因為她沒有預約,但是她知道通過某些消息知道,這個人在a市本事不小,有些事情,她想和他談談。
無關乎她父親的公司,是關於mr。king的事情,mr。king也是a市人,她想,或許這個人知道怎麼才能見到mr。king,米雪不死心,怎麼也想見一見這個反手覆手之間,就輕易的將她父親推向了懸崖邊緣的人。
就算,只是遠遠的看一眼也好,她要把那個人記在心裡,然後,有朝一日,把今日她所遭受到的,加倍償還給他。
*
一碗紅燒獅子頭,一碗雞蛋肉餅,還有一個白灼蘆筍,三個菜。
秦昊回家的時候,安好已經做好了飯。
秦昊換了鞋子,脫下西裝。
安好在廚房聽到了動靜,出來貓了一眼。
「回來了?」
「回來了。」
「洗手,我裝飯。」
她就是個典型的賢妻良母,其實,如果按照劇情正常發展,就衝著被秦昊耍了那麼久她都該切西瓜一樣切死她。
可是當她看到他送給她的禮物的時候,她的心都甜蜜的化了。
那是一家婚紗店照片。
他要帶她去拍婚紗照,做所有情人都誰做的,俗卻也是最暖的事情。
秦昊洗完手落座,安好托著下巴看著她,模樣天真的像個孩子。
「吃吧。」
「一起吃。」
「嗯。」
甜甜的應,安好覺得自己自從跟著秦昊回國後,瞬間從文藝女青年變成了傻大妞,每天樂呵呵的傻兮兮的,不過她倒是很享受這樣的自己。
那些沒有喜怒哀樂的日子,其實也無非就是個平靜,這種平靜,離幸福太遠了。
秦昊看著那碗色香味具全的紅燒獅子頭,下筷吃了一口,點頭,表示讚許。
「非常不錯。」
「真的嗎?」
「嗯。」
「其實我媽做的更好吃,我以前特別愛吃這個,我爸爸也很愛吃我媽做的。」
再說起從前,會懷念,卻再沒有感傷了。
秦昊微微一笑,看著她的眼神無比溫柔和寵溺。
一頓飯,明明是鹹的,吃到兩人心裡卻都是甜的,吃完飯秦昊就要去上班了,最後甜蜜的十分鐘,安好窩在他膝蓋上,舒服的躺在沙發上。
「我看到了,什麼時候去?」
「隨時可以。」
安好想了想,安好工作室一旦開始裝修了她肯定天天要去看著估計得很忙,好賴是秦昊奶奶的見面禮,又是她自己感興趣的東西,怎麼也要好好幹。
所以,這兩天趁著裝修公司還沒來的時候,倒是還有時間,不過下午要去醫院,明天,好像是週六。
秦昊放假,可是,約了秦昊小姑姑的女兒逛街。
感覺,特別多的事情。
安好原本還蠻歡喜的心情,因為確定時間的問題,就有些悶了。
「好像最近都沒時間。」
「週六不是可以?」
「我不是約你表姐逛街嗎。」
「你可以推了。」
「不要都約了,不然我看看週日可以嗎?裝修公司和我打電話說是週日派人過來裝修,如果週日那邊不需要我看著,我就回來。」
「好,你決定就行,乖乖起來,我要上班了。」
美好的時光,果然都是短暫的。
安好起身,秦昊抱著她親了親,走到門口卻又捨不得的回來,又抱著她親了親。
「給你買台車吧,明天自己去車行看。」
「我知道,你先走吧。」
「再見老婆。」
雖然肉麻,可還真中聽呢。
「再見老公。」
忙裡偷閒回來吃個飯,短暫也就半個小時的相聚又要分離,秦昊一走,安好收拾起飯桌,屋子裡頓然空蕩蕩了,心都跟著空落落起來。
她這是生病了嗎?相思病,還是神經病?
這才分開多久啊,就開始想念了。
不,是還沒分開,就開始想念了。
*
米雪吃了午飯就匆匆到了要拜會的那家公司樓下。
擎天大廈。
ceo,秦昊。
30歲,和國際巨星柳淺糾纏不清,但是卻又自曝已經結婚。
為人冷酷,不苟言笑,十分難相處。
這是米雪拿到的,關於秦昊的部分資料中的一部分,不過米雪想,這一部分也就夠了,其餘關於擎天集團在a市的影響力之類的,她無所謂知道,畢竟她來找秦昊,不是來合作業務的。
像前台表明了自己的身份,送上了自己的名片,前台打了電話到秘書室,秘書室回了電話過來。
前台又轉達給了米雪。
「抱歉,米小姐,我們秦總今天的行程很滿,您沒有預約,所以,恐怕今天秦總沒法見您。」
米雪想到了是這種結果。
不過她今天勢必要見到秦昊,於是,指著那邊的等待室。
「你好,請問我可以在那裡等秦總下班嗎?如果下班後秦總不願意給我時間談談,我自然會離開的。」
「那好吧小姐。」
「對了,可以問你一個事情嗎?」
「請問。」
「我想知道,你們公司三生花系列的設計師婗安好,是不是曾經在這裡工作過?」
「抱歉小姐,我是新來的並不清楚。」
「哦,謝謝。」
其實米雪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多此一舉問這句話。
現在,真的沒必要了。
安好和陸覺分手了。
而她和陸覺,連個開始都不可能。
原本想利用米氏龐大的經濟實力誘引陸覺,他那樣渴望成功的人應該不會拒絕這種機會。
可是,現在她已經淪落到要問at借錢的地步了。
如今的她,再沒有任何資本,讓陸覺來到她身邊,甚至,哪怕是一小步,他也都不會靠近她了。
這些年,她為他做的事情再多,在他眼裡,也只有安好一個人。
而她,也傻的,把那所有一切,都默默的放在心裡,如果,如果一開始就高調出現在陸覺面前,會不會,一開始他就會多注意她一點,會不會現在他願意在安好離開後,走一步到她面前。
就算是不選擇她,也至少看到她,那雙為他流著眼淚的眼睛。
*
醫院。
醫生說的話和秦昊的基本一樣,她身體本質是可以的,上次中斷治療之後也沒有受到過重創,所以想要繼續接受治療並不是什麼問題,主要就是她本人要配合。
安好和醫生保證了,這次,一定絕對配合。
醫生很嚴肅的告訴她,她有且只有這一次機會,如果鎮定再那樣半途而廢,那或許真的無力回天了。
安好點頭,答應,這一次,她哪裡都不會去了。
出了醫院,天空晴朗,深吸一口氣,就連著醫院門口消毒藥水的氣味都是好聞的。
接下去,就是買個車,然後,和秦昊一起上班,一起下班,朝九晚五,各自為著各自的事業打拼,接著擁有一個可愛的寶寶,人生的一切,看上去似乎都是那麼圓滿。
*
未必,每個人的人生都是圓滿的。
美國,洛杉磯。
忙完了一天的工作,回到家中,除了疲憊,就只剩下空洞。
這是她離開後的,第八天。
坐在陽台上,看著那些清理的乾乾淨淨順著塑料棒乖乖往上長的籐蔓,多想他的人生啊。
所有的,自由的,肆意的,想要的生活方式都被砍掉,規規矩矩的按照別人架設好的框架成長,攀爬,盤繞。
有軌跡的生活,一切都井然有條,一切卻都讓人悲傷。
可是,他沒的選擇,貧窮的自由,沒有理想的自由。和富有的悲哀。理想下的悲哀。
他沒的選擇,每一個選擇,都是殘缺的。
安好和at,二選一。
他只能選擇放棄安好。
這麼多天,他一直在安慰自己他是在成全她,他不是為了公司不要了這份愛情,他是因為太愛安好了所有想要成全,想要給她她所需要的愛情。
可是,每一個這樣的傍晚,坐在陽台上,他卻又真切的感覺到,所謂的成全,去一開始,也不過是像眼前的籐蔓一樣,順勢而已。
冠冕堂皇的理由,說到底不過是因為他不想承認,在安好和at之間,他選擇的是at。
他自己清楚點知道,如果當時姜律師沒有來,如果at的繼承條件不是放棄安好,那麼,對安好,他會自私到底。
因為他太瞭解安好了,只要他不說分開,她永遠不會離開他。
想她,每一個呼吸的瞬間都在想念她,這個房子裡還殘留著許多她的痕跡,她的歡笑,手裡裡保存著每一條和她發的簡訊。
開始,再想她,卻也無法再聯繫了。
他怕的,不是自己會繼續泥足深陷,對安好,早沒有泥足深陷這個說法,她本就融入了他的骨血之中,剔除不了。
他怕的,是聽見她的幸福。
因為這樣的害怕,他才發現自己有多卑鄙,他所謂的成全,只是自我成全罷了。他從來沒希望安好在離開自己後,獲得幸福。
他希望她不幸,希望她不快樂,希望她落魄,窮困受盡折磨,如此這樣,或許,她在疲憊絕望的時候,還會回來。
------題外話------
早早該發了這章,我晚上就弄好的,就是我房間只有一台可以碼字的玩意,但是沒網……
還欠著你們6000字,我會繼續補的。
麼麼噠,愛大家。
祝大家過年好,如果是春運回家途中,那祝大家一路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