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037 敲打 文 / 薄暮輕寒
董惜雲得到消息的時候還尚未起身,正披著衣裳坐在床上同賀錦年商議給瓊姐兒換一個奶媽子的事。
因瓊姐兒最近的表現,連賀錦年這麼偏心護短的人也開始認為孩子是該好生管教了。
他不會認為教壞孩子的是他溫柔嬌弱的嫻兒,因此倒霉的只有奶媽了,不過董惜雲會贊同甚至鼓勵他這麼做,自然還有自己的私心。
「姐兒如今早已不吃奶了,請來的奶媽子便是她將來的教引媽媽,為人處世行為舉止上一點也錯不得,需得好好精挑細選才是。」
見董惜雲蹙著眉小聲嘟囔,似乎在同他說話,又像自言自語,一張白皙的臉蛋應還捂在被窩裡而紅撲撲的,賀錦年不由心裡更加喜歡,便一把摟過她討好道:「奶奶說什麼就是什麼,全聽你的。你這麼心疼姐兒,將來等咱們有了自己的孩子,可不知道你該怎麼疼愛了呢!」
這話本來說者無心,董惜雲聽著卻心驚肉跳起來。
若不為了瑜兒,她是死也不會再進這個家,又怎麼可能再和這個畜生生兒育女?
賀錦年見她一下子白了臉,忙問她哪裡不舒服,她也只得隨意扯了個謊,「聽說女人生孩子就是鬼門關裡走一回,當年嫻兒生姐兒不就千難萬險嗎?我心裡害怕。」
賀錦年湊過去在她臉上親了一口,「可千萬別怕,老爺太太都盼著呢,你要是能給咱們家添個男丁,什麼都依你!」
董惜雲嬌羞地垂下頭,暗暗在被子裡握緊了拳頭,這一家子可真當我瑜兒是個死人麼?
想想正經事還沒辦,又蹙起眉故作為難道:「只有一件事請爺的示下,若給姐兒換一個奶媽子,只怕哥兒那裡也需得再添一個人才行。」
賀錦年翻了個白眼,「管他做什麼?鎮日家胡打海摔就知道淘氣,還要什麼奶媽子?碧草一個人看他還不夠?」
「爺哪裡知道寧兒心裡的煎熬。都說後媽難為,我畢竟不是他親生的母親,他又是爺唯一的兒子,我事事想著他捧著他不見得落個好,可若有哪裡不周到,只怕外頭的人議論起來就不好聽呢。都說人言可畏,我也是為著咱們府裡的名聲,要說兩個孩子,我心裡卻偏疼姐兒多些。」
這話說得賀錦年略微沉吟了一番,「那就一道請吧,咱們家又不是那精打細算用不人的人家。」
董惜雲笑笑,卻聽見外頭亂了起來,鸚哥和白蘭一前一後慌慌張張地進來將陳家的事說了,董惜雲當即唬得呆住了,賀錦年忙翻身起來,「我到前頭看看去,這些個刁民,不給他們點顏色瞧瞧就當咱們南安侯府是菜市場嗎?你們快伺候奶奶梳洗,太太那裡也得有人。」
等董惜雲回過身來時,已經被眾人簇擁著走在裡到王夫人那裡去的路上,舜華和侍書一左一右穩穩扶著她的手。
「知道奶奶傷心陳姑娘的事兒,但如今他們家鬧上門來,太太那裡必不會喜歡。」
舜華悄悄在她耳邊嘀咕了一句,她默默點頭,這意思她明白,是暗示她別在王夫人面前太露悲切,以免惹得這位高高在上的婆婆不高興了。
到了王夫人的上房,只見烏壓壓站了一屋子的人,王夫人歪在美人榻上拉著趙夫人的手淌眼抹淚地絮絮叨叨,趙夫人陪著小心安慰著,賀從蓉姐妹倆和姚穎也在,不過坐在靠窗的桌邊,三個人眼睛也都紅紅的。
崔姨娘蹲在地上給王夫人捶著腿,嫻兒也在邊上陪著,除去王夫人屋裡能進得來伺候的七八個丫頭,還有這些人自己身邊跟著的人,有好事者借端茶遞水的功夫進來蹭消息,老實點的則全在門口廊下等著。
「我說這麼難得一個掐尖兒討好的機遇她竟沒探頭,沒想到竟比咱們還早了一步,早就趕上來獻慇勤了。」
鸚哥輕蔑地啐了一口,董惜雲知道她是在罵嫻兒,也顧不得理她,這時不知道誰喊了一句,大奶奶來了,亂哄哄的屋子頓時靜了下來。
王夫人朝著她招招手,「我的兒,咱們這一回可真是捧著一顆好心去餵了狗,本來可憐陳丫頭家貧接了她來咱們家住著,吃穿用度也不比我們自己的女兒差,誰知她這樣歹毒,臨死也要抹黑咱們,這可如何是好啊!」
說著又是喘氣又是咳嗽,身邊的人早慌了,崔姨娘忙給她拍著,「太太快別生氣,氣壞了身子可怎麼了得!」
董惜雲心裡暗罵,人家好端端的女人送來你們家,接走的時候人也殘了名聲也毀了,這會子連條小命都抱不住了,你們不說體恤安撫,卻說出這麼一番鐵石心腸的話來,果然不失賀府的好規矩好傳統。
趙夫人見她氣色也不大好,想必還不清楚前因後果,便小聲告訴她,「聽說陳姑娘臨死之前跟她嫂子說什麼咱們府裡的人到處跟人說她勾搭二爺未遂所以才被趕出府去,如今外頭都傳得跟什麼似的,她自覺無臉做人,只有一死了之。她嫂子只當她說的是氣話,陪了她大半夜,看著她好好的方出去,誰知一大早就叫人發現她吊死在自己屋裡了。」
董惜雲驚歎,「果真如此,那會是誰在外頭亂嚼舌根?」
崔姨娘忙連連擺手,「我們太太的性子奶奶還不知道麼?一輩子就怕別人說咱們府裡半句閒話,凡事謹言慎行得夠了,底下伺候的哪一個不知道?誰敢出去說這些,是不想再在府裡待了!」
董惜雲贊同地點點頭,王夫人最要面子,這種話穿出去就算傷敵一萬,也得自損八千,有什麼意思?無聲無息等風頭過去就罷了,陳家也不敢聲張,何必再多此一舉反而惹禍?
當即也漸漸迷惑了起來,這時卻見姚穎陪著小心上來磕頭道:「太太是個大善人,陳姐姐與我在府裡住了這幾個月,哪一點不是太太操心?依我看陳姐姐並非險惡之人,沒準是她嫂子嫌她人傷殘了是個累贅,沒準背後給了她些不好聽的,行動又折磨她,她忍不過才去的,又與府裡有什麼相干?」
這話說得王夫人一下子止了傷感,忙叫人將她帶到面前來一把握住她的手。
「好孩子,還好你是個明理的,你與她在咱們家同止同息了這麼些日子,若你肯為咱們說句公道話,可比咱們自己分辨多少句都強。」
姚穎連忙答應道:「這是自然的,家中父母常常教導穎兒,做人需滴水之恩,湧泉相報。太太對我們這樣好,自然要為太太分憂的。當初陳姐姐在府裡住著時,就常說咋她嫂子對她不好,恨不得早點把她嫁出去,好給家裡省點嚼用。」
這話越說王夫人心裡越喜歡,董惜雲在一邊冷眼看著,更加對姚穎此人疑心不已,只是陳巧筠人都回去了,她兩個又並無深仇大恨,何以非要治死她才肯罷手?
心裡正百思不得其解,跟著發生的事情卻正好解了她的疑問。
本來外頭書房裡的小廝進來回話,說大爺已經將事情壓住了,聽說賞了陳家點殮葬銀子又許了她哥哥一官半職,那邊也算消停了,王夫人正鬆了口氣呢,卻聽見外頭又嚷嚷了起來,不一會兒就看見顧馨竹披頭散髮氣喘吁吁跑來,身邊一個跟著的人都沒有。
「母親救我,二爺要殺了我呢!」
說完便不管不顧一屁股坐在腳踏上大哭了起來,賀錦楓其實並未追來,不過聽見消息後回房與她大吵了一架,她自己心虛膽小便跑了出來。
王夫人看她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愈加添了氣惱,指著她半天說不出話,崔姨娘等人早上來扶了她進去,這裡趙夫人暗暗給賀從蓉使了個眼色,她忙會意起來帶著賀從芝出去了,姚穎也要跟著一道走,卻在門口被董惜雲給攔了下來。
「聽說當初二奶奶到兩位妹妹屋裡去哭鬧的時候,你們正在吃晚飯?」
董惜雲將她帶至僻靜處便悄聲問她,姚穎沒想到她會問起這個,忙吞吞吐吐道:「奶奶快別問我,這會兒陳姐姐才沒了,二奶奶又那副樣子,我心裡怕的很,什麼也不記得了。」
董惜雲深深地看了她半天,方拍了拍她的肩一字一句話中有話道:「我知道妹妹是個天真爛漫之人,二奶奶發起瘋來確實嚇人,妹妹可不是被她給嚇壞了麼,否則那種情勢之下誰都能想到要先將兩人拉開,又怎麼會想起來去請她喝湯來著?」
姚穎聽了她的話果然整個人都微微發抖起來,這種恐懼與方纔的怯弱又截然不同,這時她是真心怕了,沒想到董惜雲看著不聲不響,背地裡這麼厲害,連當初發生在她們房裡的事也給查了出來,且知道是她有意提醒了顧馨竹,桌上有一盆滾開的野雞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