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六章 忽而流年(一) 文 / 妖噬
接下來的幾日,平靜到了無聊。歿水加強了我屋子裡外的禁制,就是怕我再偷跑出去。本公主就奇怪了,我一個魔族,溜到人間去就溜到人間去了,反正玩夠了,我自然就會回來。他在那兒瞎操個什麼心。
我也曾紅著脖子揪著他吼道:「去人間就去人間嘛!又不會怎樣!」
歿水一面掙扎著,一面拿手擋臉。想著是不讓周圍的婢子看到他此刻窘迫的模樣。歿水道:「人心險惡啊!人心險惡!」
「險惡個頭啊!」
「哎呀,老妹你別激動嘛!」歿水終於掙脫,顯示挑了挑頭髮,爾後整理著他繁複的衣襟。歿水道:「仙魔進來一直不大安生,天族的人以天後為首又過分卑鄙,你看,你若是去了人間,身旁沒幾個好手,保不齊他們早就頂准了你。」
說罷,歿水瞧了瞧我,又道:「喏,你以前就吃過他們的虧,落得個魂飛魄散的下場。你不會不記得吧?」
我斜他一眼,滿臉不情不願,嘀咕著:「本來就不記得,什麼魂飛魄散都是你們講給我聽的,誰知道有沒有添油加醋?」
「你!」歿水捧心,悲痛欲絕:「為兄對你一片關愛,竟……竟……」
多麼浮誇的演技啊,本公主滿臉嫌棄,哼了一聲道:「封印你都加了,我就是飛也飛不出去啊,你還有什麼臉在這裡嚎啊!」
歿水的表情向來是收放自如,聽聞這句話,馬上恢復了以往扯著嘴角就讓人無端覺得很欠揍的表情,站的一派端正。臨走之前,還不忘提醒我道:「老妹,為兄是真的很關心你的哦?」
我踹了個花瓶砸到門上,讓他去死。
大抵也是因為無聊,我不知站在高樓上看幾個將軍練兵,就是在花園裡逗貓。後來,那只波斯貓跟一隻黑貓生孩子去了,我便對花園這麼一個奼紫嫣紅的地方也失去了興趣。
本公主院子最偏的地方有一個屋子,裡頭堆滿了雜物。說是雜物未免也不大妥當,因為裡面放的那些東西,在我這裡雖是些無處安放的雜物,可在旁人眼裡可都是些好寶貝。據阿笑說,這屋子裡的每一件物什都是在管家那兒登記過了的,即便每日清掃,也決計不會有人偷拿半分。聽阿笑這麼說,我倒是覺得那屋子裡的東西其實挺精貴的,於是便提著裙子差阿笑在門口守著,想著進去翻找翻找,看能不能找到什麼有意思的玩意。
畢竟以往的記憶大多都模糊,我也不清楚這裡頭到底被我丟了什麼。
琴棋書畫,刀槍劍戟,金銀玉石,初初眼風掃過,應有盡有。不過,這些東西雖是模樣精美,可我屋子裡都有,若是擺出來也難免顯得多餘。屋子被那些東西堆放著,已經很難有下腳的位置了。我被腳下一快大靈芝絆了一下,若是沒有扶住旁邊的櫃子,這一摔下去,鐵定要摔斷我的老蠻腰。將那個惹禍的靈芝踹走,我的目光停留在櫃子上一個灰不拉嘰的布袋子上。
看模樣應當是個乾坤袋,比起其它的寶貝委實顯得太過普通。再說,現在法術稍微高點的,無論是妖魔還是神仙,自有袖裡乾坤藏匿山河,要這乾坤袋做什麼?
這樣一想,這裡乾坤袋裡裝著的東西,便更叫本公主好奇了。
想了想本公主挑了一張古琴,連著這乾坤袋一起,讓阿笑一併帶了回去。
拿古琴,是為了混混這無聊的日子。至於為什麼選從未碰過的琴,而沒有選於我而言還是入了點門道的蕭,我也不知道,想來終歸是我太過無聊的了吧。
夜間,阿笑點了燈,替我放了頭髮,一直到侍候我上了床榻,方纔如往常一般對我說了句:「公主若有吩咐,奴婢就在外間。」便放下帳子退了出去。我覺得阿笑有些愧對這個名字,她一點也不常笑。
我將那個髒兮兮的乾坤袋從枕頭底下掏出來打開,一樣一樣往外頭拿出裡面的物什。發現這乾坤袋雖小,裡面裝的東西倒是雜七雜八。
什麼水壺啦,丹藥啦,幾本小黃書啦,還有幾件同本公主身形一般的衣裳。料想,這應當是本公主以前自個放進去的,但奈何沒有那幾萬年的記憶,仍憑本公主想了半天,也沒有想到自己何時有過顏色這麼素淨的衣裳。最離譜的是,本公主竟然從裡頭掏出一支油膩膩的烤雞來,聞聞還有香氣,料想應當是被人施了法術,是以顏色模樣都還挺新鮮。可新鮮歸新鮮,那也都是不知道存了多少年的動作,縱使這味道勾引的本公主食指大動,卻也難下的了口。
後來,本公主又從這乾坤袋裡頭,掏出一根髮帶,看形制並不像女子的物件。一卷畫軸,還有一本小扎。
本公主向來不愛看書,就連戲本子也是叫歿水替我找來那些帶畫的那種。是以,比起這書皮上連名字都沒有寫的小札,本公主毫不猶豫地拾起了那卷畫軸。
只是,隨著畫軸漸漸在我手中展開,我竟然怔住了。
畫卷中,畫著一個美人。若只是一個美人,本公主也許不會驚訝,可這美人除卻衣衫髮髻不看,那眉眼竟與我的模樣有些相似。相似到,我都忍不住拿了一面鏡子,自個兒比對著看。
像,卻又不像。
像在眉間,像在酒窩,像在笑意和神態。
可若是眼睛鼻子拼起來一起看,卻又不是特別像了。
說句不要臉的話,私以為本公主較這畫上的女子好看多了。
只是,這畫上的女子,無端讓我產生一種極為熟稔的感覺。我覺得像是在那兒見過,亦或者我同她曾經有過什麼交集一般。
我這個人,有一個至少我覺得是優點的優點。便是,若有什麼問題困惑著我,我怎麼想也想不明白的話,那麼睡一覺也許就想明白了,若是睡一覺還是想不明白,那麼便多睡幾覺。所謂滄海桑田,日昇月異,總有一天是能夠想明白的。
是以,本公主順手將這畫軸扔在裡側,蓋了被子,沒過多久便沉沉睡去。
這一夜,我做了一個夢。
我夢到一望無際的清水池子裡頭,開滿了蓮花,我坐在一張蓮葉上頭,光著腳丫淌在水裡,笑吟吟地瞧著那些錦鯉過來輕啄我的腳趾。
可是不一會兒,小錦鯉就被嚇怕了,來了一個生人,小錦鯉們通常見不得生人。
我抬起頭,看向前方一片光亮。那人一襲白衣,在天光映襯之下,分外耀眼。即便那人就著天光,讓人有些看不真切,可那一身風華清雅,卻是不容忽視的端正。
我笑問:「你是誰?」
他似乎躊躇了一下,方才開口對我說道:「我是你師父?」
我歪頭看他,道:「我沒有師父。」
「有的。」我看到那一襲白衣逶地,緩緩向我走來,他向我伸出一支手,如玉修長。他道:「從今日起,我便是你師父。」
看著那支手,就像是有人管我身上施了魔咒似的,我竟然伸手握住,笑吟吟地抬頭看他。我說:「好,從今日起,你就是我師父,若是有人欺負我,你必要替我打回去的。」
他忽而一笑,如千朵萬朵蓮花頃刻之間綻放開來,他說,好。
「我身上有一塊玉珮,刻著蓮泱二字,他們都管我叫蓮泱。」我看向他:「你叫什麼?」
他笑了笑,嗓音溫潤。
他說:「你以往總是連名帶姓地管我喚作容兮。」
「容兮?」
「嗯,容兮。」
作者有話要說:蘑菇夢到的,其實就是她在還是魔族公主時,被容兮碎了三魂七魄養在蓮花裡頭重生出來的魂魄。
容兮其實是在救她哦_(:3∠)_
越來越明朗了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