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第一百九十五章 向前看 文 / 薄暮輕寒
說完便輕手輕腳打開木盒,只見裡頭靜靜躺著一對鉗松綠石玉骨髮簪,瑩潤流彩、做工精緻。
楚湘君雖出身青樓,但畢竟交接的都是些非富則貴的人物,眼睛裡也是見過好東西的,一見這玉的水色和簪子的做工便知價值不菲,忙連連擺手一再推辭。
「奶奶已經幫了湘君大忙,可不能再拿你的東西。再說我從此再不過那穿金戴銀的浮華日子了,藏著這好東西也沒地方戴去,倒白白糟蹋了它。」
董惜雲不以為然地硬塞到她手裡,「好馬配好鞍,好玉就該配佳人。不論你過什麼日子,你這樣的人品都配得起這小玩意兒。就算不拿出來戴,收著傍身也是一樣的。你放心,並不是我特特花錢買的,是從前家裡留下的,不過你看我這樣的境況,越發打扮得鮮艷反而招人閒話,好好的東西丟著壓箱底,可不更加糟蹋了?」
楚湘君聽她這麼說了,心裡唯恐勾起她喪夫之痛的傷心事來,忙掩口不再提了,又再三謝了她方輕輕將簪子擺在手邊的几案上,卻又扭過身對著董惜雲正襟危坐起來。
董惜雲看她一本正經欲言又止的樣子不由疑惑了起來,「姑娘有話但說無妨,若有難處,我能幫的定不會袖手旁觀。」
楚湘君笑笑搖了搖頭,「奶奶的大恩湘君這輩子已經還不清了,確實有幾句話如鯁在喉不吐不快,在心裡琢磨了這幾天,說出來唯恐唐突了奶奶。但若不說出來,又恐怕奶奶一直被蒙在鼓裡,或許將來錯過一些該你當得起的福分也未可知。」
這話說得蹊蹺,聽得董惜云云裡霧裡滿頭的霧水。因知道楚湘君的為人並不是那起孟浪無知的庸脂俗粉,能令她糾結至此的話想必不是什麼無關緊要的是非,因此向她鼓勵地笑了笑示意她說下去。
楚湘君抬眼看了看窗外。確定這話不會被第三個人聽了去方看著董惜雲的眼睛小聲道:「前兒湯大哥帶瑜哥兒從山上回來卻不曾回家,眾人都以為他出去尋歡作樂了,其實並非如此,他是到了我那裡。」
董惜雲一聽不由微微一怔,這是她親眼見的,當初以為他眠花臥柳,不過如今看來他和楚湘君光明磊落彼此無礙的樣子。想必那天是有正事而去。
但楚湘君接下來說的話卻是叫她始料未及的。
「皆因他在山上為了救瑜哥兒而受了傷,他一來唯恐父母為他擔憂,二來唯恐二老責備奶奶和哥兒,因此便有意將此事瞞下,到如今也不過七八天的工夫。恐怕傷處還不曾好全呢。」
這話一說出來,董惜雲再想起那天從山上回來之後瑜哥兒和寶珠兩個不同尋常的詭異舉止,這會兒算是全想明白了,想必兩個孩子犯了錯心裡本來就怕,又跟湯允文連起來說謊哄騙家裡,自然說話行止整個兒都不倫不類起來。
跟著又想起那天湯允文來送瑜哥兒頭天上學時的情景,看他坐在前頭駕車的姿勢似乎確實有些怪異,恐怕是因為身上有傷呢。
沒想到楊嫂也跟著起哄,真是胡鬧!
董惜雲心裡正為瑜哥兒淘氣惹禍和說謊的事兒不自在呢。卻發現楚湘君正一雙眼睛睜得大大地瞅著自己笑,方想起她說這段話的前因後果來,恐怕是與湯允文有關,不由臉上一熱,嘴裡說話也有些不大利索了。
「淘氣孩子,晚上從學裡回來看我不狠狠教訓他一頓!」
楚湘君見她尷尬自然不會再窮追猛打下去。她所能做的也就是把一些話說破,至於這些話會對董惜雲起怎樣的作用,卻也只能看湯允文的造化了。
不多時丁叔便進來向董惜雲請辭,這一趟去縣裡他也會小住上一兩個月,將那裡幾間鋪子的賬理一理才回來,順便也好應董惜雲的叮囑幫楚湘君安頓下來。
董惜雲和碧草將他們送出大門看著他們上的馬車,因方才楚湘君提湯允文,她方想起來這姑娘在自己家裡住了好幾天了,她的好大哥湯允文卻從未出現來探過她,這會子她就要走了,恐怕不大可能再回來,難道他也不來送送?
心裡正思忖著,卻聽見香菱貼在她耳朵邊上悄道:「奶奶看見馬車後頭綁著的幾個箱子了麼?都是湯大爺一大早差人送過來的,說是給楚姑娘出遠門的盤纏,可不知裡頭有什麼呢?」
青萍笑嘻嘻地瞇起了眼睛,「肯定都是值錢的東西,我們奶奶知道楚姑娘的全副身家都給了老鴇子才贖出了自己,怕她以後日子難過因此把那麼好的玉簪都送給了她,湯大爺恐怕也是這麼想來著。不過他一個男人出手這樣大方,要不是看楚姑娘真是個正派人,連我都要忍不住把他們倆往歪處想了。」
董惜雲卻在心裡默默點頭,早幾天那宋廷在凝香閣鬧成那樣,幾乎全鎮子的人都去看了熱鬧,恐怕這會子還有人在私底下偷偷議論呢,這當口他要是現身在自家門口,想必又要給那些個閒著沒事兒盡閒磕牙的三姑六婆們製造許多茶餘飯後的談資。
楚湘君是一走了之了,自己卻是跑不了的,難免就要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湯允文這時候躲開避嫌,倒是為自己設想周到了。
心裡難免生出些許感激之情了,可無端端又想起楚湘君先前在屋子裡她兩個人關起門來說的悄悄話,不由心裡七上八下地直打鼓,忙吸了口氣不許自己再這麼胡思亂想,眼看著楚湘君的馬車走得一點兒影子也看不見了,方催促著兩個丫頭一起進了家門。
卻說湯允文這天確實就在家裡坐著。
胳膊上的傷並未痊癒,時有疼痛倒還可以忍著,主要擔心若出門去不小心露出馬腳不好交代,畢竟鎮子上地方小朋友多,到哪兒都能遇上認識的人,這麼隨手一拍一碰的恐怕就要穿幫。
因此還不如老老實實在家待著陪陪女兒倒好,誰知道女兒長大了卻不肯讓他陪了,倒是三天兩頭往外跑,滿口都是董姨說這個,董姨說那個,把他這個親爹倒是靠了後。
想想不由自憐地做了張苦臉,隨手打開抽屜,寶珠娘留下那那枚玉環正安安靜靜躺在裡頭。
這本來是亡妻身前鍾愛之物,她過身之後他便一直貼身佩戴,也算做個念想。
曾夫人隔著窗戶看著兒子正怔怔地看著前人之物出神,不由幽幽地歎了口氣。
湯允文一見是他母親來了,忙站起身來笑臉相迎,曾夫人逕自走進來,就在他對面的湘妃椅上坐下,臉上卻一點笑影都沒有。
「我看你這幾天懶懶的,可是捨不得凝香閣那美人兒?」
湯允文苦笑起來,「母親分明瞭解兒子,何必跟著那些人瞎起哄?楚姑娘苦命,不過沒能托生到好人家去罷了,人品卻是個好的。」
曾夫人無奈地搖了搖頭,「你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你為人如何我自然清楚,正是相信你心裡有分寸呢,否則早就叫人把那窯子的大門給拆了。」
湯允文咧了咧嘴不說話,隨手把面前的抽屜關了上去。
曾夫人深深看了他一眼,「你別怪娘多嘴,我記得這東西自寶珠娘走後你從未摘下來過。」
湯允文赧然笑笑,「逝者已矣,該過去的總該讓它過去,咱們還得向前過日子不是?」
這話說得曾夫人眼眶幾乎濕潤了起來,孫女兒五歲了,第一次聽見兒子親口說出要讓過去的事情過去這句話來。
雖然兒媳婦兒走後他從未意志消沉,反而賣力打理家裡的生意,盡心照顧女兒,可兒子是她的心頭肉,從小一把屎一把尿帶大的孩子,他心裡想什麼她能不知道?
他是不願意把心思都放在臉。
寶珠娘是個溫柔體貼的好妻子,她就這麼撒手去了,他心裡確實放不下。
強掙出一幅樂天的樣子來,不過因為上有老下有小,不能叫家裡人為他擔心罷了。
如今是什麼,或者說是誰令他真正肯走出來,肯走下去,不論是誰,她這個做娘的看到鬱鬱寡歡了好幾年的兒子總算能真正開懷樂起來了,心裡總歸都是喜歡的。
因此便輕輕拍了拍他的肩道:「好孩子,寶珠她娘一輩子行善積德,這會兒恐怕早就飛昇到天上做仙女兒去了。她要是看見你跟姐兒的日子過得安安樂樂,想必也替你們歡喜。」
湯允文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忽然想起這兩天家裡傳的沸沸揚揚的喜事便忍不住問他母親,「聽說給二弟說下了肖家的大姑娘?」
曾夫人笑瞇瞇地點點頭,「正是呢,媒婆子已經換了庚帖回來了,肖家是答應了。昨晚上我跟你爹商量著找個好日子告訴你弟弟,如今你都聽說了,恐怕他也知道了吧?肖姑娘在咱們鎮上可算百里挑一了,想必他也是滿意的。」
比起吳惠蘭來那可能是滿意一些。
湯允文心裡嘀咕著,腦海裡卻浮現起幾個月前和董惜雲一起在醉香樓巧遇肖暮雪兄妹和沈慕時的情景來。
那姑娘說話不多,可她的每一個眼神,對董惜雲說的每一句聽似天真無邪的閒話,內裡都帶著挑事兒的味道。(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