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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天階希撫翼 第一百十章 冷雪美人 文 / 繁朵

    第一百十章冷雪美人

    宣室殿裡笙歌裊裊,王成小心翼翼的引著路,低聲道:「這會是冷美人、雪美人並龔中使在伺候著,方才戴容華來過,只是沒坐多久就走了。」

    戴氏怕是被擠兌走的。

    牧碧微不動聲色的問:「龔中使也在?」

    「中使一直伺候著陛下呢。」王成苦笑著說道,早先他是看不起小龔氏的,那龔世婦就是個不聰明的,原本就不得寵,被何氏抬舉著借腹生子,這才僥倖有孕,若是得寵,這個人選也輪不到她了,後來因為懷了男胎,心大了卻沒腦子,還沒生呢就露了輕狂,卻不想想抬舉她的何氏一無得臉的娘家,二曾背叛過太后,卻一路踩著多少人上位,那手段也是她能夠反水得起的?

    小龔氏才進宮時那天真懵懂的模樣,一看就不是長命相——可誰叫她命比她阿姐要好,一進宮就偶然入了牧碧微的眼,居然相談甚歡,得了這位宣徽的扶持和提點,漸漸的在宣室殿裡站住了腳,王成也開始奉承起了她。

    不想他才和這位中使熟悉起來,小龔氏也習慣打發他辦事了,安平王又送了一對冰山美人進宮,打的旗號是為禮部尚書高節求情——安平王倒是念著妻舅和表兄呢,除夕皇家家宴上,安平王妃都沒露個臉!

    冷美人與雪美人人如其名,連姬深都沒得過一個好臉色,更別說這些宮人了,王成算是機靈的,到底曾是卓衡的同屋,其他已經好幾個宮人挨過罰了。

    這會不免趁著帶路的機會對牧碧微訴一訴苦:「冷美人不喜笑,也不喜看到御前之人嬉笑,娘娘請想,平常也還罷了,逢著大節,奴婢們總不能擺一副哭喪臉罷?何況正月裡向來不作興為小事罰人的,可今年正月到現在,單是奴婢如今的同屋就有三四個挨了罰,就是奴婢,也撞上了一次,虧得龔中使幫著說話才免了。」

    「這倒是奇了,她自己成日裡板著個臉,倒也不許旁人笑,卻也太霸道了罷?」牧碧微淡淡一笑,「論起來你也是陛下身邊的老人了,莫非陛下也不維護你,還要龔中使說話?」

    王成苦笑道:「娘娘這話說的,奴婢雖然僥倖伺候陛下有幾年了,可到底只是個奴婢罷了,又怎麼好與貴人相比呢?兩位美人如今都是陛下所愛,奴婢們不當心得罪了她們,又哪裡會有好果子吃?陛下肯給龔中使面子,奴婢已經謝天謝地了!」

    這話就是說如今小龔氏也落了下風了?

    牧碧微笑了笑:「這兩位美人倒是有趣……」

    正說著,前頭的樂聲越發的清晰起來,還沒進東暖閣,先有一陣旖旎的香氣撲面而來,這香氣馥郁芬芳又帶著一絲難言的挑逗,一嗅之下使人不禁心頭就是一軟,牧碧微問:「這是什麼香?」

    王成小聲道:「據說是百濯香,聞說本是漢末的方子,熏染衣上,百濯不褪,故而名之。」

    「呵!」牧碧微沒有再說什麼,止住了守在閣前的兩個內侍的通報,逕自走了進去。

    轉過屏風,卻見上首姬深斜依榻上,枕著小龔氏的膝,榻邊靠了不知道是冷兒還是雪兒,懷裡抱著一面琵琶,十指翻飛的彈著,另一個容貌與她一般無二的美人則廣袖翩躚,在空處飛旋作舞。

    見到牧碧微忽然走進來,那彈著琵琶的美人臉色一變,忽然嘩啦一下住了弦,姬深原本目不轉睛的看著舞,忽然這麼一下,頓時將他嚇了一跳,還沒看到牧碧微,先問新寵:「冷兒?」

    「宣徽娘娘這麼忽然的走了進來,外頭竟連稟告也不稟告一聲,沒得嚇了妾身一跳!」那冷兒把琵琶一推,就那麼砸到了地上,怒氣沖沖的站了起來大聲道,「妾身這會心還在砰砰亂跳呢!所謂樂由心生,這會可沒法給陛下彈曲了!」說著一頭向內室走去。

    另一邊的雪兒也收了舞,不高興的道:「陛下,無人伴奏,妾身還跳什麼?既然宣徽娘娘來了,想來也沒妾身什麼事了,妾身告退!」

    兩個新寵都生了氣,姬深也不禁對牧碧微有些不悅:「微娘怎麼進來也不叫人說一聲?」他想著大事化小小事化無,就要吩咐拿了守在門外的內侍去罰了哄新寵高興。

    牧碧微如何能夠同意?若當真依了他這麼做,回頭自己的顏面何存?

    她哼了一聲,眼眶迅速瀰漫起了水霧,語氣哀怨而委屈:「陛下說的這是什麼話?妾身才進宣室殿,就聽見了樂聲,又問過外頭說是兩位美人在為陛下作舞,想著若是使人進來稟告,豈不是平白的擾了陛下的興致?不想反而成了不是了!罷了罷了,陛下如今有了新人忘記舊人,妾身這會再到陛下面前來,也不過是平白的惹陛下生厭,就是再怎麼小心也都是妾身不是,求陛下賜妾身三尺白綾還了這裡的清淨罷!」

    姬深還沒接話,小龔氏已經用力一推姬深的肩,怒道:「陛下就會偏心冷兒雪兒!她們說什麼陛下都信,越發慣得她們膽子大了,這明擺著就是在污蔑宣徽娘娘!」

    姬深雖然對牧碧微有些不悅,但見她一副受了天下委屈的樣子,甚至連求賜白綾的話都說出來了,心頭也是一軟,忙轉了態度笑著道:「你比她們先進宮兩年了,怎麼還是這樣子愛使性.子?朕不過隨口一問,竟就說到了白綾上面!氣性竟這樣的大。」

    又安撫小龔氏,「冷兒雪兒才進宮不久,朕素喜她們本性清冷孤傲,你們都是朕之所愛,該和睦相處才是,何況冷兒雪兒也未必就是故意針對微娘,不過是她們本性如此罷了。」

    他這邊哄了牧碧微和小龔氏,冷兒和雪兒卻不答應了,兩人聞聲就從內室裡奔了出來,一個道:「陛下,這裡是陛下安置之處,就是前朝左右丞相有急事入宮求見,也斷然沒有強闖的道理,宣徽娘娘進宮也有兩年了,怎麼這點規矩都不知道?」

    另一個道:「陛下仁慈,不與宣徽娘娘計較也還罷了,龔中使竟還幫著宣徽娘娘埋怨陛下,天下再也聽不到比這更偏心的話了!」

    「都給本宮閉了嘴!」牧碧微聞言,臉色就是一沉,冷聲喝道!

    她自幼被捧著長大,在宮闈裡也做了兩年主位,威儀已成,這麼一喝,冷兒雪兒的唧唧喳喳告狀頓時就是一頓,隨即惱羞成怒,越發道:「陛下請看,當著陛下的面,宣徽娘娘也要這麼呵斥妾身,背過身來,妾身還不知道要受多少委屈呢!求陛下為妾身做主啊!」

    小龔氏在旁邊氣得發抖,喝道:「宣徽娘娘不過著你們住嘴!她是正經六嬪之首,你們兩個是什麼東西?區區散號罷了,就這樣公然無禮污蔑起來了!安平王當真是好教養,怎麼就教出你們這兩個不知道規矩的東西!?」

    「陛下,如今連龔中使也這樣說妾身,偌大宮闈卻無妾身姊妹的容身之處,求陛下將妾身姊妹送出宮去,免得礙了娘娘們的眼罷!」冷兒雪兒一聽,立刻奔到姬深跟前,扯著他袖子又是搖又是拉,甚至還把頭上釵環拔下,「陛下所賜之物咱們姐妹也不敢留了,不然哪天叫宣徽娘娘想了起來或者看到,妾身還有命在麼?」

    姬深面對尚未忘懷的舊愛與懷裡嬌媚可人的新歡,只覺得從來沒有這麼頭疼過,他待要呵斥哪一方,見不遠處牧碧微風姿盈盈嬌弱不堪一擊,身邊小龔氏年少俏麗一派天真,冷兒雪兒又是孤傲清冷……俱是他捨不得責備的,左思右想之下,被纏得沒了辦法,姬深索性怒斥一聲:「都噤了聲!」

    牧碧微和小龔氏原本一個默默落淚凝望,一個眼含熱淚憤慨,哭喊的卻只得冷兒雪兒兩人,被姬深這麼一喝,兩姐妹先是一呆,正當眾人都以為她們會怯生生的安靜下來,不想冷兒卻是深吸了口氣,激烈的喊了一聲:「如今連陛下也幫著宣徽娘娘,不要咱們姐妹了,咱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說著一頭就要向榻沿撞上去!

    虧得姬深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還沒心疼的查看她是否受傷呢,另一個雪兒卻也跳了起來,對著不遠處的柱子撞過去,嘴裡道:「這日子可還怎麼過?」

    姬深慌得一把推開冷兒又上去抱住了雪兒,怒道:「你們這是做什麼?朕還在這兒,誰敢委屈了你們?」

    牧碧微瞇了瞇眼,搶在他發作自己之前過去跪倒於地,淒聲道:「妾身知道妾身不該過來!玉桐今兒問起妾身,說父皇怎麼多日沒去看她,妾身與她說,陛下政事繁忙,但玉桐才向黃女史學了禮,正要演與陛下看,妾身不忍拂了她的興致,這才答應代她過來看看陛下是否空暇,哪裡曉得妾身竟這樣不招陛下新寵的待見!」

    說到這裡,牧碧微卻也不等姬深和小龔氏再說什麼,猛然起了身,也不擦淚,就那麼任憑淚水順著臉頰滑到下頷滴落衣襟上,恨恨道:「往日陛下這兒只有龔中使的時候,妾身進來什麼時候要過稟告?不想換了安平王進的兩個美人倒是多出了這許多規矩!若是安平王當真重規矩也還罷了,那麼當年執意要為庶女請封縣主、置陛下於不義之地的又是誰呢?說起來當年妾身也不過是區區一個青衣罷了,這等大事哪裡有妾身插話的餘地?不過恰逢其會,被陛下帶著一同去了和頤殿!

    「妾身還記得那是妾身頭一回覲見太后,心中不無緊張!虧得陛下在旁好言安慰,又執妾身之手攜妾身入殿,才使妾身有所緩解!當日之情景如今妾身猶自歷歷在目,想來陛下卻已經全然忘記了罷?只不過妾身不明白,安平王乃先帝嫡長子,又是陛下同母長兄,既然能夠捨身相救陛下,想來已經將當年之事放下了,卻怎麼還要這樣為難妾身?妾身莫非還有得罪安平王而不自知的地方麼!」

    說著也不等其他人搭話,憤然轉身就向外走去,口中嗚咽道:「妾身以後再不敢來了!」

    語未畢,她步伐飛快,已經轉出了屏風揚長而去!

    姬深皺了下眉,方才被牧碧微一番長篇大論幾次都沒能打斷的冷兒雪兒眼珠一轉,又雙雙鬧了起來:「陛下你看宣徽娘娘……」

    「陛下要為咱們做主啊!」

    「陛下……」

    旁邊小龔氏越看越聽越怒,也沒了繼續留下爭寵的心思,把袖子一甩,怒氣沖沖的追著牧碧微而去了。

    …………………………

    寫這章時,吾彷彿又想起了某兩人……掩面,那不堪回首的攻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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