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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026 談心 文 / 薄暮輕寒

    賀錦年中午只吃了點花酒並未用過主食,跟著在嫻兒屋裡耕耘了一下午,肚裡早就空了,當時一肚子火氣不覺著,這會子被翠玉一問頓時就覺著飢餓起來,便擺擺手叫開飯。

    翠玉試探著問他,「要不要等奶奶回來?」

    賀錦年兩眼一瞪,「等什麼等?現下我是爺還是她是爺?」

    想想他的嫻兒可從來不曾叫他餓過肚子,從來只有一門心思服侍他的。

    翠玉被他吼得直縮肩,忙小跑著出去吩咐小丫頭們傳飯,不過一眨眼的功夫,便有三四個大廚房裡出來的媳婦子捧著高高低低的食盒魚貫而入,卻並不進房門,只在房門口與翠玉、紅梅等人交接,舜華和侍書也跟著鸚哥上來學著伺候。

    銀杏悄悄將侍書拉到一邊,「我們姨奶奶跟爺哭了一下午,不知道編排了奶奶多少壞話,姐姐還不快去告訴一聲,好叫奶奶有個決斷。」

    侍書聞言忙道了聲謝便撒腿就跑,這裡賀錦年掃了掃桌上的菜,大多是他愛吃的,尤其是幾樣辣菜,因瓊姐兒還小嫻兒又吃不慣辣的,他已經許久沒在家裡吃到了。

    **辣的香氣從鼻孔裡直竄到心坎上。

    當即臉上便略好看了些,一連夾了三筷子剁椒魚頭,跟著又邊嚼邊抬抬下巴示意鸚哥餵他一口辣子雞。

    不一會兒功夫就拉出了一頭的熱汗,臉上紅彤彤的,三下兩下便風捲殘雲吃去了大半,靠在椅背上摸著圓滾滾的肚子連呼痛快。

    因見鸚哥笑嘻嘻地端了杯茶上來,從他這兒看去只見她裸露的一截脖子特別白嫩,小小的耳垂被燭火映得紅紅的,亮晶晶的瑪瑙耳墜子在燈影下直晃,不知怎麼覺著怪撓人的。

    便拉起她的小手捏了捏,「我的好人,還是你知道疼我,可有好一向沒吃得這麼痛快過了!」

    說著還忍不住打了好幾個飽嗝,鸚哥忙矮下身給他揉揉肚子。

    「爺也忒看得起我了,這個可不由得我做主,全是大奶奶辦的。」

    「哦?你們奶奶也愛吃辣?」

    那以後倒有個伴兒了。

    賀錦年暗暗思忖,鸚哥卻搖搖頭,「她可吃不得,因中午沒吃得下飯,下午舜華說去廚房看看有什麼可吃的弄給她填填肚子,我便帶著她走了一趟,聽她說奶奶從小口味清淡,一點子辣味也碰不得。」

    那可是專門依著他口味給辦的咯?

    賀錦年吃得油光光的臉上開始有了點笑影,鸚哥跟著又道:「可不是全為了爺麼?大早上的奶奶就特特請了崔姨娘過來商量,我可聽著真真兒的,她一連問了崔姨娘好幾遍,這個可是爺愛吃的?那個可是爺愛吃的?還被崔姨娘一頓取笑呢!」

    因著崔姨娘早先伺候過王夫人,賀錦年小的時候便是她一把手帶大的,直到五六歲上,她方抬了姨娘,因此比起賀錦年的奶娘何媽媽來也不差,賀錦年也肯親近她。

    聽說小娘子如此盡心,賀錦年心裡的怒氣更加散去了一半,又想起鸚哥方才說她中午沒吃得下飯,便問她緣由,鸚哥支支吾吾瞄了兩眼嫻兒居所的方向。

    要說她有心投靠新奶奶不假,但馬屁必須拍在明面兒上才有用,這麼背地裡幫她說好話卻是吃力不討好的活兒,她可不稀罕干。

    誰知方才見賀錦年踢踏著鞋從那一位房裡出來,才出了房門那騷蹄子又貼上去纏著,兩個人黑燈瞎火地站在門口親了個嘴兒方肯放人,心裡不免打翻了醋罈子,越發一門心思就想找一找她的不自在。

    因此故作為難地舔了舔嘴皮子,「奶奶回來爺可別說是我說的。」

    賀錦年一聽這話越發覺著有什麼,便點點頭,鸚哥順勢挨著他坐下。

    「中午奶奶帶哥兒姐兒吃飯,姐兒不知是身上不爽快還是怎麼,好端端地打得哥兒頭破血流,嫻兒嚇得鬧了心口疼,奶奶看樣子也唬得不輕,不過到底是個沉著的人品,不過慌了一會子就有了主意,叫人扶姨奶奶回去休息,還親自去哥兒房裡安撫了哥兒。」

    這怎麼和秀珠她們那兒說的一點也不同了?不是說瑜哥兒淘氣招惹了瓊兒,新奶奶又縱著白蘭說了好些難聽的話譏諷嫻兒嗎?

    當即皺了皺眉,「那白蘭呢,她可曾說什麼?」

    鸚哥擼了擼額前落下的碎發,「彷彿聽見她說了幾句,說什麼姐兒說話不好聽,姨娘也不管管。」

    「姐兒說什麼了?」

    「爺可別怪我多嘴,論理這話是不該說,姐兒當著奶奶的面指著哥兒的鼻子罵他是小野種,也不知是哪兒學來的,奶奶氣得吃不下飯也在理兒。」

    賀錦年聽了這話心裡堵得慌,那毒婦生的孩子他是不喜歡,可說到底也是他的骨肉,罵孩子是野種,那豈不連帶著他也給罵上了?

    當即臉色便變得有些古怪,鸚哥看他的樣子覺著差不多了,便笑嘻嘻地撒開了他的手。

    「這可是爺和奶奶的新房裡呢,爺還不放尊重些,叫奶奶看了可怎麼說?」

    賀錦年心裡正為著寶貝女兒的教育犯愁,也不想跟她多糾纏,便擺擺手讓她下去,這時聽見外頭傳來一陣陣細碎的腳步聲,隔壁屋裡有人趕著出去,連說「奶奶回來了」。

    董惜雲得了侍書的通風報信心裡倒並不懼怕,嫻兒一向好這一手,當初才進門的時候,她對她淡淡的她就跟賀錦年哭訴她瞧不起她,她學乖了招呼她過來坐坐,她回頭就鬧肚子疼叫她被賀錦年一頓好打。

    中午吃了這樣的悶虧,一心一意要趁早吃準她這個新奶奶的她,又如何肯善罷甘休?

    但她已經是又活了一世的人了,很多事早已看開了,也不是當初那個只知道向夫君剖白自己一片真心不惜言辭激烈力辯清白的傻子了。

    因此倒並不驚慌,氣定神閒地由著眾人簇擁著回了屋,掃了一眼一桌子的殘羹冷炙卻大方一笑,「難得竟合了爺的脾胃,可不枉我跟在崔姨娘後頭想破了腦袋。」

    賀錦年本來嚷嚷著獨自開飯就是有意想等她回來叫她沒臉給嫻兒出出氣,沒想到小女子絲毫沒放在心上,依舊從從容容地走進去由丫鬟們伺候著脫了外頭罩著的大毛衣裳和頭上繁複華貴的首飾頭面,再從屏風裡頭轉出來時只穿著家常的玫瑰紫兩色金銀鼠比肩褂,蔥黃綾棉裙,頭上挽了個漆黑光亮的髮髻,只用一支素雅的白玉髮釵斜斜地簪著。

    唇不點而朱,眉不描而黛。

    因想起書上一句比喻白海棠的好話,說什麼淡極始知花更艷,如今看著她,倒更叫人明白了這話裡的意思似的。

    董惜雲看他色迷迷的樣子如何不明白?

    卻裝傻充楞地摸了摸面頰,「可是我臉上有什麼髒東西?」

    賀錦年被她無辜的眼神看得臉上發熱,忙尷尬地咳嗽了兩聲挪開眼去,又沒話找話道:「你也不等等我,回來一同去給母親請安多好。」

    董惜雲心裡暗暗啐了他一口,下午那麼風風火火地往嫻兒屋裡跑,大白天的兩個人把房門關得緊緊地,伺候的人全在外頭,打量誰是瞎子不成?

    臉上卻並不顯山露水,反而微笑著在他身邊坐下,「二嬸娘過來了,雖說從前是見過的,不過我才過門還沒來得及過去西府給她請安,如何好躲在家裡不見?」

    賀錦年點點頭,閒扯了幾句終於繞到了嫻兒身上,「方纔不知道聽誰說了一句你中午沒吃午飯,可是丫鬟們伺候得不盡心?誰不好你告訴我,我幫你好好教訓她!」

    董惜雲跟著皮笑肉不笑,「沒有的事兒,不過孩子們淘氣罷了。想不到姐兒小小年紀好大的力氣,哥兒手上擦破了好大一塊油皮,腿上也烏紫了一片。」

    賀錦年臉上訕訕的,卻還是嘴硬,「你才來不知道,別以為那小子老實,背地裡可陰著呢,像他親娘。」

    董惜雲忍氣陪笑,「不論如何這話要傳出去總不大好,畢竟哥兒是爺唯一嫡出的兒子,卻被個庶出的女兒欺負,別人要議論起來,爺想想可能好聽不?別人不說那孩子生性不懂事不討喜,倒以為我們爺糊塗,容易被女人擺佈欺負沒娘的孩子呢!」

    一番話說得賀錦年心裡一個激靈,過去的五年裡因眾人深知他對前妻的深惡痛疾,哪裡有人敢替瑜哥兒說個一句半句公道話,如今被新嫁娘這麼好不留神地說出來,倒叫他心裡警醒了幾分。

    畢竟南安侯府到了他父親這一輩已經大不如前,如今守著這份祖宗基業依附著洪國舅的勢力在朝中生存,也還算風風光光體體面面,可洪老爺是個清廉崇孝之人,若有什麼不大好的話傳到他老人家耳朵裡,那倒確實不妙了。

    沒想到這小娘子小小年紀,為人處事卻是個有心的。

    便朝她身邊挨近了幾分,「奶奶考慮得極是,過去無人為我操心這些,以後全靠奶奶疼我了。」

    董惜雲臉上一紅,「寧兒沒見過世面,不過一點婦道人家的小見識罷了。先前想起這個唬得我坐立不安,嫻兒又躺下了,我只好自作主張賞了哥兒幾樣玩物,賞了碧草幾塊好料子,還特特當著眾人的面把姐兒叫到跟前來說了她幾句,怕的就是有人出去說閒話,如此一來不知能不能遮掩過去,哪裡處置得不妥當,還求爺教導我擔待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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