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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四章 淒慘的植物人 文 / 蒼海荒島

    韓桂枝神情淒婉,悲悲慼戚,哀傷欲絕。

    「你們知道嗎,床上這個人,曾經是金甌市商界的風雲人物。他曾經是私營經濟一面旗幟,風光無限。可如今,他卻成了毫無知覺的植物人。他是我爸爸,整整三年多了,一直沒有醒過來。」

    韓桂枝啜泣著說,「他當時是頭部中槍,手術後就變成了這個樣子。我哥哥也被他們抓去,三年時間,杳無音訊,生死不明。」

    「他們?他們指的是誰?」林濤問。

    「虞大哥,林大哥,這裡藥味太濃。到外面坐下,我都告訴你們。」

    原來,床上的男人叫韓福,曾是金甌市皮革大王,是中國改革開放後,最先富起來的私人業主。韓福皮鞋,是前幾年中國高檔皮鞋著名商標,中國皮革業標誌產品,一度暢銷全國,並大量出口歐洲。

    韓福皮鞋紅遍中國,一些人開始眼紅了,企業很快就被一個持槍武裝團伙盯上。他們先後被敲詐去一百多萬,匪徒還不放手。

    不得已,韓福選擇報警。

    金甌警方雷霆行動,幾天時間,就抓獲十幾個罪犯,打掉了一個持槍敲詐、搶劫團伙。可是,他們的頭目宋兆坤,卻脫逃了。一年後,韓福到意大利參加交易會時,宋兆坤帶人突襲韓福皮革公司,綁架了韓福的兒子韓磊。

    韓福趕回來,怕宋兆坤撕票,便找人從中說合,選擇出錢私了。

    宋兆坤提出,只要交一百萬贖金,就放了韓磊。韓福救子心切,不聽舒小魚勸告,決意冒險送錢換兒子一命。可是,宋兆坤卻食言了。當韓福將錢送去後,他既收了錢,又打死了韓福,還準備霸佔韓福皮革製品有限公司。

    或許是命不該絕,韓福被打死後,屍體被拋在頭陀山裡,當天就被在山上採藥的藥農發現。命是撿回了,但他卻從此成了植物人。

    金甌警方為震懾犯罪,此後曾專門成立了一個專案小組,對付宋兆坤一夥槍匪。專案組連續奮戰,陸續抓住了七八名團伙主要成員,但宋兆坤一直逍遙法外。

    韓福成了植物人後,妻子舒小魚既要料理廠子,又要照顧病人,不得已,將公司轉手他人。但宋兆坤並沒有放過她們母女,他派人給舒小魚送信,要想韓磊活命,她們母女倆就得做他宋兆坤的女人。

    舒小魚很有見地,丈夫成了植物人,兒子生死不明,她捨盡一切,也要保住花骨朵一樣的閨女。她一邊將宋兆坤的信交給了警方,一邊悄悄帶著丈夫、女兒,坐船到了遼東歷史名城青泥浦市。

    青泥浦市地處遼南,位於黃海岸邊和渤海灣出口處。冬季寒冷異常,韓福沒有知覺,幾次感冒,痰堵塞氣管,都差點要了命。不得已,舒小魚自己先南下到蘇北新浦,在雲台山下買下了這座宅院。一家就在這個山村裡,悄悄隱居下來。

    一個月前,在千島湖陸軍療養院工作的小姨,突然到學校找到韓桂枝,偷偷給了她這封信。還傳了李海潮的口信,讓她相伴錢小夏回新浦,截住虞松遠和林濤。於是,就發生了這兩天發生的一幕。

    虞松遠恍然大悟,這場偶遇,其實還真是一場陽謀。

    看來接下來的戲碼,定然是一場惡仗。連戰前教育,「一號」都要挖空心思,刻意安排,來一場血淋淋的現場教育。不過,他還是有點不解,一個持槍犯罪團伙,有必要在堂堂的「幽靈」一號人物心裡,掛上如此重號?

    是不是還有其他不為人知的隱情,等待他和林濤去揭開?

    見虞松遠和林濤不發一言,而是陷入思索中,舒小魚便回身走進裡屋,拿著用紙包著的一大捆鈔票,放到茶几上。她又要跪下說話,被林濤一把抱住。「嬸,你誤解了。我們是在琢磨怎麼辦掉這個宋兆坤。」

    舒小魚這才在沙發上坐下,「孩子,我們一家已經家破人亡了。只要能除了姓宋的,你們提什麼條件,嬸都會答應。」

    虞松遠沒有理會舒小魚的話,他很快就想明白了,便對韓桂枝說,「這幫匪徒現在還在金甌市嗎?你把後面的事都說完。」

    「聽小姨說,這幫人現在搞了一個『人民行動黨』,還組織了一個『灰色別動隊』。前一段時間,搶了金甌市射擊運動中心,搶了大量的槍和子彈。我小姨父在軍區療養院做醫生,是海潮大哥和海靜姐姐,自己找到的我小姨,讓她到學校給我送信的。」

    「打傷你爸爸的宋兆坤,和『別動隊』那個宋兆坤,是一個人嗎?」林濤問。

    「是一個人。聽說他們發展了不少人,都是一些亡命徒。」

    「哼,都是一些什麼玩藝兒。滑天下之大稽,就他媽一群槍匪流氓,簡直是做春秋大夢。嬸子和小韓,你們放心,我們責無旁貸,一定滅了它!」

    「你小姨還說什麼?」虞松遠沒理林濤,他順著自己的思路,又問韓桂枝。

    「小姨一再叮囑說,你們到金甌時,李教官會在頭陀賓館,等著你們。」

    虞松遠點點頭,他又想起在186總部時,「一號」當時還是參謀長,對他說過的話。看來,安排李海潮到千島湖療養,也是這個計劃的一部分。

    可從j省西部到金甌市這麼遠,難道他一直住在金甌?還是他一直在悄悄調查?這個什麼黨、什麼別動隊,為什麼引起高層這麼重視?

    「虞大哥?」韓桂枝欲言又止。

    虞松遠看著她,用目光鼓勵她說下去。韓桂枝說,「小姨說,教官身體很虛弱,可前一段時間一直住在金甌,我怕他有危險……」

    林濤不屑地說,「這個不會,你小看他了。要是知道他有多厲害,你就不會這樣擔心了。就幾個小流氓而已。」

    舒小魚聞言趕緊說,「孩子,你們千萬別大意。這些人厲害得很哪,每人身上都背著無數人命。」

    虞松遠說,「嬸,小韓,你們放心。既然他敢搞什麼黨,還搞什麼別動隊,就不但是你們的家仇了。這是敵我矛盾,我們會把他們連根挖起,不留後患。只要韓大哥還活著,我們一定救他出來。」

    舒小魚聞言又嗚嗚地哭了起來,她將紙包著的錢推到虞松遠面前,「孩子,從你們一進院子,嬸第一眼就覺得你們不是凡人。你們是我們韓家的貴人,是救命恩人。這二十萬,你們拿著做經費吧。」

    虞松遠和林濤當然不會收她們的錢,「嬸子,這個經費,還是由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什麼『黨』、什麼『別動隊』,來『負擔』吧。」

    中午時,舒小魚非要留他們在小院內吃飯。可滿屋的藥味兒,韓福瘆人的淒慘樣子,讓人傷心欲絕,大家哪裡還能吃得下。冰雪聰明的韓桂枝,便帶著他們返回市區,在新港大酒店內,隆重辦了一桌,還把錢小夏的父母請了來。

    就這麼來回一折騰,等午飯吃完,都午後二點多了。虞松遠趕緊告別錢父和錢母,趕到汽車站,乘上一輛私人承包的小型長途客車,車子還在等客。臨別時,韓桂枝不放心地問,「虞大哥,需要我先回金甌,等著你們嗎?畢竟那裡我熟。」

    「不,你不准再參與。你和小夏安心回學校,保證自己安全就行。剩下的都是我們的事,等著我們的好消息吧。」

    車子終於出發,一路向南疾馳,家鄉已經越來越近了。

    一絲思家的情緒,迅速湧上心頭。逐漸蒼老、略顯老邁的父親,操心勞累、鬢染銀霜的母親,教授、於月月、陳老師、王鳳、小爺和小嬸,年幼的虞雅、陳靜、四丫三個小妹和小紅、小梅、小銀三個寶貝侄女,一一浮現在虞松遠眼前。

    二年前,出發前的晚上,大家都聚集在家裡,母親佘文芳撫摸著他的短髮,一遍遍地叮囑,「出去了,不比在家裡,一定要好好學,好好做事。不要惹事,不要浮躁,要踏踏實實的做人!」虞松遠當時一遍遍地答應著,鼻子發酸,眼睛開始濕潤,但強忍著不讓淚流下,怕母親、教授和嬸子們擔心、操心。

    他在心裡默默地念著,我的親人們,我回來了,你們都好嗎?

    兩個多小時後,車到大圓鎮,虞松遠來到供銷社辦公室,找到大哥虞松東,兄弟倆少不得一頓親熱。看看天色不早,虞松東趕緊從隔壁辦公室借了一輛自行車,兄弟兩人順著三零八公路往家趕。

    離村還老遠,只見在小爺、於月月和王鳳三家的草房中間,自己家原來的宅基上,是一座更加大高大的五大間嶄新草房,廚房是獨立的兩小間。房前屋後,都是飄揚的蘋果花,彷彿似一片片白雲,繚繞著幾幢茅屋草舍。暮色中恬靜、安詳,恍如仙境。

    「新房是什麼時候起的?那時片瓦不存,哪來的錢?」

    「你剛當兵那年冬天。錢哪來的,大不說,我們也不敢問。」

    已經傍晚時分,兄弟倆推車走到門前,教授和陳老師家門都鎖著,只有自己家和小嬸家,房頂炊煙裊裊,母親和小嬸正在各家廚房做飯。

    佘文芳遠遠看見兩個兒子推著車,正往門前走來,便從灶間迎了出來。虞松遠支上車,衝過去便抱著媽媽,一瞬間鼻子發酸,眼淚也出來了。他哽咽著說,「媽媽,我回來了,兒子回來看您了!」

    佘文芳卻沒有流眼淚,她抱著兒子的頭,親吻著他的額頭,摸著他鋼刺一般的短髮,嘴裡說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兩年多了,不錯,是我的兒子,跟媽想的一樣。高了,黑了,成大人了,像我們老虞家頂天立地的爺們。」

    「我大呢?」

    「在果園上肥呢。今年開了那麼多的花,你於月月嬸子說,不能讓他們結果,明年才行。」又對大哥說,「老大,你去叫你小爺小嬸一家,晚上都到家裡吃飯,我這就做飯。」

    「我去看看大大。」虞松遠說。

    佘文芳拍拍他的背,「你大天天夜裡念叨你,就怕你在外面吃不了苦。想你了,就起來吸煙。快去吧,不准頂嘴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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