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20章 思與夢的征途大海06 文 / 雀鳴
已經快要變成熊臉的熊莉莉看見他，很自然地笑了一下。還下意識地用爪子撓了撓熊臉。
此時的熊莉莉似乎完全沒搞清楚狀況，不知道自己已經變身成熊了似的。
熊莉莉顯然是頭有禮貌的好熊。熱情地邀請他之後，就向著廚房走去。就跟沒看見他臉色似的。
他也搞不清楚，這孩子是天生粗神經，還是根本就沒睡醒？
小熊在他的注視下，一臉自然地走到廚房門口，開門的一瞬間，還不忘回頭看著他。
「我做的飯可好吃嘍。尤其擅長做夜宵最拿手了。奧克斯不來嘗嘗的話，你一定會後悔的。這片海域裡最棒的廚師是我的師傅呦。」說著說著，小熊就衝著他聳了聳熊鼻子，像是嗅到了食物的美味似的。表情有點像做夢，別懷疑一張熊臉真能做出這種高難度的表情。
由於視覺上的強烈衝擊。奧克斯下意思地後退了一步。他總覺得這一夜格外的不真實。
於此同時，那隻小熊看見了他的動作，以為他害怕她似的。似乎受了不小的打擊似的，垂頭喪氣地走進廚房了……
那一瞬間，奧克斯似乎看到了總是被排斥，被人類丟石頭的自己。
那其實就是只小熊，看上去挺小一隻，還沒來得及長大，渾身上下毛絨絨的，還穿著童裝，看上去像一隻毛絨玩偶……
但是再怎麼可愛，一隻小熊說話什麼的，如果是被普通人類看到她變身的話，一定會被嚇哭吧？
他們一定會覺得她是個怪物的孩子……會把她抓起來，關進冰冷的地牢裡，會在她還來不及長大的時候，決定將她弄死。以免她會帶來什麼災難……
奧克斯似乎終於明白，眼前這個孩子跟他是一樣的。一個不屬於這個世界，不屬於人類的存在……
或許這船上的每一個成員，都是跟他一樣的。因為一些特殊的本領，無法容入自己的族群……
年幼時，他總是不明白，為什麼他明明沒做過任何壞事。人們就敢預言，他一定會帶來災難……
到現在，他似乎終於明白了，因為膽小的人類，看到與眾不同的同類的時候，第一反應就是嚇一跳。
奧克斯胡思亂想著，卻下意識地跟著熊莉莉，一起走進了廚房……
他甚至看到，他跟進來的那一瞬間，那頭圍上小碎花圍巾，裂開嘴衝著他笑了……
一頭熊衝著別人笑，是一件驚悚的事。可是那瞬間，他覺得那隻小熊的尖牙雪亮地幾乎晃瞎了他的雙眼……
像是要在他面前表現一番似的，小熊很歡快地翻出食材，很熟練地開始動手做飯。
她做飯時，小熊掌很自然地幻化成人類的小手。
她還很小呢……完全沒到長大的年紀……
這種情況的話，她是不是也曾經被丟過石頭，曾經把人類的嬰兒嚇哭，曾經被趕走，抓住……甚至是……
他突然覺得，眼前這個比他還小的「熊」，真的就是他的夥伴。
每當月圓之夜，月亮總讓奧克斯感到煩躁。
他曾經聽說過，月圓之夜是同家人團聚的時刻……
他卻每一年，每一年都被鎖在地牢裡……看著天空中不斷變化的月亮……
鍋子裡慢慢地飄起了食物的香氣……
圍著一條碎花圍裙的小熊用屬於人類的小胖手，握著小刀靈活地切著蔬菜……
就算變成了小熊，她行動起來也沒有任何不方便。
她完全可以在人類和熊之間隨心所欲地轉換……
年幼時，奧克斯曾經羨慕著村裡的小孩子，有人等著他們回家，有人會為他們做飯，有人會衝著他們微笑……
他羨慕過，渴望過，清醒了，明白了，終於放棄了，不再奢望了……然後，憤怒了，怨恨了……
他知道，有些東西這輩子，他注定無法擁有。
有些事情，他就算忍著退讓，卻怎麼求都求不來。
人類如果不想讓他當人類，他就不再當人類。
如果人類不給他為人的生路，非要把他逼成魔，那他就是魔！
他第一次殺人的時候，沒有任何膽怯。甚至就連他的血脈裡，有種莫名地東西在吶喊，在咆哮，不斷地鼓動著他……殺死這些曾經踐踏過他的人類……就像踩死一隻螞蟻……
然後……殺戮就真的成了他最終的歸宿。
就像神諭說得那樣，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命中注定他將毀掉一切……毀掉人類的家園，給他們帶來災難……
現在他就要回去了。
給那一族的人，帶來血腥，不幸以及永遠的噩夢。
甚至把他們全部殺死！
船艙外面，一輪圓月正當空，他再次感到了，血脈裡，那種熟悉地東西在狂亂地躁動。
有種無形的東西，在催促在吶喊著，催促著……他們在他的腦子裡，發出尖銳的聲音說，殺，殺，殺……只要殺死所有的人，你才能得到真正的解脫……
他似乎又聽到遠處傳來了，那一族在祭拜神靈而唱得歌……以及那古老的樂器發出的古怪的曲調……
那曲子結束後，他將被押上那艘大船。他們將他獻給海神。他們要看著他被海獸分食，他們要他死！
廚房裡很溫暖，很乾淨，不再是冷冰而散發著奇怪味道的地牢，也不再是那吹著暴風雨的石壁……
如同夢幻般的錯覺……鍋裡飄來的香氣，讓他忍不住有些飢腸轆轆……
那隻小熊很快就捧著一隻小盆，端到了他的面前。
「對不起呀，我在月圓之夜，有點忍不住。沒嚇到你吧？」小熊一臉歉意地抓了抓熊臉。
她在說什麼？嚇到他？她在給他道歉？她把他當成人類了？
人類不接受非人類的道歉。
真是個愚蠢的小傢伙！
「不會呦。」奧克斯瞪大了海藍的眼睛，目不轉睛地看著她手裡的湯。
到了此時，小熊說什麼都無法引起他的興趣。他的眼裡心裡只有那盆湯……
果然，小熊很識相地把湯送到了他面前。
那湯是溫暖的，美味的……
小熊這次沒有吹牛，她真的會煮飯。
即使只是輕輕地吸一口那種香氣，也會讓他產生一種幸福的錯覺。
裡面有土豆，有肉塊，還有各種蔬菜……它們被煮得很鬆軟……
他曾經看過，族裡的人把這些食材煮在一起……年幼時的他似乎也嗅到過這種香味……
他越發感到餓。似乎從小到大被壓抑著的飢餓感，正在全面復甦……
他幾乎是迫不及待地，抓起了那把小勺品嚐起來……
湯果然如同他想像中那般美味。
濃郁地湯汁劃過他舌尖的那一霎那……他覺得自己的食管，胃部，甚至全身都溫暖了起來……
他終於覺得，自己那似乎早已禁錮住的屬於人類血液，再次流動起來……
屬於怪物的那一部分靈魂，也像是被安撫了似的，慢慢地安靜了下來……
他甚至產生了一種錯覺。
就像無數次在夢裡那樣，年幼時的他被一個英雄帶出地牢，救活過來了似的……
這一切不是在做夢。他已經……不再是那間冰冷的石室，不再是被捆綁在孤島的懸崖峭壁上……
不再是痛苦，哀傷，憤怒……而是溫暖的，可以為所欲為的，可以充滿期待的……
實實在在地坐在溫暖的船艙裡，喝著美味的湯……
「果然很好喝吧？大熊莉莉做得東西果然很好吃吧？明明是他們的胃口太特別了。才總是嫌棄我做的飯的。虎叔只要吃肉就好了，烤肉和燉肉沒區別，他更喜歡生的。**喜歡吃果子，偶爾加餐喜歡蟲子。阿班和妮娜要吃魚，妮娜需要海菜。布丁露塔他們口味淡，喜歡吃植物種子……明明是大家一個個都是重口味，船上都沒人欣賞熊莉莉熬得湯，也沒人給熊莉莉表現機會。明明就是他們不懂得欣賞。奧克斯，還好你上了我的船。」熊莉莉笑瞇瞇地看著他。
這一瞬間，奧克斯似乎看到小熊的身後百花齊放，佈滿了暖暖的陽光……
甩了甩頭他才發現，那一切都只是幻覺。
只是，他突然覺得那張熊臉不是那麼礙眼了。他甚至開始覺得小熊笑瞇瞇地樣子挺可愛的。
「很好吃！」奧克斯如同囈語一般說道。
年幼時，無數次的呼喊，渴望，在這一刻似乎終於因為一碗熱湯得到了滿足……
他那被人類踩踏過無數次的生命，在這一刻似乎第一次得到了第一個圓滿……
雖然，給他煮飯的是一隻很沒長大的熊崽子。他甚至搞不清楚，她是不是他發誓要弄死的人類。
但是，奧克斯突然就做了個決定。
不論眼前這個小胖子，是人類還是小動物，他都不會殺掉她！
他要讓她永遠地活下去！他想……她會願意給他在寒冷的夜晚，煮上一小鍋美味的湯吧？
即便是發現了他的小秘密？
因為他們有一部分是一樣的。站在人類和動物中間……
窗外月亮月得像一塊兒餅。
小熊瞪著圓溜溜的眼睛，看著他好像很餓的樣子，轉身又給他端來了一碟子烤餅。
然後，就毫無顧忌地坐著他對面，用小小的熊掌捧起了一隻大碗，開始呼嚕呼嚕吃了起來。
小熊吃得很香，那張熊臉上很快就出現了自我欣賞的表情。就算這幾天看管了老虎，也沒見過表情這麼豐富的動物。事實上，老虎只有跟她在一起才會發出古怪的笑聲。他曾經看過這隻小熊……蘿莉動手抓老虎的癢……
奧克斯抓起圓圓的餅，看著窗外的月亮，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小熊終於把熊臉從湯碗裡挪開，抬起頭看了他一眼，然後很快就驚喜地大喊出聲來。
「咦，奧克斯你也吃了惡魔果實麼？」小熊果然如他所料的那樣，不會害怕，也沒有嫌棄，反而是像好奇的小動物一樣，蹦蹦跳跳地跑過來，抓住了他故意幻化成爪的手臂……
在小熊抓住他的那一霎那，他很明顯地瑟縮了一下。但還是沒有變回去。
好吧，他就是故意的，故意現在她面前暴露一小部分……
然後，慢慢地讓小熊崽子接受他這樣一個存在……
「惡魔果實那是什麼？」奧克斯故作不經意地問道。
「你果然也不知道麼？爸爸說上天賜給我們的神奇果子。能給我們帶來超自然的能力。我們很走運才會吃到呢！我吃過的是動物果實，然後就能變成小熊。」熊莉莉笑瞇瞇地對他解釋道。
「一種果子麼？超自然的能力？很幸運吃能吃到？」聽到這裡，奧克斯忍不住笑出聲來。「你爸爸是這麼跟你說的？」
他不知道該嫉妒還是該怨恨了。小熊是有爸爸的，她爸爸不在乎她是不是變身。生下他的女人卻恨著他，害怕他，和其他族人一起朝著他丟石頭。
不知道小熊說得那種果子，到底跟他有沒有關係？
他從有記憶開始就被關在地牢裡……根本就不記得自己是不是吃過什麼果實？
不過如果真的只是因為所謂的惡魔果實的話。他一定會更加憤怒，更加憎恨人類。
他沒有選擇的機會，沒有人給他選擇的機會。他甚至不能選擇做個人類！
他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就要被他們那樣的對待？
他的生命就如同被關押的野獸一樣……
兩年前，那個圓月的夜晚……月光灑在海岸邊的懸崖峭壁上，海水不斷地拍擊著峭壁上……
巨大的海獸從海裡探出了頭……他們想分享他這塊月光下的點心……
他不想死，無論如何都想活下去……
他想過沒有枷鎖，沒有別人異樣的注視，不被隨便丟石頭的生活……
他想離開牢籠，他自由自在地活下去……
他不再壓抑，第一次，徹底變化了形態……
他們既然不讓他做人，那麼他徹底放棄做人……
在月光下，他第一次幻化成了怪物……
他哀嚎著，弄死了所有登島的族人以及想要吃掉他的海獸……
他破壞了他們的祭祀……
為什麼他要作為貢品死去？要死也應該是那些軟弱得不堪一擊的人類去死……
他們才是屬於他的祭品！所有的人都是！
他終於按照他們的願望變成了魔……
明明已經掙脫了枷鎖，逃離了那座島嶼……
那一夜去始終都像是一個噩夢，始終在他的腦海裡，揮之不去……
每到月圓之夜，他都如同急症發作一般。
他假裝成遇難者，被一搜海賊船救了上去……
他聽到他們以為他是天龍人逃跑的奴·隸，身上的魔紋讓他看起來，是那樣的與眾不同。
他能賣個好價錢……我不知道他的能力是什麼……那小子帶著種邪氣……是稀有種……
只要帶上海樓石的鐐銬他就無能為力了……
又一個月圓之夜，他屠殺了一船的人……
他們的哀嚎聲一直傳到很遠，他們的血液塗在假扮上……在月光下閃著罪惡的光芒……
之後的日子裡，他不斷地裝可憐，編造著各種離奇可憐的身世，不斷地被各種各樣的人拯救出賣……
然後在月圓之夜，展開殺戮……
他曾經跑到一個海邊小鎮裡，那裡有個梳著小辮子的小姑娘，笑得很可愛……
他在她家的酒館裡，打工……她說要做他的小朋友，她的小手軟軟的……
那段時光曾經是他最幸福的日子……
直到……海賊打劫了小鎮，他幻化成野獸，殺死了海賊，保護了小姑娘的父母……
小姑娘和小鎮子裡的人卻尖叫著管他叫怪物……他們要驅逐他，要拿火燒死他！
於是，他再次殺掉了所有的人類，又是一個月圓之夜……
他就像被詛咒一樣，隔幾個月，就要開始一次新的殺戮……
兩個月前，他決定衝回到他誕生的小島上。或許他殺掉了那個本源，他就能好起來……
直到他遇到了……能變成小熊的小胖妞。她告訴他，他只是吃了惡魔果實。
「吃了那個果實沒什麼的，慢慢你就會習慣的。」小熊在他面前嘮叨著。甚至還特意給他表演了大變活人。
「不要有壓力。真的沒什麼？跟普通的人的區別頂多就是力氣大點。能聽懂動物的話。爸爸說，這是上天賜予的神力……」小熊笑著用熊掌拍了拍他。
他突然就不耐煩了。血液裡藏著的那頭怪物，又開始在他的身體裡怒吼……
「神力？天賜的？真的麼？那麼這樣你會不會害怕？」
說著他再次變成了怪物的頭，他有的臉變成了銅皮，銅皮上還帶著野獸的紋路，他藍色的眼睛變成了獸瞳，他的牙齒變成了犬齒，他的鼻子介於人類和野獸之間，他的毛髮如同鋼刺一樣……
他的樣子看上去暴躁又憤怒，他的牙齒就像是染上了血腥……
他看上去隨時都會撲過去，弄死熊莉莉……
傻乎乎地熊莉莉卻一臉驚喜地看著他，然後用力地拍著他的手。
「難道你吃得果實是稀有種類麼？你變形之後，我怎麼認不出你到底是什麼動物呢？」熊莉莉一邊說一邊開始忍不住動手動腳。
「耳朵像尖的呦。」不老實的熊爪子開始膽大包天地抻他的耳朵。
「皮膚很像豹紋的。」不老實的人類手指，很放肆地摸了他的臉。更過分地還摸了他的鼻子，毛髮，就連那小刀似的牙齒都不放過……
「……」喂，這只缺心眼的小熊怎麼回事？
你打招呼了麼？就對人家強勢圍觀，還騷擾人家？
只是，奧克斯原本暴躁血腥的心，卻莫名其妙地，突然平靜了下來。
月光下，帶著熊耳朵的小蘿莉，輕輕地摸著他的臉，她的動作放得很輕，像是怕弄疼他似的……
原來他這樣子，也是可以被小心翼翼地溫柔對待的麼？
為什麼，在她面前，在她那雙單純乾淨的眼睛裡……
就好像即使他變成怪物，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他還是他，人類也好，怪物也好，他還是他！
他是個理所當然地存在，也是個應該被她溫柔對待的傢伙……
這一刻，他終於忍不住想要落淚……
「喂喂，說真的，奧克斯要不要進入我們的海賊船，大家都是一樣的吼，都是小夥伴吼……」
小女孩的聲音很清晰，卻似乎離他很遙遠……
一切都像是一場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