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第九十四章 娘家 文 / 薄暮輕寒
翠玉上了車便將紙包遞與董惜雲,她卻並不接,反而慢條斯理地抬了抬下巴,「什麼了不得的東西,你先收著吧,家去再說。我現吃著太太那裡給的人參養榮丸倒極妥當。」
翠玉答應著自收拾了,倒是侍書好奇問了出來,「奶奶什麼時候定的這個,我竟一點兒也沒印象了呢?」
董惜雲臉上依舊淡淡的,「碧草還在咱們府裡時不是有個親戚來京城求醫求的就是沈先生麼?那會兒功夫她常往寶仁堂跑,聽人說那兒做的好丸藥,便回來問我要不要也做一些,我想想吃吃也無妨便允了,後來她出去了,這事兒我倒給忘了。」
翠玉想起碧草當初正是因為衝撞了董惜雲方給不情不願拉出去配了人的,唯恐往事不豫,忙悄悄在背後拉侍書的衣裳叫她別再問了,董惜雲睜大了眼睛不慌不忙說了一番謊話,本來是極習慣了的,可目光只要略微瞥向那藥包所在的方向,緊緊攥著帕子的兩隻手心裡就好似有火在燒似的火燒火燎,一顆心突突跳得厲害。
沈慕時的這一舉動令她又驚又懼,其中夾雜著三兩分說不清道不明的詭異情緒,直至不得不倚著引枕扶額假寐,方不至於洩露出一絲半點兒不該有的心思來。
孫家早就得了信知道女兒今日回家,吳氏天不亮便歡歡喜喜地帶著家裡煮飯的婆子兩個人去逛菜市,買了新鮮的肥雞活魚時令菜蔬,還到街口的飯館打了兩瓶女兒在家時一口氣就能喝上一斤多的秘製米酒。
孫老爺嘴上雖然不說,卻也特特給孫秀齊和瑜哥兒放了學在家,自己一早就到書房練字,可因想著不知女兒幾時到家。竟整整一個時辰不曾寫出一副像樣的字來。
當然,最雀躍的還是瑜哥兒。
都說小孩子是一張白紙喜惡都寫在臉上最最不會作假,他心裡敬愛董惜雲,願意親近她,聽說她要來昨兒晚上興奮到大半夜也睡不著,還是吳氏沉下臉來扮生氣了才把他唬得鑽進了被窩的。
隔著窗戶看著小孩子一會兒眼巴巴地跑去大門口張望,一會兒眼巴巴地跑去大門口張望。吳氏不由笑了,「可不都說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麼?當初咱們都擔心女兒到了婆家跟前人留下的孩子難處,誰知道他們竟這樣投緣?你看哥兒到了咱們家好幾個月了,家裡的人誰也不提,卻總跟齊兒說想他娘,央他悄悄帶他家去呢。」
孫老爺接過她特特泡的綠茶湊到鼻尖聞了聞。香。
痛痛快快地喝了兩口方有了排揎他老伴兒的勁頭,「你說你這個人吧!早先怕他們處不好你天天在家念叨在家急,這會子孩子們親如母子相親相愛了,你倒又叨叨上了,這還讓不讓人過了。」
吳氏笑著把眼睛一瞪,「老爺只管笑我,當初是誰在家吹鬍子瞪眼的,說什麼公侯子弟諸多刁難頑劣難伺候,只怕女兒要吃虧的?但你看看瑜哥兒,給他吃什麼都說好吃。穿什麼都說好看。又乖巧又懂事兒,多少市井裡胡打海摔長大的孩子都比他難纏得多呢!」
孫老爺笑瞇瞇地不與他老伴兒爭論。夫妻倆還要說話呢,就聽見正在大門口蹲著的瑜哥兒興奮地高呼了起來,跟著便跟個箭似的射了出去。
知道是董惜雲到了,忙攜著手三步並兩步出了房門,董惜雲才下了車被個大聲喊著「母親母親!」的小肉球給撞了個滿懷,幾乎一個趔趄朝後退了好幾步方站穩,一看是瑜哥兒。忙將人緊緊摟在懷裡抱了起來。
「好孩子,才大半個月不見你又長結實了,快讓娘好好看看。」
「恩恩!母親看孩兒的胳膊,都快跟舅父一樣壯了!」
瑜哥兒一本正經地彎了彎手臂,學著街頭賣藝的江湖人那樣做出一副運功的樣子,把同來的翠玉、侍書、宋媽媽等人笑了個倒仰,董惜雲也樂呵呵地,「好好好,哥兒如今成了大力士娘可樂壞了。不過不能再讓娘笑了,再笑就抱不動你咯!」
侍書忙走上來幾步將瑜哥兒接到自己手裡,「奶奶的身子也才好了沒幾天,還是別太勞累了。」
瑜哥兒一聽董惜雲曾經病倒立刻就急了,連連追問母親怎麼了,董惜雲忍不住使勁兒瞪了侍書一眼方柔聲哄孩子道:「沒有的事兒,不過感染了風寒,聽大夫的話餓了兩頓,連藥都不曾吃就好的呢!外公同外婆在哪裡呢?哥兒還不快給咱們帶路去。」
這話說得小孩子來了勁兒,也不要人抱他了,掙扎著從侍書手裡下來拉起董惜雲的手就往家裡跑,孫老爺夫婦倆在並肩在廊下站著,正慈愛地看著他們母子笑呢。
吃午飯的時候吳氏特特給董惜雲盛了好大一碗她從前最愛喝的白蘿蔔燉小排骨湯,董惜雲才要動勺子,誰知卻被瑜哥兒像個小大人似的給攔住了。
「瑜兒記得在學裡的時候先生教過,蘿蔔乃寒涼破氣之物,母親風寒才愈不可多吃。」
董惜雲驚喜地看著他,半晌方將他摟到身邊用力揉了揉他的頭髮。
「讀過書果然不同了,先生還教了你什麼本事,都拿出來說給娘聽聽。」
這本來不過是一句逗孩子的玩笑話,誰知大人不認真,孩子卻認真,只見瑜哥兒睜大了眼睛煞有介事地將桌上的菜掃了一遍,又學著碧草等人平日裡布菜的樣子,一手拿筷,一手用小碟子托著,夾了一筷子紅燒羊肉放進董惜雲的碗裡。
「羊肉性溫、養胃,母親吃著想必好。」
滿桌子的大人忍笑不發就想聽他再多說些,誰知侍書第一個沒忍住,撲哧一聲笑出了聲來。
「哥兒少年老成,看來咱們奶奶不到二十就可以享兒子的福了。」
一句話逗得眾人都跟著笑了起來,瑜哥兒不好意思地把連埋進董惜雲的膝蓋裡,董惜雲輕輕撫摸著他後腦上上軟軟的頭髮,樂得幾乎合不攏嘴。
飯後董惜雲帶著瑜哥兒歇了個晌午覺,倚著枕頭看著枕在自己胳膊上的孩子睡得香噴噴紅撲撲的小圓臉蛋兒,董惜雲心裡說不出的喜歡,若以後每一天都能伴著孩子入睡,陪著他吃飯,看著他無憂無慮地長大成人,每天親親熱熱地喊她一聲母親,那她還有什麼好奢求的?
誰知房門吱呀一聲被人輕輕推開,她勾起脖子一看見吳氏躡手躡腳地走進來,知道她與自己有話說,便忙將瑜哥兒抱向裡頭,自己披了件衣裳坐起身來。
「娘。」
吳氏點點頭,輕輕在她身邊坐了,捏了捏她身上的衣裳確實不會凍著才放心地從懷裡摸出一封信來。
「早兩天收到的,我沒敢叫你爹爹知道。我的兒,你這到底是跟什麼人通的信?正大光明的,為何不寄到賀家去,偏要這麼偷偷摸摸的沒得叫人玄心。」
董惜雲沉默著打開素箋粗粗看了一遍,是碧草寫來的,他們一家已經安頓下,那塊地果然有人正管著,他們拿出了地契房契,那管事的便認他們是自己人,幫著他們找房子過日子,還把這幾年的賬目都拿出來大家比對,太平盛世農商繁榮,如今那點田產地產比起早五六年前來又翻了倍了。
當即更加心安。
面對吳氏的疑慮也更有底氣。
當即拉起吳氏的手語重心長道:「不瞞母親,女兒此事並非光明正大,更不能叫婆家的人知道。」
見吳氏驟然色變便知她想歪了,忙跟著解說道:「女兒變賣了一些公婆和我們爺給的金銀頭面,在附近鎮上買了間鋪面放租。」
吳氏一聽不是她起初提心吊膽猜疑的在外頭與人有曖昧,當即便放下了一大半的心,如今聽她這麼一說,立刻又滿頭霧水起來。
「我的兒啊,你這可真是把娘給弄糊塗了!你是南安侯府的大少奶奶啊,吃穿不愁揮霍不盡,好好地跑出去買鋪子做什麼?」
董惜雲使力掐了一把大腿,立刻便鼻頭紅紅的,「想必侍書早就回來跟娘透過風了,我們家裡那一位多情的爺,把賬上的錢叫小老婆虧空了大半,給她在城裡買房置產,如今還有個歌妓養在外頭,聽說也買了房子買了一窩奴婢伺候。可憐我空拿著咱們小金庫的鑰匙,守著一堆爛攤子爛虧空,唯恐太太問起我來就不知如何是好了。」
吳氏一聽這個立馬也急得紅了眼圈兒,「作孽的女婿,只可憐了我好好一個花朵兒一樣的閨女啊!你如今這麼偷偷置辦私產,或許將來有所依傍,可萬一將來哪一天你婆婆叫你把她給你的首飾拿出來戴,那可如何是好?」
董惜雲忙安慰她,「娘不用著急,特別貴重的、太太親自賞的好東西我都還留著,賣的都是些外頭買辦採買進來的太太一賞就是一摞子的尋常東西,只怕太太自己也不記得都是些什麼樣式,到時候並不難矇混過關。」(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