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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四章 走好孩子 文 / 蒼海荒島

    虞松遠聽完,抓著秦紅的手說,「我靠,姐你太厲害了,你翻譯的和書上的譯文完全一樣啊。本書最新免費章節請訪問。」

    秦紅說:「我考前其實就練習過這篇古文,當然一樣。你比姐姐聰明,將來一定會比姐姐考得好。」

    虞松遠問:「姐你為什麼報清華?」

    秦紅說:「因為姐想當一個科學家,搞最新的工程技術研究,將來給祖國效力。你將來想報什麼學校?」

    「我想報軍校,將來當將軍,率領大軍保家衛國,打敗一切侵略者!」

    秦紅拉著他的手站起來:「小弟,將來我研究先進武器,你拿去打仗殺敵,好不好?」

    虞松遠挺直腰桿說:「好!」

    秦紅說:「於阿姨做了那麼多好吃的,姐現在餓了,你願不願意陪姐姐去吃飯?」

    「當然願意。不過我有一個要求?可……可以提嗎?」

    「什麼要求?」

    「你永遠做我的姐姐好不好。我是說,不是……對像那種?」

    「那就是親姐姐唄。好,姐答應你。不過為什麼不能做對象,你得告訴我,不說清楚我不答應。」

    「我姐姐叫虞琴,跟姐夫隨軍到部隊去了。你和她除了長相不同,年齡差一點,說話聲音,走路動作,甚至連笑的模樣,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樣,太像了。」

    秦紅恍然大悟:「我明白了。那我們就做姐弟。那天你幫姐姐打架,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嗎?」

    「才不是。是他們太欺負人了,我看不下去。」

    秦紅與虞松遠手拉著手,一邊說著話,高高興興地向於月月家走來。

    此刻,菜已經做好了,大家從窗子裡看到他們兩人手拉手,親密無比的聊著天一起走來,無不欣慰地笑起來。但佘文芳的心裡,卻籠罩著淡淡的愁緒。秦紅是大學生,虞松遠不過是一個頑童,怎麼可能配得上人家姑娘,這事說說笑笑可以,可當不得真。

    莊八與大個子青年帶著陳嵐和「胖墩」,先放了一掛兩萬頭的鞭炮,然後,大家就轟轟烈烈地開始招待秦紅等人。

    飯後,秦紅臨走時,佘文芳將一個大大的紅包塞給她。秦紅要推辭,於月月說:「你別推辭,也別多想,這是我們四家的份子,也是共同的心意。以後,這裡也是你的家,你就把我們也當成娘吧。」秦紅這才含淚收下。

    日子就這樣又過了兩三年,虞松遠和他的小兄弟們在秦紅的激勵下,學習都很刻苦。紅衛中學「虞氏四兄弟」在全縣聲名顯赫,成了學校重點保護對象。四人中,舒同是絕對的全縣第一。

    幾次全縣統一模擬考試,蘇北幾縣聯合舉辦的分科競賽,舒同都是總分第一名,給學校掙足了面子。在四人中,虞松遠學習只能排第二,比陳嵐和「胖墩」稍強。但老師們都預測說,這兄弟四人如果發揮正常,都能上一類本科。

    然而,就在高考前夕,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風驟雨,驟然改變了虞松遠和他的兄弟們的命運。彷彿冥冥之中早有定數,周建國與周昆等人苦苦等待的報仇機會,偏要在四兄弟高考前夕來臨了。

    虞松遠高二那年,大嫂李文又懷了第四胎。

    大嫂曾是村裡的婦聯主任,原來就是大隊負責抓計劃生育工作的。當時,她抓計劃生育工作的熱情空前高漲,寫標語、發工具、查懷孕、帶孕婦人流等,是主要工作。

    在虞松遠的印象中,公路頂上、村裡牆壁上、電線桿上,到處都有計劃生育標語,諸如「計劃生育是基本國策。」「國家興旺,匹夫有責;計劃生育,丈夫有責。」「一人結紮,全家光榮。」「少生男孩多種樹,少生女孩多養豬!」可謂漫山遍野。

    她第一胎生的是女孩虞小紅,小紅的出世,讓大嫂的世界從此變得黑暗起來。很多懷孕後在她擔任婦聯主任期間被強制流產的人,都暗罵她是上天報應,斷子絕孫。於是,仍是婦聯主任的她,又在後來的幾年裡,知法犯法,頂風而上,先後生了兩個女孩,分別取名叫虞小梅與虞小銀。

    此時大哥已經轉業,安排在縣標準件廠,擔任中層幹部。

    到虞小銀出生後,婦聯主任是幹不下去了,還被重重地交了罰款。但大嫂並未氣餒,而是遠走他鄉,結果又生了第四個女孩,取名虞小暉。這個女孩不敢帶到家裡,便寄養在她大姐家裡,很多年後,人們才知道,並接回家裡。

    萬事都有因果。

    這個命運多桀的虞小暉,因童年經歷的坎坷,也讓她的性格發生了根本變化。一身戾氣的她,在未來的生活裡,給虞松遠和大哥虞松東兩個家庭,分別帶來無窮的災難。不過,這已經是後話了。

    李文懷第五胎時,大隊書記周建國覺得時機成熟了。

    周建國與團支部書記康俊一起,先組織人到公社、縣裡告狀。自己卻躲在背後組織人手,給縣、地區、省、國務院和全國人大寫人民來信,直至國務院信訪報都刊出《婦聯主任帶頭超生五胎、計劃生育政策形同虛設》的群眾來信。

    天終於被捅破了,捅了一個大大的窟窿。

    一級一級壓下來,李文成了各級督辦的「超生釘子戶」典型,縣分管計劃生育的黃副縣長親自坐鎮處理。虞松東和李文被宣佈「雙開除」(即開除黨籍、開除公職),不管多大月份,不管是不是會出人命,必須流產。

    在那兩年,從縣到村裡,計劃生育宣傳口號已經變得很血腥、很恐怖,諸如「寧可血流成河,不准超生一個。」「誰不實行計劃生育,就叫他家破人亡。」「一胎生,二胎扎,三胎四胎——刮!刮!刮!」「一胎環,二胎扎,三胎四胎殺殺殺!」「該扎不扎,房倒屋塌;該流不流,扒房牽牛!」

    為逼家裡交出李文,公社計生辦與大隊計生小分隊發出最後通牒,再不交人,就要採取嚴厲措施了。虞新河將全家召集到一起,可確實無人知道大嫂躲藏到哪了,哪能交得出人來。

    規定的時間了,全家眼睜睜地站在一邊,看著房屋被拆毀,桁條和木樑被運走。糧食、豬、雞、衣被等財產全被沒收,鍋碗瓢盆被砸爛,連自留地裡的青菜、禾苗、樹木,都被攔腰砍斷。好好一個家,瞬間片瓦不存,連棲身之地都沒有了。

    已經十七歲的虞松遠握著鐵拳把鋼牙咬碎,三位兄弟則分別抱著虞小紅、虞小梅和虞小銀三個侄女,簇擁在虞松遠的身旁,在父親嚴厲目光的高壓下,不敢輕舉妄動,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家被夷為平地。

    更悲慘的是,即便家被徹底毀了,災難也才剛開始。李文此時已經懷孕近七個月,卻被很快查獲,並被強制流產。孩子在藥水的浸泡下,並被逼著提前來到這個苦難的世界,李文清晰地記得,自己是被稱為「錢大姐」的醫生引的產。

    當孩子被鋼鉗夾住,強制拖出母體後,伴隨著一聲淒厲、響亮的啼哭,曾有醫生或者護士發出一聲驚歎:「哇,還是活的,好漂亮的男嬰。錢姐怎麼辦?」

    錢醫生急促地說:「別說話,產婦還清醒,交給我。」緊接著,孩子的啼哭被殘忍地扼殺了。一雙罪惡的女人的手,扼殺了這個弱小的生靈。隨著這聲啼哭的驟然消失,李文一下昏死了過去。

    強制引產後,很長一段時間,李文的神經處於混沌狀態,她受到了強烈的刺激。從此,她遠走他鄉,直到幾年後,她再次出現在人們的視野時,卻抱著一個漂亮的男嬰。

    不甘失敗的她,終於在第六胎生了個男孩。

    她曾自豪地說,如果還是女孩,她會繼續生,真到生男孩。這個來之不易的兒子,被虞松東取名為虞尚,長相清秀,天智聰穎,成了全家的寶貝。長大後被保送到省城大學,畢業後考上省城公務員。但他的母親李文,卻因境遇的淒慘,生理的摧殘,後來早早地就離開人世。

    就在那風雨飄搖的一年,虞松遠和他的小兄弟們卻要按時參加高考。

    高考期間,正在假期的秦紅一直在陪伴他們。她剛剛知道虞松遠遭遇的家庭劫難,她悲痛欲絕。臨進考場前,她抱著情緒依然低落的虞松遠說:「小弟,你基礎很好,忘記一切,深呼吸,深呼吸,確保發揮正常。」

    但每次,看到總是最後一個走出考場的兄弟四人,她的心在流淚,在滴血,但卻無能為力。天智聰慧的她無法代替他們出征,只能強顏歡笑,努力鼓勵他們。但她心裡知道,高考肯定是失敗了,無力回天了。

    正如很多人預料的那樣,考試結果,「虞氏四兄弟」集體發揮失常。「西施」勉強考入復旦,四年本科。陳嵐僅考上地區財會學校,「胖墩」考入地區金融學校,都是學制二年的中專。

    而虞松遠卻落榜了,離大中專錄取分數線還差兩分。虞松遠最不能原諒自己的是,此刻剛遭大難的家庭,多麼需要一個驚喜,來讓更多的人增強活下去的勇氣,可他卻讓他們再一次地失望了。

    開學了,十七歲的虞松遠到縣城送走了他的三位好兄弟,然後一路步行回家。就像一頭強悍的頭狼,部屬都離他而去,只剩他孤獨地行走在故鄉夜晚的南chao河畔。他感到無助、彷徨、迷茫、甚至絕望,他不知道今後的路該怎麼走。

    他在南chao河邊坐了整整一夜,也無法清理出一個頭緒來,只到天快亮時,他在晨曦中大步遠去。只有村裡的老鰥夫喬二爺,在凌晨起來拾糞時,看到他匆匆遠去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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