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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天階希撫翼 第一百十七章 離間與反間(上) 文 / 繁朵

    第一百十七章離間與反間(上)

    「……廣陵王還道,安平王這回固然失儀,不過因為偶爾貪杯,舍人卻是時常出入宮闈的,這個,廣陵王的意思,是說如今宮中貴人越發的多了,又說舍人因陛下進新人收取賄賂,這個,奴婢聽著廣陵王的意思,是要叫旁人領了那採選之職,又要舍人往後不許隨意出入宮闈,且不可再留宿宮中!」

    宣室殿裡一處僻靜的角落,卓衡壓低了嗓子,一五一十,將方纔廣陵王覲見,請求密奏的話告訴聶元生道,「奴婢在殿窗後頭聽見的就是這些——這安平王忒的多嘴,自己作了那等事,倒想著把舍人拖下水!」最後一句話卻是明擺著捧聶元生了。

    聶元生微微頷首,從袖子裡取出一隻錦囊與他,淡淡的道:「何光訓方才使人送來的,我那兒已經有一份差不多的了,這份就給你罷,這是她娘家送進宮來的,你放心用著就是。」

    卓衡並不推辭,笑著道:「聞說何家富貴得很,外頭只當他們家不過是商賈,十分的看不起,論到好東西卻實在不少,只不過若是沒有舍人,奴婢這樣的怕是這輩子也見不著一樣呢!」

    又低聲道,「舍人如今與雷大監說話不便,可要奴婢幫著向雷大監提一提?」

    「不必。」聶元生詭譎一笑,「這麼件小事,叫你們幫著說話,反而使得陛下生了疑心,我自己來就是。」

    卓衡點頭:「如此,那奴婢先回去了,舍人慢點回來,仔細陛下問話。」

    「你放心就是,記住,不拘這一回怎麼樣,總不關你們的事情。」聶元生道。

    卓衡便與他告辭,走到半路無人處,悄悄解開錦囊一開,裡頭赫然是一對小巧玲瓏的酒杯,雕工精美,但看著非玉非石非金非鐵,卓衡心下狐疑,暗道何氏送與聶元生的東西,哪裡會差了去?

    他見左右無人,仔細對著光一看,倒是看出了些許門道,趕緊重新收好,心裡盤算著:竟是犀角杯……這東西倒是少,索性不必當,留著也好……

    半晌後,聶元生回到殿中,王成就過來請他:「陛下召舍人過去。」

    「是在東暖閣麼?」聶元生似隨意的問著,撣了撣袖子。

    王成小聲道:「正是,不過龔中使方才送東西去了景福宮。」

    就是說要單獨談了?

    聶元生估算著姬深被廣陵王說動的可能,跟著王成到了東暖閣,因沒有妃嬪在旁廝混,且才見過廣陵王,姬深此刻倒是衣冠整齊,叫聶元生坐了,雷墨親自捧上了茶,又退了出去,姬深才道:「方纔二兄過來說了些話,卻與你有關。」

    「哦?」聶元生端起茶盞吹了吹,好整以暇的道,「這是雪蕊?聞說今年上貢的不多,想來也只有陛下這兒能喝到了。」

    「因你從前不喝這個,朕就沒給你留,一會把朕這兒的分些去。」姬深隨口道,他生長富貴,對於身外之物一向就大方,何況這雪蕊茶雖然極為珍貴,姬深也不過可有可無,算不上他非要不可的東西。

    聶元生試探了他這麼一回,便知道即使廣陵王的話起了作用也有限,便擺了擺手道:「臣就這麼一說——也是聽右昭儀一提,說今年她那兒的雪蕊也不多,新泰公主卻是喜歡看雪蕊泡開時的模樣。」

    見他主動提到了孫氏,姬深就趁勢道:「廣陵王說你很收了她們的好東西?卻不知道除了上回的珍珠外還有些什麼?」

    「無非是些珍玩。」聶元生卻是神色自若的道,「多是陛下所賜,不記檔的一些東西,其中確實頗多珍品。」

    姬深叫他過來直言詢問,一則是對廣陵王的話半信半疑,二則是覺得聶元生當初從孫氏那裡得了個「配藥」用的珍珠,都要問過自己,即使收了什麼好處,哪裡會不告訴自己?

    不想聶元生竟主動認了收取宮妃賄賂的事情,不覺皺起了眉:「子愷?」

    這也就是與他一起長大、深得信任的聶元生,換了一個人,姬深早已厭上了。

    聶元生從容一笑:「陛下放心,那些東西如今都好好的寄放在了叔父的庫房裡,陛下也知道,臣從去年五月至現在,一直鮮少回去住,擔心家中僕從因此疏忽,把好好的東西弄壞了,到時候可就不好歸還,因此請了叔父代為照看,皆是記了單子封存的,陛下若是不信,不如派人過去一看!」

    他提到歸還二字卻叫姬深奇道:「這是什麼意思?」

    「陛下可還記得張儀求美之事?」聶元生不答反問。

    姬深略一思索,隨即明白過來,因是聶元生提的,不覺莞爾:「莫非子愷當真要為了區區千金,阻天下佳人入朕宮闈?」

    聶元生所言的便是戰國時候楚王好色,已有如花似玉之王后並夫人鄭袖,依舊思慕絕色,其時張儀因勢利導,便贊某地美人層出不窮,楚王果然心動,許諾好處命他攜帶美人來歸,王后與鄭袖因此賄賂張儀,後張儀言「遍行天下,未嘗見如此美者」贊楚王后宮,乃止。

    此刻聽姬深這麼一問,聶元生便笑著道:「楚王嘗言,婦人所以事夫者,色也,妒忌他人殊色勝己亦是常情,當時楚地方圓城郭如何能與陛下相比?陛下胸懷豈不更勝楚王?只是後宮諸位娘娘終究還是婦人,又因陛下英明神武,龍章鳳姿,世所無雙,自然不免愈愛愈厚,不忍他人分寵,才有這等行為。」

    「那麼子愷既知這是她們的擔憂嫉妒之行,為何不稟告於朕,反而收下她們給予的賄賂?」姬深聞言,輕責道。

    「原因有二。」聶元生不慌不忙道,「一則,如今新人尚未進宮,侍奉陛下的宮妃若是人人神思不穩,分心之下,又豈能伺候好陛下?而臣收下她們的好處,雖然比之陛下忽然宣佈取消採選,卻是後者更叫妃嬪安心,但終究也使妃嬪心下略安,如此才可以繼續好好侍奉陛下,未知陛下是否如此以為?」

    姬深沉吟了一下,他當然不肯取消採選的,但因賄賂聶元生的,頭一個就是右昭儀孫氏,如今新人還沒個影子呢,自然舊人也是捨不得責怪的,何況聶元生已經把話說在了前面,戰國時楚王不過王於千里之地,就對婦人嫉妒之行不過一笑了之,姬深一向覺得妃嬪之間一些不過分的爭風吃醋更增情趣,若是不在他跟前鬧起來掃了他的興致,那就更不要緊了。

    此刻便道:「即使如此,你既然收了她們的好處,卻不知道打算將朕交與你們的差使如何處置?」

    「自然是秉公辦理。」聶元生一笑,「不然,何以將宮妃所賜之物盡都封存,留待將來歸還?也好向諸位主位請罪?」

    姬深這才鬆開眉頭,卻笑著道:「子愷不智——既然收都收了,你也說她們不過為了求個心安,何況她們也不缺什麼,你就拿下又何妨?當年張儀告訴楚王,行遍天下,未見如楚王后宮之美者,你為何不可告訴朕之後宮,篩選之下,入宮者已是泛泛之色?」

    「臣卻是不敢欺心。」聶元生趁勢說道,「實際上臣行此事,倒與昔年蘇秦所言,鄰家婢子頗為相似。」

    姬深雖然在登基後沒了人管束,開始不學無術,但底子卻是高祖和先帝看著打下來的,這區區經史自然難不倒他,立刻道:「那婢子為救家主,又不欲夫人被逐,因此自潑毒酒,引來笞責,然朕卻不曾責你……」

    「這正是臣所要說的,收取妃嬪好處的第二個緣故。」聶元生口角含笑,望之如沐春風,眼底卻是寒光凜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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