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天階希撫翼 第六十三章 新人舊人(上) 文 / 繁朵
第六十三章新人舊人(上)
「家裡怎麼樣?」柳御女和段美人離開後不久,西平才拆了兩個環,一早出宮探望家人的阿善回了來,牧碧微便使挽袂和挽裳一起看著西平,領著阿善到了正堂問道。
阿善知她之意,道:「小郎君如今長高了許多,看著倒還是從前沒心機的模樣,奴婢問過大郎身邊的人,都說小郎君和兩年前沒什麼大的變化,一直念著女郎,大郎因女郎的緣故不大理睬他,老太君因此倒有些憐惜他了。」
「都是祖母的孫兒,祖母雖然嫡庶分明,卻也不可能不為他打算。」牧碧微端起茶來喝了一口,道,「徐氏這回給了誰陪他動身?」
「是喬連。」阿善道。
牧碧微仔細想了一下才道:「這不是祖母身邊的人嗎?」
「徐氏說,小郎君頭次離家,又有可能會面聖,她身邊和小郎君身邊的人都沒見過什麼場面,到底還要老太君身邊的老人才能放心,所以拿私房做了一套赤金頭面,去纏了老太君同意借人。」阿善說這番話時,神態有些微妙。
牧碧微臉色先沉了沉,復冷笑:「她倒是見機!」
——牧碧微當年受這個繼母算計進了宮,兩下裡自然就結了仇,自她進宮後,牧家後院就落進了徐氏手裡,徐氏身邊、牧碧城身邊,自然都是徐氏的心腹,就算不是,這兩處出來的,牧碧微也要疑心上幾分。
因著對牧碧微的虧欠,再加上朝局的複雜,牧齊做到了尚書令,卻至今不曾為牧碧城謀取仕途,如今還是沈太君出面,才由牧碧微開了這個口,這裡面未免沒有沈太君和牧齊連手促成牧碧微與徐氏和解的意思,不管牧碧微心裡轉過多少念頭,她既然向姬深替牧碧微求到了這次隨駕的資格,至少是做了,若徐氏還不知道識趣,進宮的沈太君和牧齊都要不高興了,這兩位不高興,對牧碧城總也要有所不滿。()
所以徐氏向沈太君求了喬連,一來是知道牧碧微厭惡自己,若是將自己的心腹、或者可能是她的心腹派到越山去,屆時惹了牧碧微一個不喜,誰知道會不會隨手坑一把牧碧城?
就算不坑牧碧城,回頭牧碧微向小何氏或沈太君抱怨幾句,徐氏少不得再招婆婆的憎厭。
而喬連本是沈太君當年的陪嫁之子,一向給沈太君所居的松園跑腿的,為人沉穩,絕不會怠慢了牧碧城,也不會惹牧碧微不喜歡,徐氏這麼安排,也是她一番為母之心了。
但牧碧微一向不喜歡她,又在她手裡吃了大虧,這會便覺得徐氏果然心機狡詐,她如今還沒尋到法子料理這人,哂了一下也不再多想,只道:「你看碧城如今相貌如何?」
「女郎的阿弟能差到哪裡去?」阿善聽她問這個,就笑了起來,「小郎君有六七分似大郎,女郎放心罷。」
牧碧微滿意的點了點頭:「像大兄就好,御前侍衛,武功其實還在次位,畢竟聖駕哪有那麼好靠近?何況陛下自己武力也不差……最緊要的還是賣相好,不至於丟了陛下的面子!」
阿善道:「陛下旁的不論,單說長相,的確是龍章鳳姿,威儀天成,左右侍者姿容差上幾分,就被比照得彷彿是木石一樣無趣,照奴婢看,小郎君雖然因著心性的緣故,如今還有些稚氣的意思,但想來陛下是看得中的。」
牧碧微點了點頭,忽然想起了一事:「明兒就要動身了,太妃那邊怎麼說?」
「太妃說叫女郎放心就是,今兒傍晚前定然有准信。」阿善說著就問,「女郎既然要在秋狩時將西平公主托付給左昭儀,這是因為穆氏之死的緣故,擔心西平公主沒個可靠的人看著,這個奴婢明白,只是女郎為什麼還要求太妃經太后那一道?直接把公主送到華羅殿豈不是還叫左昭儀記個人情?」
「記個人情嗎?記個仇還差不多。」牧碧微搖了搖頭,「你想,當初風荷院裡,我拒絕了酣秋的要求後,左昭儀為了能夠撫養西平,可是親自夤夜登門請求的,如今我為了自己能夠隨駕,把西平丟給她照顧,就算她宮闈寂寞無聊吧,豈能不生氣?更何況她出身高貴,指不定會認為我這是可憐她呢!她這樣的身份經歷,可以原宥種種冒犯以顯得自己賢德大度,卻無法容忍旁人去可憐同情她……但經過太后那邊,命我離宮時將西平交給她照顧卻不然,這是太后憐恤她宮闈寂寥,所以要西平去寬慰她,那是太后對她的體貼,而不是我對她的同情與利用,知道了麼?」
阿善恍然點頭,又擔心道:「左昭儀當年就想撫養過西平公主,秋狩足有近月呢,可別叫她把公主殿下的心給籠絡了去,又或者藉著這次撫養以後時常與公主殿下接觸?」
「那也是沒辦法的事情。」牧碧微長長的睫毛動了一動,認真道,「宮裡如今的妃嬪越發的多了,不常在陛下跟前走動的,怕是陛下連姓氏都不記得了,開了春,誰知道還要不要添新人?這回秋狩還是陛下親自點了我……你也不是不知道他那不喜歡被人拒恩的性.子,可西平年紀實在太小,我使人問過雷墨,他說越山池邊太過陰寒,西平能不去還是不去的好,放在這宮裡,之前還能指望穆氏,畢竟孫氏也要隨駕,何氏有太后看著,有穆氏在,至多教西平些有的沒的,回來我再教回來就是!但如今穆氏已死,總不能把你留下?」
她搖了搖頭,「原本的打算是讓穆氏撫養,打著請左昭儀照料卻不叫她插手的主意,你我肯定不能留在這裡看西平的,不然別院那邊我怎麼辦呢?挽袂她們幾個怎麼可能周全照顧得了西平?既然如此,還不如乾脆送到華羅殿去!有了太后這麼一道,左昭儀必須上心不說,太后親自發話給皇長女安排,難道不是壓了新泰一頭?就叫孫氏氣悶去吧!有本事,她也把新泰公主留下啊!」
阿善會意,笑著道:「就怕留下了新泰公主,孫氏上次在和頤殿裡說的輕鬆,憑她也未必敢把新泰公主送給旁人養,若是帶著呢,新泰公主年紀這樣的小,孫氏又教著她學了這個學那個,到時候別院裡也不得空閒,沒那個功夫去勾引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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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殿。
小龔氏兩頰暈紅,眸子明亮,正用纖纖十指剝著一顆葡萄,餵著斜靠在榻上的姬深,她原本綰著飛仙髻,如今用來固定髮髻的幾根釵子都墜在了榻下厚實的氈毯裡,烏黑的長髮半披半散,有幾縷還落進了肚兜裡去,勾人想像。
榻尾的地方燒著一爐沉水香,香氣奢靡而纏綿,姬深感覺到葡萄到嘴邊的速度慢了一下,不由張開眼睛,卻見小龔氏正拿帕子擦了手,低頭理著髮絲,他伸手一扯,恰好抓住了小龔氏的袖子,將她拉入懷中,小龔氏驚呼一聲……
正在情熱之時,屏風外,卻傳來極煞風景的一聲咳嗽,姬深頓時一個激靈!
拜上次崔畎匆忙進宮所賜,這一回姬深受驚之後卻沒有立刻出言大罵,而是先推開小龔氏,迅速抓過地上的外袍披衣而起,這才問道:「是誰求見?」
外頭,王成小心翼翼、很是為難的說道:「陛下,是定興殿的主位何光訓。」
聽到是後宮妃子,姬深頓時鬆了口氣,隨手又將外袍扯下丟到一邊,叱道:「蠢貨!也不知道說清楚!」
王成不敢分辯,小聲道:「陛下,何光訓就在外頭……」
姬深因何氏小產後容貌大不如前,對她就漸漸淡了下來,如今又被驚擾,心中就生出厭煩之意,正待叫王成打發了何氏離開,小龔氏卻眼珠一轉,氣呼呼的說道:「陛下,我聽阿姐說,就是這個光訓娘娘欺負她呢!」
小龔氏吸引姬深的正是她之天真爛漫,是以姬深特許她私下裡說話隨意,連奴婢也不必自稱,如今見她這樣直言不諱,換了一個人,姬深指不定要疑心,這話小龔氏說了,他卻覺得這是小龔氏年紀還小,又性.子直接的緣故,反而挑起她下頷,笑著解釋道:「何氏是景福宮主位,你阿姐是她宮裡人,平常受何氏管制本是本分,何氏雖然性格強烈些,倒也不是惡毒的人。」
「陛下就會幫著她說話!」小龔氏不高興的撥開了他的手,偎進他懷裡恨恨的拿粉拳打了他幾下,嗔道,「前日夜裡還說要護著我也護著阿姐呢,如今就先幫那何光訓說話了,也不知道她來了是不是為著告我和阿姐的不是?可憐我一個中使還不曉得要怎麼被她欺負!」
「朕在這裡誰敢欺負你?」姬深見她不依不饒的,心頭就是一軟,低頭吻了吻她,便揚聲吩咐,「著她進來!」一面低聲對小龔氏道,「那朕說她幾句給你出氣?」
小龔氏嘟起嘴,小聲道:「我阿姐可是沒了……」話說到一半,想到龔世婦叮囑此事甚大,不可輕易揭發,到底噤了聲,提醒道,「陛下可要說話算話,好生給那何氏一個難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