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九十九米深 不說話，感受就好 文 / 翳雪
熟悉的鈍痛感，依然是驟然響起的剎車聲，輪胎和地面摩擦的聲音尖銳刺耳。眼前有白光晃過，猛烈的衝力襲向毫無防備的身體。
葉知郁恍恍惚惚醒來時，映入眼中的就是男人那張風塵僕僕的臉。
英挺的鼻樑，雕鑿般深刻的五官，縱使距離不近卻可以清晰看見眼中的紅血絲，因為那黯淡的眼神而顯得分外狼狽……下巴上也長出了些許青色的胡茬，讓原本意氣風發的男人平添了幾分滄桑和憂鬱……竟也能多了些男人味，別有一番蠱惑人心落拓不羈的氣質。
她不知道他已經在這裡坐了多久，房間似乎有點像是在醫院，卻並沒有消毒水的味道，周圍的氣氛似乎十分沉鬱。葉知郁不由皺了皺眉，昏迷之前的記憶逐漸回籠……
她將所有事情準備好，然後收拾了東西去樓下開車。現在的她是自由之身，即使有人監視也沒人敢正大光明地阻攔。誰知道她開出去不到十分鐘，主幹道上，一輛黑色別克好像失控了，氣勢洶洶從正前方朝她衝了過來，而且拐得詭異，好好直行，之前根本看不出分毫要拐彎的徵兆。所幸她反應快，及時打了方向，卻因為時間確實太短最終兩輛車還是撞在了一起。
葉知郁輕輕動了動手指，發現沒事，於是稍稍放開了膽子準備移動胳膊。床邊眼神渙散的男人像是被她的這個動作一下子驚住，墨染的眸底像是有一道亮光閃過，霍地一下站起來，動靜很大，連帶弄倒了身後的凳子，「砰」地一下在安靜的房間裡發出好大聲響。
葉知郁被嚇了一跳，瞠目看著眼前人，對方似乎也是一副意料之外的模樣，劍眉攏了攏，卻沒有彎腰去將椅子扶起來的意思，只是一雙黑眸目光灼灼地看著她。
她從沒見過這個男人用這樣的眼神看她，或許從前也出現過，只是那短促的一瞬讓她以為是自己的幻覺。
深沉，專注，帶著某種壓抑著的躁動，彷彿只要洩露一絲就會如猛水出閘般，他卻小心翼翼地壓在翻湧的墨色下，只有灼亮燙人的視線。
房內的空氣突然有些詭異，所幸就在此刻，房內被推開，一個護士走了進來，後面跟著身上到處綁著繃帶的李沉。葉知郁看情況嚇了一跳，李沉和護士也怔在了原地，對視片刻，李沉摸了摸鼻子訕訕開口：「……不是，那個老大，我剛才在外面聽見聲音還以為……」一記急凍光線狠狠剜過來，李沉趕緊別開視線，該說的話卻沒有忘記說。
「大嫂既然醒了就讓護士再檢查一下吧……」李沉說著，聲音卻越來越弱了下來。
高大的男人縱使一身狼狽還有多處掛綵，然而他就這麼直直往葉知郁的病床前一站，完美的倒三角身材，再加上逼人的氣勢，好像一個專門守在床前的戰神的雕塑，出自天人之手，不讓任何人靠近。
病床上的葉知郁原本還有些搞不清楚狀況，卻被自己這莫名其妙的聯想給逗樂了，不由「撲哧」一聲輕笑，抿著唇開口打破僵局：「要檢查，來吧。」
他沉寂的眼神淡淡掃過她因為含笑而瞬間明亮的眸，抿著唇，下顎緊繃。雖然沒有說話，卻乖乖側過身讓出一條道，聽話得讓葉知郁眼底閃過一絲詫異。
雖然得到了默許，然而小護士還是覺得眼前男人渾身散發出的氣勢太過於駭人，尤其是聯想到昨晚他衝進醫院那副橫衝直撞雙眼赤紅好像暴怒的野獸一般的樣子，還霸道地關上門不讓任何人進這間病房。那怒吼的聲音彷彿依然在耳邊回想。
這男人確實格外英俊，可即使是帥哥那麼嚇人她還是很害怕的好不好！
葉知郁瞇著眼看著小護士臉上的猶豫，雖然不知道對方心裡想的什麼，可光看她一直偷偷盯著大白鵝那張黑得嚇人的臉瞄，聰慧如葉知郁也猜了個**不離十，促狹地斜睨了眼身邊一言不發的男人，她放軟聲音道：「護士姐姐快來幫我看看，有點疼。」
「哪裡疼！」
一直沒出聲的男人像是被觸到了什麼開關，突然盯了過來，猛然近在咫尺的俊臉驚得葉知郁險些咬到舌頭，小護士正要往前走更是被嚇得渾身一抖，眼圈竟然就紅了。
她還是實習生為毛就要遇上這麼可怕的家屬！她不幹了啦！院裡明明還有那麼多姑娘為了近距離接觸帥哥搶著和她換班！她要換班……t_t
小護士肩膀一抖，嘴唇直打顫。
葉知郁看在眼裡，心中頗為無語，繼而又覺得好笑。說來也是，也男人沒事發這麼大火做什麼，他在戰場上還沒撒完氣？
「其實也不是疼，就是有些頭昏……也不知道是為什麼……」
「應該是輕微腦震盪——呃，呃這方面我也不太確定，我去叫主治醫生來。」小護士說完就三步並作兩步小碎步挪了出去，好像身後有什麼恐怖的東西在追她。
趕走了一個人，剩下的一個自然十分聰明，自知自己礙著了事情，李沉瞇起桃花眼曖昧地笑了笑，「老大我去外面等你。」
這什麼狀況……？
房間裡再次只剩下葉知郁和曲項天兩個人，他不說話，只是一瞬不瞬地盯著她看，葉知郁被看得渾身發毛，這樣的待遇簡直讓她心底不安。現在的情況，她簡單梳理了一遍，大約是這樣：她收拾好準備跑路，誰知道路上出了個小型車禍，似乎也沒受什麼重傷，但是還是昏迷了。大白鵝從戰場上回來自然將她逮了個正著，於是大約是現在正琢磨著怎麼折磨她才解氣吧。看看他剛才對人家小護士那脾氣，小姑娘都哭出來了。
而且吧……葉知郁不由在心裡訕訕地笑，她還把家裡的那個無線攝像頭給黑了，所有的畫面全部清除，只給他留下了句「此地不留爺，自有留爺處」，連個分手的情話都算不得。原本是想十分霸氣地表示立場，想氣得他牙癢癢，結果現在抽風被抓現行，反而顯得那話有些可笑，她的處境就十分尷尬了。
他已經知道了她的身份……接下來的盤問，應該會很麻煩……也罷，大不了撕破臉唄，反正他還有什麼沒對她做過的？
葉知郁臉上的神情變幻莫測，盡數落進了男人眼底。墨染的眸安靜盯了她半晌，他微微張了張口，像是要說話。
葉知郁看著心裡突然一陣緊張不知他要說什麼。男人神色嚴肅，尤其是那張臉上的油彩還沒有洗去，看著不僅有些嚇人而且看不出情緒。
他不說話，她卻屏息，覺得彷彿心臟已經被拎到了嗓子眼。
「餓不餓。」
「……」一瞬間，葉知郁以為她幻聽了。
眉擰起又鬆開，狀似輕鬆地抿唇一笑：「要用刑直接說，反正你現在你什麼都知道了，我們攤牌吧。」
她和他總是要說清楚的，關於這一點她早有心理準備。誰知男人竟然別開了視線，「我讓人煲了湯，現在應該還熱著。」說罷高大的男人當真轉身走掉，葉知郁順著他的方向這才看到桌上放著一個保溫桶，他打開桶開始盛湯，動作似乎很急，湯灑出來不少，攏起的眉即使從側面看也清晰分明。
葉知郁看著這古怪情景終於開始有些摸不著頭腦了。
這男人怎麼回事，他一直都在試探她，現在終於有了結果，為什麼好像突然一點都不關心了？不僅不關心，似乎還不願意讓她說，這麼急地盛湯，不是為了堵她的嘴吧……
葉知郁茫然看著對方端著湯碗重新在自己面前坐下，神色茫然。
他幫她調整了床鋪，讓上半部分稍稍豎起以方便支撐她做起來，葉知郁這才看見自己打著石膏的腿。難怪她剛剛一直覺得下半身有些不對勁，原來是骨折啊……
她不由看向他，只見對方斂眸，舀了一勺湯又仔細吹涼，然後，在葉知郁驚悚的視線中遞到她的嘴邊。
某人不由暗暗嚥了下口水，心中暗忖，這廝不會是在湯裡放了什麼奇怪的東西吧？
於是，葉姑娘很有出息地搖了搖頭，佯裝嫌棄地皺起了眉：「不要，太油了。」她確實也不是瞎說，這湯麵上飄著厚厚一層，看著讓原本就沒胃口的人更是覺得膩味。
墨染的眸聞言淡淡掃過她臉上的神情，葉知郁看不出他是什麼意思，只見面前拿著湯勺的手緩緩收了回去將勺子裡涼了的湯又倒回了碗裡。
然後，在葉姑娘眼睛幾乎脫眶的情況下，小心翼翼地撇著湯麵上的油，再次舀出來的一勺看上去比之先前已經清淡了許多。他將它吹涼，再次遞到了她面前。
葉姑娘看了看面前的勺子，突然覺得有些有趣，不由感慨出聲：「你記不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也是我出車禍醒來，那個時候你凶得要死，一副兵痞樣流氓的不行。現在依然是車禍醒來……你這樣有點嚇人。」
「你喜歡流氓點的？」
他看著她，漆黑的眸裡閃爍著絕對的認真，帶著一點點心思豁然開朗的恍然大悟。葉知郁嗆了一下，拜託這不是重點好麼——「唔唔。」
來不及了……
……他已經吻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