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天階希撫翼 第八十六章 為姊之心(上) 文 / 繁朵
第八十六章為姊之心(上)
那底野迦確是良藥,隔了幾日,安平王的傷勢已經穩定了下來,也可以移動了,自然沒有繼續佔著帝寢的道理,就挪了出去,正堂經過一番收拾,姬深搬了回去,那些宮嬪才重新開始侍寢,這次出事在越山池這邊算是揭了過去。
牧碧微覷著秋狩也不剩幾天了,就親自挑了個時辰過去,趁著撒嬌的光景提了這事。
姬深早前答應過她,再加上也沒把這個當成什麼大事,就有半日提早歸來,命人將牧家兄弟都召到跟前來。
牧碧川當年因為雪藍關之事,是面聖過一回的,他是長兄,既然過來了,姬深自然也先勉勵他幾句,隨口問了幾句清都郡的情況——實際上清都即使是近郡,姬深也不太記得清楚郡內是個什麼情形,但忖著聶元生也沒說過清都郡出過什麼問題,而且還有牧碧微的面子在,照例誇獎了,再看牧碧城,少年矯健颯爽,且那天真無邪之氣與小龔氏頗有異曲同工之妙,的確容易使人看了心生好感。
姬深因牧碧微在側,不住的扯袖子掐手臂的使眼色,就對牧碧城著重讚賞了幾句。
這麼一誇獎,雷墨就湊趣道:「老奴聞說牧令少年時,嘗因俊美被高祖皇帝戲稱為玉郎,如今看牧令的長幼二子,眉目卻恰如牧令年少之時,且雙璧在堂,當真是芝蘭玉樹了。」
牧碧微就趁勢推著姬深道:「陛下,這話可不是妾身教雷大監的,高祖皇帝之讚譽在上,陛下可也要給妾身阿弟份體面,不愧了小玉郎之稱呀!」
姬深就笑著問牧碧城:「卿想從文從武?」
「回陛下的話,小子謹遵陛下之命。」牧碧城拱手道。
姬深就回頭問牧碧微:「微娘?」
「妾身一介婦人,哪裡知道那麼多?」牧碧微眼波流轉,嗔道,「只是陛下也看到了,妾身的弟弟雖然好,年紀卻幼了些,祖母疼愛孫兒,他又是幼孫,不免見過的場面不多,陛下只管為他指個體面又不擔什麼事的差使罷。」
這話說了,姬深就覺得為難:「你這阿弟倒是一表人才,只是年紀的確小了些,朕卻要好生思慮。」
牧碧微就藉著他低頭思索之際給雷墨使了個眼色,雷墨乾咳一聲,便上前道:「陛下,老奴瞧見這牧家小郎,倒是想到了一個主意。」
姬深道:「哦?」
「前兩月飛鶴衛裡缺了幾人,加上計副統領因計相之妻逝世請了丁憂,如今人員正缺,老奴觀牧家小郎君俊秀挺拔,雖然未知武藝如何,但想來牧令之子總不差的。」雷墨笑著道。
姬深打量幾眼牧碧城,也覺得的確生得不錯,便問牧碧城:「卿武藝如何?」
牧碧城忙道:「小子不敢忘祖,武藝是自小學的,只是未曾上過陣,家父家兄都言爐火未純,還須苦練磨礪。」
「小郎君觀年不過束髮不久。」雷墨笑道,「這年紀若是已經爐火純青,那卻是古之罕見的奇才了。」
「奇才易遭天妒。」姬深笑著道,「武將之子,牧齊膝下子嗣不多,想來教養上總不會疏忽的。」說著就道,「朕著你補了飛鶴衛如何?」
牧碧城拱手道:「固所願爾,不敢請耳。」
他這麼直白的答應,眼角眉梢不掩喜悅,倒是投了姬深的脾氣,不覺拊掌對牧碧微道:「微娘的阿弟性.子與微娘倒有幾分相似,皆是不作偽的天真爛漫。」
「這也是陛下寬仁,他才不拘束。」牧碧微朝他遞了個媚眼,笑道,「陛下是沒見過他在先生跟前的模樣呢——每回背不出書來,見到先生都是連話也不敢說的。」
姬深自己就不愛讀書看字,聽了這話也不過一笑:「牧家乃是武將,又何必太拘束於詩書?」
這件事情就這麼定了,牧碧川與牧碧城一起謝了恩告退。
次日,牧碧城補了一套飛鶴衛的服飾,就到了御前侍立。他年紀小也沒什麼城府,即使同僚知道他是靠著阿姐才謀了這差使,又頂掉了其他人想調到御前補缺的額,但一來顧忌著牧碧微的寵愛,二來牧碧城的性.子實在難以叫人討厭,倒也算順利。
卓衡幾次傳來消息,都說牧碧城在御前過的還不錯,並不見有人排擠或對他如何,牧碧微這才放了心——這時候也到了返回鄴都的時候。
回鄴都的路上,牧碧微從輦車裡觀看,見前方牧碧城單手執韁,不時空出手來撫摩一下腰間飛鶴衛統一的佩刀,一面護衛、游弋在帝輦附近,一面與同僚談笑幾句,雖然四周車馬喧囂,聽不清楚他們的談笑,但看著那仰頭大笑的模樣,也能夠感覺到爽朗。
牧碧微看了片刻,見有內侍從帝輦中出來,沿著外頭的欄杆走到側面叫了一聲,就見牧碧城向同僚告了一聲罪,策馬上前,那內侍與他說了幾句,卻轉身進了帝輦,牧碧城仍舊等在了帝輦之畔,片刻後,那內侍卻端出了一盤葡萄,彎腰遞了下去。
牧碧城彷彿謝了,鬆開韁繩接了葡萄,再退回同僚之中,說了幾句,便一起用了起來。
見狀,牧碧微放下簾子,問左右:「這會在帝輦裡侍奉的都有誰?」
「回娘娘的話,是何光訓、戴世婦、段美人和曾才人。」挽襟也看到了那一幕,便笑道,「那葡萄怕不是戴世婦或段美人進言,就是龔中使了……都知道娘娘憐恤幼弟呢!」
牧碧微輕哼了一聲:「回都途中固然勞累,但既為陛下近衛,這也是應該的,何況本宮看他們鞍上都備了水,難道非要葡萄解渴嗎?又不是在家中!小郎是本宮幼弟不假,可如今也有十五歲了,她們只知道討本宮歡心,卻不想想避諱!」
挽襟原本倒沒多想,畢竟一來是眾目睽睽之下,二來姬深此刻也在帝輦中——但聽牧碧微似有不悅之意,還是小聲道:「奴婢使人去打聽下!」
「叫葛諾去。」牧碧微點頭道,葛諾是三天前才從鄴都帶了那盒婆羅香回來的,這中間自然是被事情耽擱了。
等葛諾走了,阿善才說話道:「戴世婦她們固然想著要討好娘娘,可依奴婢看,她們並非不知道輕重避諱的人,倒是龔中使有可能做這樣的事情。」
牧碧微其實也覺得這手筆出自小龔氏更有可能,她心裡就有幾分惱意,到底對徐氏再怎麼不喜,這牧碧城也是自己弟弟,就道:「得尋個機會與她說一說了。」
阿善道:「奴婢明白。」
過了片刻,葛諾重新轉了回來,就隔著簾子稟告道:「娘娘,奴婢問了帝輦那邊的內侍,是這麼回事,陛下嫌輦中燒的炭太多了氣悶,方才使人把四面的窗都開了透氣,就看到了小郎君四面圍著帝輦游弋,騎馬的姿態煞是好看,陛下就讚了一聲。龔中使就道,帝輦左右飛鶴衛雖然多,可小郎君卻最引人注意,陛下既然誇了,何不賞他一賞?」
牧碧微和阿善對望一眼,都覺得方纔所言果然沒錯,牧碧微問:「然後就賞了葡萄?」
「然後何光訓說若不是出色,陛下又怎麼肯選中?就說看小郎君跑來跑去想也渴得緊,隨便賞盤葡萄就是,反正有娘娘在,小郎君也不會缺什麼。」葛諾咳嗽了一聲才道,「陛下答應後,何光訓又說了一句——說龔中使一向是個愛憎分明的性.子,一進宮就投了娘娘的緣不說,不想連牧家小郎君也和龔中使這樣有緣分。」
聽了這話,牧碧微也懶得囉嗦,拍了拍手吩咐:「牽馬過來,本宮也去帝輦裡湊個熱鬧!」
這麼一說大家都知道她這是要去尋何氏的麻煩了,自然沒人會攔,葛諾問:「那盤葡萄本是御前的……端也是卓奚僕使的人,但既然是何光訓所言,是不是叫小郎他們不要吃了?」
「為什麼不吃?」牧碧微冷笑,「不就一串葡萄麼?陛下所賜,她何氏一句話還就能弄髒了不成!」
片刻後,牧碧微騎著馬到了帝輦前,被扶上了帝輦,守在迴廊上的內侍見到,忙躬身行禮,又進去稟告,片刻後就出來請她進去。
牧碧微帶著阿善進去,便見姬深被簇擁在上首,小龔氏和戴世婦一左一右,段美人在旁邊拿牙箸敲著碗,何氏卻揚袖回身的在空處作著舞……見到牧碧微進來,小龔氏便趁機喜道:「宣徽娘娘來了!」
姬深笑著道:「微娘怎的過來了?可是輦中獨處無趣?」
「可不是?」牧碧微走到一席前跪坐上去,散漫道,「所以方才揭了簾子看外頭呢,就看到陛下賞了妾身幼弟東西?」
「是一盤葡萄。」姬深這會還沒多想,只當她是來為牧碧城謝恩的,就道,「也不是什麼大事,不過是初一瞧他在外頭跑來跑去的想也渴了。」
牧碧微道:「他啊是小孩子心性,乍做了陛下跟前的侍衛,新奇著呢!」
姬深道:「瞧他那麼精神朕也覺得有趣。」
「陛下一向寬仁,待身邊人尤其好。」牧碧微道,「妾身這可是過來埋怨陛下了。」
姬深奇道:「埋怨朕什麼?莫非是賜葡萄賜少了?還是不該賜他?」
這會何氏因為小龔氏有意把注意力引到牧碧微身上,她跳得舞也沒了人看,自覺無趣,也收了架勢,自己歸位,聞言就掩袖道:「牧妹妹這話說的,陛下賜牧家小郎君葡萄,還不是因為妹妹的緣故?這是愛屋及烏呢!」
「正是因為篤定了陛下愛屋及烏,加上這回賜的又是葡萄,所以才觸動了妾身的心思,過來再求陛下個恩典呢。」牧碧微撒嬌似的睨了眼姬深,不緊不慢道,「陛下憐恤妾身,這兩回狩獵都給了妾身父兄隨駕的恩典,這一回妾身阿弟做了陛下跟前侍衛,陛下行進之時也不忘記他……」
說到這裡,姬深已經明白過來,笑著道:「朕是聽出來了,微娘這是抱怨朕只想到了她的阿弟,卻忘記了她還有個長兄!」說著就要命人去給牧碧川也送盤葡萄——對他來說這也不過是小事。
不想牧碧微卻掩嘴笑道:「陛下賜的可是葡萄!」
見姬深不解,她提醒道:「葡萄可是多子多孫呢!」
姬深還沒回過意來,何氏已經變了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