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06章 離去 文 / 風止雲棲
「陛下,急報!」
金瑞霖睡得正沉,忽的被人推醒,本是一臉惱意,誰知一聽到這四個字,猛地彈坐了起來,直接掀被下床,「速速呈上來。」
宮人們動作麻利的給金瑞霖穿衣。
金瑞霖拿過奏折,翻開一掃,頓時臉色大變,「鄧忠德,立刻召集文武大臣入宮議事。」
那正給金瑞霖扣下頷處領扣的宮人聽到這話,手驀然一抖,手背輕輕碰到了金瑞霖的下頷。
金瑞霖暴怒地把人揮開,「沒用的東西,拖下去。」
金瑞霖讓鄧忠德當著滿朝文武,把這份急奏一字不落的讀了一遍。
聽著這份急奏,滿朝文武都變了色。眾大臣低著頭,盡可能的與周圍的同僚打著眼色,在詢問這到底怎麼回事。五日前梁王反賊謀反,大舉入侵雲江地區,怎麼這時候急報中竟是說,那反軍都打到距寶城不過兩百里的順州了。這哪是打戰,完全就是急行軍的速度啊,他們難道就沒有遇到大錦軍隊的反抗?
此時此刻,金瑞霖暴怒的心中,亦是存著這樣的疑問。奈何,莫將軍與幾位有能耐的將軍都帶兵在外,她一時半會兒也無從得到答案。
「陛下,當務之急,是立刻調集京畿重地的軍隊,嚴加防守,另外,應立刻與幾位將軍取得聯繫,問明情況。」開口的,是重回朝堂,如今位至相國的秦氏族長秦君後之母秦觀岳。
金瑞霖點頭,當下令人起草文書,立刻發向各位將軍駐軍之地。
「陛下,軍情如此急迫,兵部卻一無所知,這喬尚書的失職之罪,不可不察啊。」
秦觀岳話音剛落,喬品言急忙跪地回道,「陛下明鑒,所有軍情臣都及時上稟,從未拖延。」
「陛下,秦相國所言甚是啊。」
「話也不能這麼說…」
剛剛還鴉雀無聲的朝堂,這時候,倒是你一言我一語說得熱鬧。
「夠了!」金瑞霖厲聲一喝,「此事,朕會詳查,但當務之急察明軍情,調兵遣將方是大事。秦愛卿。」
「臣在。」
「皇都的安全之責,朕就全權托付予你與李將軍了。」
秦觀岳與皇都侍衛統領李博一同跪地領命。
秦觀岳滿眼挑釁的瞥了眼依舊跪在地上的喬品言,領著李博與幾個皇都武將,先行退了下去。
金瑞霖再次當著文武百官之面,不痛不癢的訓斥了喬品言幾句,然後令眾大臣各司其職,並約束好府中下人,這才令所有人都退了出去,獨留下喬品言。
喬品言隨著金瑞霖來到御書房,一入門就一邊表著忠心,一邊哭訴秦觀岳的雞蛋裡挑骨頭。
金瑞霖皺著眉,把人扶了起來,「朕知道委屈了愛卿,但非常時期,愛卿且多忍一忍吧。」
如果她不授命由秦觀岳來全權安排護衛皇城之事,那秦氏又怎麼會捨得把他們的私兵拿出來
喬品言一臉委屈又肝腦塗地的模樣,拭著淚信誓旦旦道,「只要陛下明白臣的忠心不二,臣就心滿意足了。」
金瑞霖點了點,她這時候哪有閒心管他們這些爭權奪利的事情,當下岔開了話題,「那孩子你可藏好了?」
「陛下放心,這可是金瑞元那反賊的穿心箭,下官絕不會誤事的。」
「嗯,朕這個妹妹真是詭計多端,防不勝防,但她這古往今來都少見的癡心,倒真是能夠救了朕的大好江山啊。」金瑞霖說著,拍了拍喬品言的肩膀,「你這些年替朕辦的事,朕不會忘記的。」
「臣不敢,為陛下辦事,乃是為人臣下的本分。」
金瑞霖彎唇而笑,軒兒與喬品言這對母子倒是一個品信,她就喜歡這樣聽話的人。
隔日夜間,金鴻的軍帳內,許久不曾路面的莫大終於再次出現在金鴻的面前。
「主上,屬下幸不辱命。」
「好!」自開戰以來,金鴻面具下從未鬆開的眉頭,終於舒展了開來,「莫二是留下作照應?」
「是的,主上。」
「好,你暫時不要露面,只在暗處護我左右便可。」
「屬下遵命。」
金鴻聽到有腳步聲向這邊傳來,便即刻令莫大退了下去。
來人是游景,他手裡還捧了只藥盅,「阿鴻,你這幾日頭疼犯得厲害,我特意給你多加了一貼藥。」
「嗯,這幾日軍務繁多,大約過於疲勞了。」
「那你多加休息。」
「嗯。」
「祈兒還沒有消息嗎?」
金鴻一仰頭把藥一口氣喝了下去,拿過游景遞來的手巾擦了擦嘴,冷冷哼了聲,「那康平帝真以為拿一個孩子就能威脅到本王,當真可笑。別說那孩子不是本王親子,即便是,本王又豈能為了一己之私,令這麼些年為本王東征西討的將士失望。」
游景垂著眸,歎了口氣,「阿鴻所言甚是,只是那喬氏也可憐。」
金鴻抿唇久久不語,好一會兒才勉為其難道,「若真是那般,本王會補償他的。」
「補償?」
「嗯。」
金鴻不欲多言,似乎不想多提此事,游景也不好再詳問下去。
「看你這般忙碌,我也不打擾你了,早些休息。」
「阿景。」
游景剛剛走到軍帳門邊,聽到金鴻喚他,馬上回過頭去。
「本王的意思你婉轉的傳給他吧,至於孩子的事,讓他早作心理準備。」
游景猶豫了下,點了點頭。
金鴻看了眼那還在輕輕擺動的門帳,淺褐色的瞳凜冽一瞇,冷聲道,「來人,換茶。」
一個垂首立在帳外的小兵,即刻走了進來。
金鴻抬眸掃了那小兵一眼,把手邊的茶杯中的殘餘的茶往地上一倒,運功逼出剛剛喝下的藥汁,吐進茶杯中,擱在桌上向著小兵方向一推,「花千蘭,看你的本事了。」
那小兵仿若畏縮般低著的頭緩緩抬了起來,身子隨之挺直而站,只一個站姿的轉變,那不起眼的小兵,頓時就變得修長挺拔,氣勢徒然增強。只是,她依舊恭敬至極的往地上一跪,「主上信任在下之言,在下感激萬分,畢當肝腦塗地以報明主之恩。」
金鴻擱在膝上的手疊放在了一起,手指輕輕摩挲著另一手腕上隱泛著紅光的鐲子。雖然花千蘭所說的事情不可思議,但是,在她的敘述中關於楊戎的一切,卻是十分可信的。不管她是金鴻,還是花千蘭所說的元安王,總之,有這鐲子中的血蠱王為證,她是梁王之女這一點是確定無疑。
金鴻想到此,蒼白的唇角一側斜斜揚起,彷彿帶了絲嗜血的味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她既然坐到了這個位置,想再把她弄下去,就要看看她楊戎有沒有這個本事了。「嗯,這藥你好好去查查吧。」
花千蘭捧著茶碗,彎著腰退了出去,一走到門帳邊,她又微駝了背,畏畏縮縮的,像個膽小無用的小人物,「主上,小人告退。」
金鴻撐著額頭,閉著眼睛,輕輕的晃動隱隱作痛的頭。這藥不喝還好,一喝下去,再吞出來,總要這般隱隱痛上一陣,彷彿她的腦中,有什麼東西在騷動一般。
她就這般閉著眼睛休憩了一會兒,然後帳外傳來了喬暮陽的聲音。
她緊閉的眼睛,驀然一睜,又緩緩閉上,不等莫三進來詢問,她已經開口道,「讓喬側君進來。」
喬暮陽聽到金鴻的聲音,想到剛剛游景對他說的話,想到自己此來的目的,眼睛不由地染上了濕意,又被他強壓下去。他整理好自己的情緒,然後走了進去。
金鴻聽到腳步聲,便睜開眼睛向他望來。
兩人默默的對望了幾息,喬暮陽率先避開了視線,低下頭,上前給金鴻行禮,「妻主。」
金鴻輕輕的應了一聲,指了指離自己最近的左下手第一個座位,「坐吧,這麼晚過來,可是有事。」
喬暮陽乖順的,按著她所指坐了下去,聽她這般說,點了點頭以作答覆。
金鴻仿若漫不經心的再次看了他幾眼,才收回視線。如果她真的是元安王,那麼,這個人才是他的夫?她如此一想,頭疼霎時又劇烈了起來,彷彿是她頭腦深處,正在極力的抗拒這種想法。「說吧,何事。」
「你,不太舒服嗎?」喬暮陽聽到她的聲音忽然艱澀,這才仔細向她瞧去,只見她向來蒼白的唇,雖然緊緊抿著,依然微微的顫動,而她撐著頭的手腕上的鐲子,好像比往日紅光更甚。
「沒事,一會兒就好。」
喬暮陽聽著,只覺心疼的說不出話。他站了起來,想靠近她,幫她揉揉額角,剛走了一步,忽然又想起來,她十分不喜歡與他親近,然後又坐了回去。他靜靜的凝望著她,思緒百轉千回,最後終於見她的唇不再顫抖,這才緩慢低啞的說道,「剛才夫郎把話帶給我了。」
「嗯。這事,本王對你有愧,但請你理解,本王不能為了一個孩子,令這千千萬萬的將士失望。」她一次對一個人產生這般深沉的愧疚。
「我不怪你,我知道你有你的難處。」
「多謝。」
「你明日就要率軍直奔寶城了,是嗎?」
「嗯。」
喬暮陽閉了閉眼,深深吸了一口氣,彷彿用盡了力氣,低低說道,「請妻主送我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