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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9章 魂蠱 文 / 風止雲棲

    游景探了下顧元微的脈搏,脈息全無。

    這種時候,他也顧不得什麼男女之別,查看了顧元微心口處的傷勢。按施湛給他的消息,顧元微是昨夜子時受的傷,到現在,整整大半日了,可那細長的傷口上,仍有濃黑的污血隱隱滲出,而反觀顧元微的面色,除了看起來像失血過多,毫無中毒的跡象。

    游景緊簇了眉頭,這下毒之人可真是「用心良苦」。此毒不會隨血液遊走全身,便是沒有任何方法把毒逼出體外。若是傷在手腳之類的地方,斷臂求生便是,可這心脈之處,卻是毫無方法可解。

    游景搖著頭,輕輕的笑,彷彿這一切真的像是命中注定一般。他費盡心血,為阿鴻準備的魂蠱,阿鴻來不及用上便離他而去。他萬念俱灰,想追隨阿鴻而去,又想到阿鴻臨死之時,讓他還了顧元微贈血參之恩。他回到臨江府,剛與施湛、吳駿二人聯繫上,便得知了顧元微遇刺的消息。而這魂蠱,卻正是在當夜練成。除了天意,他想不出更好的理由來解釋這樣的巧合。

    「游大哥」雖知人死不能復生,可是見到游景,喬暮陽彷彿頓時從絕望中找到了希望。啟年的人生那麼長,她不會死的。

    「你過來。」游景說著,從腰間摸出一個黑漆漆的小盒子,盒子裡放著一顆如水晶一般透明通透的珠子。游景伸手,在喬暮陽頸間依然湧著血的傷口上抹了一把,蹭了一手的血。

    「游大哥?」

    游景用沾滿鮮血的手,拈起那「水晶」珠子,「這叫魂引,把人扶起來。」

    那珠子,沾了血後,竟如冰塊遇熱般化了開來。喬暮陽詫異地說不出話來,但游景一開口,他便馬上把顧元微扶了起來。

    游景一手捏住顧元微的下頜,讓她張開了嘴,一手把那染血的珠子送入了顧元微口中,「把她下顎太高。」

    喬暮陽不知道魂引是什麼,雖然聽起來像極了巫蠱之術,可是他相信游景不會害顧元微。他依言照做,一眨不眨的盯著顧元微,期待著奇跡發生,可沒有,什麼都沒有。他只得再次望向游景,「游大哥你」只見游景正拿著一把銀亮的匕首,在他自己心口之處,劃開了一道口子,隨著鮮血流出來的,還有一條一指長全身通紅的活物。

    「游大哥!這」

    「你要顧小姐活麼?」

    喬暮陽堅定的眼神落在游景掌心猶如一條幼蛇的活物上,手緊緊捏著顧元微冰涼的手掌,「我要啟年活,我要她活過來!」

    「那好,有任何話,稍後再說吧。」游景把手掌湊近顧元微的傷口,那掌中懶洋洋的「幼蛇」,頓時立起了身子,在顧元微滲著毒血的傷口上嗅了嗅,然後一改之前懶洋洋的模樣,扭著身子往顧元微的傷口裡鑽。

    喬暮陽看得全身發寒,想伸手把那東西撥開,終於還是猶豫了,埋首在顧元微微涼的頸灣,任由那「幼蛇」整個鑽入顧元微體內。

    「這就是魂蠱,是一種可以令人起死回生的蠱術,乃我密宗之密法,傳承千年,但近百年來,無人用過。」游景面無表情的說著,給自己的傷口隨意地上了些金瘡藥,「你一定要嚴守這個秘密,若被有心人察覺,對這魂蠱動上手腳,那」

    「如何?」

    「會成為一具沒有靈魂的行屍走肉。」游景整理完自己的衣袍,輕輕舒了口氣,「剩下的,就看老天的意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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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顧元微甦醒,已是兩天後的事情。

    顧元微一睜眼,就看到憔悴地快脫了形的喬暮陽。

    充血的眼睛,青黑的眼影,那種絕望到令人痛心的眼神,在對上她的視線時候,猛然轉換成如旭陽般熱烈的情緒。

    「瑾瑜」

    喬暮陽捧著顧元微再次溫熱的手掌,緊緊貼在臉頰上,不捨得放開,「啟年,啟年,你終於醒了!」

    顧元微摸著心口處一條細長凸起,結著硬痂的傷口,「是誰救了我?」

    「是游大哥來了,是他救了你。」

    「他一個人嗎?」

    喬暮陽頓時緘口,點了點頭,捏著顧元微的手又緊了幾分,他是幸運的,他的啟年終於回來了。

    顧元微的身體,以驚人的速度恢復。

    閔九娘與秦流風看著游景的眼神,都迸發著毫不掩飾的興趣。奈何,游景「性情獨特」,對顧元微與喬暮陽之外的人毫不加以顏色。兩人套近乎多次無果之後,只能從顧元微與喬暮陽那兒下手。

    喬暮陽對這兩人感激之餘,同樣是戒備的。若不是這個閔九娘困了啟年三個多月,也許,很多事情會不一樣。雖然,他也明白,很多既定的事情,他不該責怪他人,只是,那份怨懟,卻不是這樣輕易可以消去的。

    顧元微對於自己被刺之後發生的事情,細細詢問過。

    第一個黑衣人是誰,她確認無疑。

    而第二個黑衣人,從閔九娘對此人的身形描述上分析,她已經心裡有了數。中年女子,武功不弱,認得她與如寶,除了張泉,顧元微不做他想。也許,張泉早就認出了她,卻不點破。救了她,卻不帶她回府,因為張泉知道,死而復生,對於她來說,是危險的。那麼,是不是她的真正出生,張泉是知道一些的?如果張泉是知道的,那張泉還潛伏在顧府,又是為了什麼?

    顧元微身後靠著軟墊,趟在床上休息,眉頭卻是越皺越緊。

    「啟年。」

    喬暮陽的聲音,把顧元微從雜亂的思緒間拉了回來,「嗯?」

    喬暮陽抬手,輕輕地在顧元微蹙著的眉頭撫過,「又在想什麼了?」

    顧元微溫柔的笑著,握住喬暮陽的手,「自然是想著如何養家餬口了,總不能真的讓你這般跟著我,浪跡天涯。」

    「只要你在,哪兒都是好的。」

    顧元微垃了喬暮陽,讓他坐到床側,把頭枕在他的肩頭,「其實,我是信你的,雖然,你的話這般不可思議,可我還是信你的。讓你做抉擇,是想讓你看清楚,在你心裡什麼是最重要的。當然,私心裡,我也想知道,我在你心裡,到底處於一個什麼位置。你的選擇,讓我很高興,瑾瑜。」

    喬暮陽笑著攬住顧元微的肩膀,心有餘悸之餘又感到無比的慶幸,「所以,你給我的承諾,都會兌現的,是麼?」

    顧元微噗嗤一聲笑了起來,側過臉,在喬暮陽耳邊道,「此生不負。」說罷,在喬暮陽耳垂輕輕咬了下,「此章為證。」

    喬暮陽被嚇得一跳,繼而忍不住笑了起來,額頭相觸,唇角高高揚起,黑眸中滿是幸福與滿足——

    月明星稀。

    顧元微披著薄衫站在船頭,海風吹得她衣袂翩飛,颯颯作響。

    刻意加重的腳步聲,漸漸靠近。

    顧元微回首望去,在這夜海為背景下,那銀白如雪、高揚飛舞的長髮,異常醒目突出。

    顧元微笑著招了招手,「游大哥。」

    游景淡淡的點了下頭,站到顧元微身側微微靠後的地方,已然是把自己擺在了下者的位置,「明日,便入下一個海域了,我們的小船噸位不足,無法繼續航行,必須回航了。」

    「嗯。」

    「那麼,你想好了麼,顧小姐?」

    顧元微瞇著眼,望著倒映著天空星辰、風平浪靜的海面,「鴻姐,走得可平靜?」

    游景原本挺直的背脊,忽然一陣輕晃,下意識地伸手,抓住了欄杆,保持自身的平衡,「還好,只是有些不甘。」

    「鴻姐有何心願?」

    「阿鴻說,願大錦能夠迎來真正的繁華盛世。」

    「可惜,鴻姐的願望要落空了。」

    「你真的不願」

    「我從不是個心懷天下的人。」

    游景冷冷一笑,「那便讓她毀滅。」

    顧元微頓時收回遠眺的視線,勾著唇,長眉一挑,「這我倒願意試一試。」

    兩人相視一笑,達成了一個默契的共識——

    隔日一早,游景便回了施湛等人所在的小船,率先返航。

    顧元微與喬暮陽並肩站著,目送著船隻消失在海面上。

    「啟年,我們會在金海國留下來麼?」

    「不,我們很快也會回去的。不過,在此之前,我需要做一件事。」

    「什麼事?」

    顧元微神秘的笑著,搖著頭,「不可說。」拉著喬暮陽把他送入船艙,「你這幾日照顧我,都沒休息好,再去睡會兒吧。」

    喬暮陽點了點頭,雖然有些好奇是什麼事,可顧元微不說,他也就不問了,「你也別太勞累了,總是大傷初癒。」

    「我知道,去吧。」

    顧元微轉而來到閔九娘的住處,扣了扣艙門。

    「誰啊,老娘在睡覺,別吵。」

    顧元微一本正經地說道,「早起的鳥兒才有蟲吃。」

    話音剛落,艙門就被人從內拉了開來。閔九娘探出一頭亂髮的腦袋,見顧元微就一人,這才大方地拉開門,「最好這條蟲子夠份量,不然,兩次救命之恩,這利息可不好算。」

    閔九娘只著了條褻褲,肚兜鬆鬆垮垮地掛著,勉強遮擋著胸前風光。

    顧元微忍著笑,目不斜視地走了進去,還不忘把門給帶上,「你不洗把臉再與我說話?」

    「有屁快放,老娘還沒睡醒呢。」

    顧元微漸漸收了笑,姿態雍容地自閔九娘身旁走過,直到主人之位上停了下來,一轉身,下擺微提,便坐了下去。

    閔九娘睡意惺忪的眼睛,不可置信地睜了睜,「你」

    「閔小將軍,本郡主想與你談一筆買賣。」

    閔九娘頓時雙眼一瞇,眸光如電,又霎時變得迷濛起來,呵呵呵笑著問道,「到底是我沒睡醒,還是你睡多了,睡糊塗了?」

    「我都說到這份上了,還有掩飾的必要麼?」

    閔九娘一愣之下,仰頭哈哈大笑起來,大手在顧元微肩頭報復性地重重一拍,「你是怎麼發現的,仔細說說,我好改啊。」

    「那得把你這些船員統統換成普通人才好。」顧元微半真半假的說著,何止是那些船員,閔九娘才是這其中最大的破綻,還有這艘船的構造,分明就是一艘戰船。說到這,顧元微不得不佩服金海國的造船工藝。若非國土地形所限,金海國便是大錦海域之上最強的敵人。

    閔九娘拉了見薄衫披到身上,抬頭笑嘻嘻道,「說吧,什麼買賣?」

    「助我進入大錦王朝權利中心。」

    「如何助你?」

    「給我錢,取之不盡的錢。」

    閔九娘低頭沉思良久,「讓你的男人,留在金海國為質。」

    「辦不到。」

    「那沒什麼好談的了。」閔九娘起身就準備送客。

    顧元微卻坐著沒有起身的意思,「若我娶了秦氏兒郎為夫呢?」

    閔九娘冷沉的視線頓時恢復笑意,「怎麼你想通了,願意娶流風了?」

    顧元微意味深長的笑著搖了搖頭,「若我沒猜錯,秦公子的父親,該是金海國國主的長子,對麼?」

    閔九娘指著顧元微,不可思議的笑了起來,「你你是如何知道的?」

    「猜中了你的身份,自然不難猜了。由金海國長皇子收我夫君為子,我將以大錦國郡主之身,娶秦氏二公子為夫,這樣能不能讓你放心?」

    閔九娘眨了眨眼睛,忍不住笑出聲,「什麼好處都讓你佔了。」

    顧元微站起身來,拂了下微皺的衣擺,笑瞇瞇的說道,「現在看來,的確好處都讓我佔了,可你們收留我,不就是在懷疑我的身份麼?不如賭一把,看看你們猜得對不對?」

    「此事,我需要與流風商議。」

    「請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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