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幾多年少 文 / 百鬼阿莫
歲莫說:你這樣,真的很讓我痛心。
七月流火,八月未央。
驕陽酷熱,已是傍晚時分,卻仍舊穩穩的掛在空中,烤的整個大地都如乾癟的嘴唇,開了一道道的裂子。
本該轉涼的天氣不知何故,依然熱的要命。我抬頭看了看天上的太陽,刺得我睜不開眼,我低下頭,汗珠順著臉流下,此時身上的衣衫已經全部浸透。我僵直了背,站在烈日下,不發一言。
快了,快了……
我眄了一眼站在我不遠處的歲莫,抬起手抹去臉上的汗珠,衝他涼涼一笑。
歲莫的眉頭皺的更緊。
我轉過頭不去看他心痛的表情,緩緩的低下頭,狠狠的咬了一口手上的剛烤出的肉,瞬間香氣四溢,肥嫩的油滋出,飛濺在了歲莫月白色的長衣上。於是,我聽到了歲莫心碎的聲音。
我豪邁的撕下一隻兔腿遞到歲莫面前:「呶!」
歲莫搖頭歎氣道:「得肉而不知吃法,不如不得,兔肉當以爆炒為佳……」我瞥了一眼他,張口咬下一大塊,砸吧砸吧嘴,分外享受。這個方法果然好用,歲莫不在言語,身體力行霸氣的搶過剩餘的部分,同我一道歡快的吃了起來。
我手上拿的烤肉,原名——白球,是只通體雪白的兔子,亦是荀師父最鍾愛的寵物。這貨耳朵許是經過什麼特殊的改良,或是後天的基因突變,耳朵不同於尋常的白兔,兩耳下垂將耳洞遮了個嚴嚴實實。
記得荀師傅歲莫撿到它時,它的牙齒還沒長起。用荀師傅的話來說,他向來是很有「愛心」的,尤其是這白球還幫了他贏得了在不少廣大女同胞中很好的「人緣」,這待遇自是不必提了,比起我們這兩親徒弟都還親上十分,每被憶起我和歲莫都是很憤憤不平。
其實,我和歲莫都知道,他當初撿它來不過是因為山上已經半個月沒見著葷腥了,嘴饞了而已。凡事總有一個意外,這意外不大不小,剛好讓荀師傅覺得養起它,比吃了它更有一定的生活意義。
這樣,白球便撿回了一條命。但是,自打見到白球的第一眼,我和歲莫便相中了它。
原是這貨毛髮雪白,一根雜毛也沒有,本是生養在丘山這種靈氣極盛之地,又有丘山上廣大婦女友人們的細心圈養,不用說,那味道自然是鮮嫩無比,芳香四溢,甘旨肥濃,一想到,我和歲莫的口水都能涎了一地。
荀師傅知道我打白球的注意很久了,所以自是百般設防。
但古人有云: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誠然,古人誠不我欺也。
這天,荀師傅下山了。
荀師傅臨走前,將白球托給了山中的一個道友照看,再三叮囑,切莫讓我和歲莫靠近半分,又將照料白球的生活細節詳細說了一遍,那道友也一一應下。上有政策,下有對策,所謂人吃五穀雜糧,也會有個什麼三急之類的需要應對處理。
那道友本想拎著白球一道如廁,許是他到底還是年紀輕輕,大抵無法在一個畜生這樣**裸的注目下,從容不迫的解決掉生理所需。但是就這樣放任白球不管,又覺得毫無責任感,於是他便想到了一個方法,用條細繩拴在了白球的腿上,另一端拿在了手上,等迅速做完這一切之後,才施施然的入了廁。
我和歲莫躲在一旁,看的心驚膽顫。那響聲震天動地,一個接一個的從那道友的體內震出,振聾發聵,我們生怕他在下一出恭虛時會帶點什麼異物,那就不大好了,畢竟是我和歲莫觀戰的位置正好處在他發射點的有利位置上。
見他入廁,我和歲莫摸了一把頭上的虛汗,相互使了一個眼色,他把風,我給兔子下藥。
這藥自然是有講究的,不能一下讓兔子死去,那樣忒顯色手法拙劣,而且最重要的是,死了的兔子肉感就沒新鮮的好了。但也不能讓它一直不死,因為那樣稱之為失手。對於我們這等慣手,如果失手了,相當於自己給自己拂了臉面。況且失手後可能會引發的一連串的連鎖反應,就是大事了。比如東窗事發。
因為荀師傅是出了名的小心眼,被他盯上了,基本上要自求多福了。
經過再三實驗,這藥無色無味,只能致人暫時性假死,且讓人毫無察覺。
一個時辰後,白球終於被「安全」的交道了荀師父的手中。荀師父一再檢查,確認無恙後,歡歡喜喜的和道友道了別,提溜著白球便往回去的路,我和歲莫緊隨其後。心中默念倒數:「三,二,一……」
果然,白球沒讓我們失望,應著最後一聲落,頭一歪,四腿一蹬,直挺挺的倒下去了。
白球去了,這顯然給荀師父以不小的打擊。因為他坐在白球的墳邊坐了一個時辰,吃掉了我和歲莫摘過來的幾斤野果。最後一個果核從他嘴中蹦出,順帶扯過路邊的小草剔了一下嵌在齒縫中的異物,重重的歎了一口氣:「唉!你我緣分已盡,就此一別,望你來生尋個好皮囊。」
在荀師父說完這一句話後,我和歲莫一致認為,荀師父被傷得很重。於是我們心裡很愧疚,想要告訴他,其實白球走了,還有我們。
在這種最動情,最感人的真情告白的時候,忽然迎面走來了一個燒香祈願的妙齡女子問路,荀師父在我和歲莫**裸的注目下,歡歡喜喜的同那妙齡女子上了山頂。
於是我倆將那剛掀起的愧疚感,生生的給壓了回去。見荀師父走遠,我雙手迅速的將白球從坑裡刨了出來。一陣麻利的手起刀落,白球已經皮毛分離,就近的尋了一些柴禾,架上架子烤起來了。不一會兒便聞到肉香,於是白球就真的這樣,從我們的世界消失了。
當然這事終是東窗事發了,原因很簡單,許是白球有些不滿在還未享受完人間美色,便匆匆去了,積了些許怨氣在搗祟;又或是我涉世未深,提煉的藥終還是有點副作用的,當天晚上午夜十分,我和歲莫因去廁所十餘次,無力再爬起回床上時,驚著了夜半入廁的荀師父。
荀師父意味深長的看了我們半天,緩緩的道:「難怪,我聞著你們說話的味都不一樣。別人地瓜吃的太多,噴出來的氣都隱約帶著那麼點地瓜的味道,而你們說話隱約帶了那麼點爛肉塞牙縫的味兒!」
於是這事以我和歲莫面壁順帶替荀師傅洗衣服做飯外帶洗馬桶慘淡收場,當然這次倒沒給我留下個什麼後遺症,只是自此後就再也沒見歲莫吃過肉了,真是阿彌他個陀佛。
那時我十歲,歲莫九歲,荀師父說:「你倆的智商堪憂,這讓為師很著急。」
荀師父終於良心發現,覺得這麼多年許是真的延誤了我們,於是便給我們報了很多輔導班。按他的解釋是:「名師出高徒,自然我是名師,那你們這兩個徒弟自然也不能差到哪裡去。」我和歲莫鄭重的應道:「師父放心,我們雖然不能普渡眾生,但是我們可以禍害蒼生。」
荀師父欣慰的點點頭,給了我們一個讚的眼神。
於是我和歲莫收拾好了細軟,雄赳赳氣昂昂的朝其他幾個山頭奔去。這是我和歲莫第一次離開三連宮,去到以外的地方,不免有些傷感,而荀師父盯著我們的下山的身影也是良久未語。「喂……」快達半山腰時,忽然聞得荀師父遠遠的呼喚聲,我和歲莫停下小跑的步伐,心中一梗,淚眼已經婆娑,緩緩轉頭看他,耳邊是荀師父熱切的話語:「我說,你們能不能別跑的那麼風騷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