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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五章 心有餘悸 文 / 蒼海荒島

    這一幕讓虞松遠熱血上湧。請使用訪問本站。他撿起地上一塊拳頭大的磚頭,離老遠就狠狠地砸向黃狗,砸中後腿,黃狗吃疼,「嗷」地狂叫一聲,跛著傷腿哀鳴著逃去,這條狗腿肯定是重傷。他左右一看,又拿起半塊黃磚,遠遠地砸向對面兩隻即將逃進密林的惡狗。雖然沒有砸中,但兩隻惡狗還是倉皇逃走了。

    林雪仍然蹲在橋上,抱著腦袋,捂著耳朵,閉著眼睛,撕心裂肺般地尖聲哭叫個不停。

    虞松遠衝到橋上,像抱著受驚的虞雅、虞小惠、陳靜或虞小紅一樣,將女孩緊緊抱在懷裡。林雪顯然是嚇壞了,仍然閉著眼睛哭叫。他抱緊她,不停地拍著她的後背安慰道:「不怕不怕不怕,我來了我來了我來了,你看,惡狗已經被我打跑了。」

    林雪聽到他的聲音這才睜開眼睛,止住哭聲,但目光依然充滿恐懼、膽怯、呆滯和茫然。

    虞松遠好一陣心痛,她不會嚇傻了吧。

    就這樣抱著她,過了好一會好一會,她才終於緩過氣來,但臉色依然煞白煞白,無一絲血色。終於,她掙開他的懷抱,低聲說:「我好了,謝謝你。」

    「一個人不敢走,你中間還回來幹嗎?」虞松遠問。

    林雪說:「早上走得急了點,咋天晚上統計好的《裁剪報表》忘了拿。我原想跑回來拿了就跑回去,誰想……」

    原來,林雪跑到橋面時,正好看到兩條狗從對面樹林裡走出,站在路上看著她。她心裡害怕,便想退回去。可沒想到後面也出現了一條狗,退路也被堵死了,她越是喝叫狗離開,狗們越是看著她不動。她越是膽怯,土狗越是威風。就這樣僵持了半個多小時後,巨大的恐懼讓她崩潰了。

    虞松遠有點惱怒,「這樣不行,這樣不行,你嚇死我了。你中間需要回來,可以到補習班找我,我陪你回來不就沒這事了。」

    林雪低聲說:「我哪好意思哩。」

    「我們是鄰居啊,你師傅說什麼來著,她可是專門托付我照顧你的。再說,也就十幾分鐘的事,這有什麼不好意思的。你沒想想,你要出事了,我能脫開干係?我也就完了,咱是一根籐上的螞蚱。咱們說定了,以後,中間再需要回來,你就去找我。補習班和其它班級不一樣,相對寬鬆,你明白了嗎?」

    她說:「那謝謝你。虞大哥你回來幹嗎?」

    「我是回來拿資料。今天要不是我恰好有事回來,你怎麼辦?」

    她這才低聲說:「我也不知道,我都以為今天要死了呢。」

    虞松遠和她一起往回走,他看出,雖然她感激他的相救,但對他仍保持著一定的戒心。於是邊走邊說道:「我有三個妹妹和你一樣大,我還有三個很可愛的寶貝小侄女。我拿你就當我妹妹或小侄女們一樣,你不要總防著我,弄得我好不自在,感覺自己像是一個壞人似的。」

    林雪徒勞地辯解,「我哪有。」

    虞松遠看她很不自信的樣兒,便又叮囑道:「我是認真的,像今天這樣的事,想想就後怕,以後絕不允許再出現。以後一個人不敢幹的事,你都要叫我。我是說包括晚上上廁所這樣的事都包括在內,你聽明白了嗎?」

    見林雪羞紅了臉低垂著小腦袋,他趕忙又安慰說:「我話重了點,我是怕出事。你說,就我們倆住在這荒郊野外,你是小孩我是大人,你要出事,我要跟著受連累不說,一輩子心裡都會不安哪。你理解嗎?」

    「……」

    「再說,我們本來都是窮透了的最底層的百姓,更要挺直腰桿好好活。你好歹是城鎮戶口正式工,學校這麼大,竟然沒有一個女工住的地方。我也一樣,好歹我也是學生,而且比那些人學習還好,學校這麼大,竟擱不下我一張床。越是別人瞧不起,越要好好活,少出事,活出尊嚴來。從小,我教授奶奶、父母、小爺、師傅、嬸子們,總這樣教誨我,『再窮也要活出個人樣兒來!』」

    林雪腰桿挺直了些,莊重地點點頭。

    這件事著實把虞松遠嚇得不輕。

    從此,每天晚上睡覺前,都會出現奇怪的一幕。他都會拍拍她的門說:「去上廁所,我要睡覺了。」林雪就會從室內拿著手電走出,虞松遠和大將會陪著她到廁所門外不遠處站著。等她上完廁所,又把她送到門前,只到她關上門,他才會回屋睡覺。

    有時,當她即將進門時,他還會叮囑她:「夜裡假如要上廁所,你就敲敲中間這道牆,我就會起來陪著你,聽到了嗎?」

    她說:「聽到了,謝謝你虞大哥。」

    天是越來越冷了,連著下了兩場大雪,大地被鋪上了銀裝,白皚皚一片。

    一天晚上,雪倒是停了,但風很大,刮到臉上如刀子一般。大堤上的樹木不停地發出嘯叫聲、嘶鳴聲。晚上睡覺前,虞松遠陪她上廁所,大將也漫不經心地跟著。在廁所外邊,虞松遠和大將站在風口裡,讓她一個人進廁所。

    誰知,她剛走進女廁所,就像是被火燒著了似的,「媽呀」大叫一聲,飛速逃出來,一下拍進虞松遠的懷裡。一隻白貓與她同時發出「吱呀」一聲慘叫,幾乎同時衝出廁所,狂奔而去。

    虞松遠一邊拍著她的背安慰她:「別怕別怕別怕,沒什麼,只是一隻野貓。」一邊對大將說:「大將,逮住它。」

    大將立即飛奔而去。一會兒,叼著一隻拚命求饒的大白貓的後脖頸,慢慢跑回來。

    虞松遠仍在拍著她的背說:「你先不要怕,你看大將抓來什麼?」

    她這才敢回頭看,只見大將正叼著那隻大白貓,此刻,大白貓正「喵喵」地一個勁地苦苦哀求著。

    林雪驚魂甫定,離開虞松遠的懷抱,仍心有餘悸地說:「真該死,它跑廁所幹嗎,我一腳踩到它身上,軟軟的,還在拚命動,真是魂都嚇丟了。」

    虞松遠對大將說:「放了它吧。」大將一鬆口,白貓立即倉皇逃向黑暗之中。

    虞松遠逗她:「這肯定是一隻母貓,你看大將就從來不進女廁所。這隻母貓可能剛上完廁所,你就一腳踩著它了,它都給你嚇死了。然後,又讓大將捉來示眾,你說它多倒霉多冤枉。」

    林雪「噗嗤」一聲,被逗笑了。

    其實,林雪對「鬼屋」的恐懼,讓她即使是白天,也不敢一個人在宿舍呆著。週末時,有時虞松遠需要外出,就會告訴她,她有時會跟著他到街上去逛逛,但從來不買東西。

    她坐在虞松遠車後面,虞松遠常常覺得和在家時,帶著虞雅、小惠或陳靜兜風一樣。有時,她會到校辦紡織廠的傳達室或學校的傳達室,看看報紙,打發時間。只到他返回時,再到傳達室把她接回。

    虞松遠慢慢感到,雖然她在逐漸信任他,對他再不像過去那樣警覺了。但對他,仍然保持著警惕性。尤其是,她討厭狗,不喜歡大將,對它高度警惕,甚至是極度厭惡。可大將偏就喜歡逗她玩,有時晚上上廁所時,大將會跟著虞松遠一塊陪著她去廁所,她總是緊緊抓著虞松遠的衣服,刻意躲避著大將。

    相反,大將不斷受到她的冷落,會厚著臉皮圍著她打轉,或主動蹭她的衣服示好,她則被嚇得乾脆站在原地不動,閉上眼睛。大將則會露出莫名其妙的神色,一雙迷茫的眼睛看著虞松遠。那意思分明是:「她到底怎麼了?莫名其妙!」

    虞松遠一再跟她說:「大將與那些當地的土狗、野狗是不一樣的,他對熟悉的人很友好,他可以保護你,你要試著慢慢接受它。」

    她嘴上雖然一再表示,「好的好的,我試試吧。」但當大將再次主動向她示好時,她還是會表示出強烈的厭惡和抗拒,弄得大將進退兩難。

    又一個週末,虞松遠在水池前洗衣服,大將在門前獨自玩得不亦樂乎。

    林雪穿著肥大的校辦工廠工作服,腳上穿著工人們常穿的哪種翻毛牛皮黃棉鞋,也怯生生地端著臉盆來洗衣服。平時,她都用與工作服配套的帽子把腦袋捂得嚴嚴實實的,今天,帽子也洗了,露出活潑俏皮、左右甩動的馬尾辮。

    大將討好地跑到她的身邊,她被嚇得「嗷」地大叫了起來,聲音淒厲,臉色煞白,雙手捂在胸前,臉盆脫手扔到水泥地上,發出「光」地一聲巨響,裡面的衣服撒了一地。

    大將顯然感覺到自己嚇著女孩了,很抱歉地坐在原地,一會看看虞松遠,一會又歪著腦袋友好、調皮地看著女孩。那意思是說:「我真不是故意的。」

    虞松遠見林雪被嚇得不輕,立即衝過去,雙手在身上擦掉水,撫摸著她的頭,安慰說:「不怕不怕,沒事沒事了,這條狗絕對不咬自己人的。」

    林雪心有餘悸地說:「它怎麼一點準備都沒有,就突然就衝過來了,嚇死我了。」

    虞松遠說:「愁死我了。不能再這樣下去了,你心裡的結今天必須得解開了,不能再拖了。」

    她帶著哭腔說:「我努力了,可我真的怕它。你能不能別逼我,我慢慢適應它還不行嗎?」

    虞松遠拍拍她的肩頭,然後走到大將跟前蹲下,用手撫摸著大將的腦袋,對她說:

    「你這會忘記害怕可以嗎,我在這裡你怕什麼?你聽我說,這不是一條普通的狗,這是一條身價很高、血統純正的德國牧羊犬,是一條軍犬。它對自己人、戰友絕對友好、忠誠,對敵人敢以命相搏,不惜流血犧牲。她能聽得懂人類的語言,能與戰友良好互動,互相配合。很守紀律,令行禁止,它對沒有把握的食品,再好吃也不會貪吃。」

    見她還是不信,虞松遠換了一個思路,「你看,它剛才做錯了,它很難過,現在就是在向你道歉呢,你只要看著它的眼睛說一聲『沒關係』,它就會高興起來。你別怕,現在就試試看。」

    林雪很好奇:「你吹的吧,這麼玄,這麼神啊?怪不得它從來不亂叫」。她壯著膽子走向大將,低下頭對它說:「剛才沒關係,是我膽太小,不怪你的。」

    大將果然高高興興地站起來,用腦袋蹭蹭她的棉褲腿,再次表示歉意。它顯然很喜歡這個小女孩,又不停地圍著她打轉,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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