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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067章 文 / 蘇寞

    酒店賬戶解封,之前沒有兌現的保證金和違約金都打給了卓家。雖然失掉了第一單合同,實在可惜,可是董事會也沒有苛責他。

    容謝在中午時候又抽空去了趟醫院,他的叔叔依然躺在病床上,只有護工在照顧他。他已經成了植物人,即使想自殺都辦不到。容謝坐在床邊,默默地坐了一會兒就起身離開,在出門的時候正碰上了前來探病的卓琰,對方雖然比他大不了幾歲,卻早早地坐穩了位置。論起上位的艱辛程度,他也算是獨此一家了。

    容謝伸出手道:「卓總,你也來探望我叔叔?」

    「是,我聽說容老先生身體不適,本來應該早點來,只是一直走不開。」卓琰低下身,跟他握了握手,又將自己的視線跟對方齊平。他的教養甚好,不習慣低著頭跟對方說話。

    「其實我也應該跟卓總說一聲抱歉,之前那個標的案弄成那個樣子,實在過意不去。」

    卓琰從公事包裡取出一份請柬:「這是我的結婚請帖,到時候請撥冗前來。」他頓了頓,又笑道:「不過我知道容總你跟謝家是表親,我跟謝總的關係一直不太親近,就怕你我合作起來,影響你們的親戚關係。」

    謝允紹跟卓琰是死對頭,就差直接撕破臉皮。不過商業場上的事情誰也說不準,也許今日互為仇敵,隔日又成知己。容謝接下請柬,微微一笑:「這事一碼歸一碼,希望今後我們兩家還有合作的機會。」

    他推著輪椅到電梯口,自有司機來接他。他抽出信封裡面的請柬,掃了幾眼,他們這種人多半都會選擇世家之間聯姻,像卓琰這樣這麼早結婚的,多半也不例外。容謝心道,若不是他的名聲實在太臭,現在也是忙著相親,他這種情況,恐怕也沒有哪個世家小姐還敢嫁給他。

    他記著柳葭今天還要去他家裡蹲點,便配合地準時下班,結果到了家連個人影都沒見著。容謝忍不住問marie:「今天有客人來過嗎?」

    marie老老實實地回答他:「可能有吧,不過我沒去注意。」

    很好。他本來還想給她一次輕易過關的機會,可她自己卻不抓住,這又怪得了誰?

    ——

    柳葭看著打在車窗上的雨點,南方的冬雨夜總是又陰又冷,這種天氣她卻要開車跨越半個城市給人送雞湯,真是作孽。更糟糕的是,她還很可能還會被趕出去,然後又冒著這麼大的雨再開車回住處。

    她咬咬牙,想著要柔一點,身段放低一點,態度再溫和一點,假裝自己就是一隻溫順的小羊羔。

    她照例跟保安打招呼,保安穿著黑色雨披站在雨裡,臉上還帶有職業化的微笑:「今天的雨這麼大,還是趕來看容先生?」

    「是啊。」她正要關上車窗往裡面開去,便見一隻蒼白的手扒在她的車窗上面。柳葭轉過頭,只見一個女孩子全身濕漉漉地站在雨中,她凝視了對方好一會兒,沉在記憶底下的一張面孔冉冉升起在眼前:「莫兮亞?」

    女孩子打著哆嗦,上下兩排牙齒也磕碰著:「你把我帶進去可以嗎?他們不讓我進。」

    保安見狀,立刻道:「我剛才就跟你說過了,你說想見容先生,我們也幫你打電話詢問了,可是

    容先生卻不想見到你,你怎麼就不聽呢?」

    柳葭按下車門的解鎖鍵,輕聲道:「上車吧,車上暖和。」

    保安也不好真的伸手去拉扯,畢竟對方是個年輕女人,而且全身衣服都濕了,緊繃在身上,根本沒辦法下手。柳葭把車裡的暖氣開到最大,又歉然對保安道:「她現在全身都濕透了,再不找個地方暖和一下身子會生病的,您能不能通融一下?」

    保安跺了跺凍得有點發麻的雙腳,唉聲歎氣:「去吧,你們也真是麻煩。」

    柳葭把車開到湖底下的坡道,然後靠邊停下,問道:「你是來找容謝嗎?為什麼不去他公司裡找?或者讓你哥哥轉告他也可以。」

    莫兮亞縮著雙肩,將臉埋在手心裡,許久才抽泣一聲:「我哥哥出事了……」

    「出事了?」柳葭微微皺著眉,「出了什麼事?」她還不知道最近發生的事情,本來容謝重新上位算是爆炸式新聞,可是所有的媒體都被他擺平了,一切都是低調得不能再低調。外人根本沒法知道期間發生過什麼。

    莫兮亞正要說話,車廂裡卻響起了一串咕嚕咕嚕腸胃蠕動的聲音,她愣了一下,臉上微紅。柳葭自然知道這聲音是來自莫兮亞的肚子,她拿起放在車後座的保溫壺,轉手遞給她:「裡面是雞湯,你喝吧,餓肚子的滋味不好受。」

    莫兮亞擰開保溫壺的蓋子,喝了幾口熱湯,說了聲:「你做的?好好喝。」然後就再也顧不上跟她說話,直接把大半壺雞湯都喝完了,開始慢慢地啃湯底下的雞腿。隔了一會兒,她放下保溫壺,輕聲道:「謝謝你。」

    在柳葭的記憶裡,莫兮亞一直都是被寵壞了的小孩,可是她不在的那段時間裡,她到底經歷了什麼?怎麼會有這麼大的變化?如果說她曾經還是一隻揮著尖利爪子的小貓,現在則是被剪去了爪牙,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

    柳葭點點頭:「沒事,還有什麼要我幫你的嗎?」

    「沒有了。」她放下保溫壺,轉過頭看著柳葭,她原本還化了妝的,可是現在臉上的妝容都被雨水沖花了,「謝謝你,我以前還故意開車撞你,你居然還肯幫我……我不知道該說什麼。」

    她突然拉開車門,直接衝進雨裡,柳葭張口想喊她,最後還是改變了主意。莫兮亞是來找容謝的,而她也是,不過她的事在這樣的對比之下似乎也並不是很重要。她坐在駕駛位上,拉過前面的後視鏡,照了照自己的臉,然後緩緩把車開到容謝家附近,熄火等待。

    等莫兮亞出來了,她再進去吧。

    ——

    marie踩著拖鞋小跑進書房,輕聲道:「先生,外面有位小姐來找你了。」

    容謝聞言,抬頭看了看對面掛鐘的時間,現在已經是晚上八點,一個年輕的單身女人在這個時間點來到一個同樣單身的男人家裡,這意味著什麼,是個明眼人都能看出來的。容謝把手上的卷宗翻過一頁,回道:「讓她回去吧。」

    marie聽了他這句話,立刻就去拒絕訪客。

    外面是漆黑的夜色,隔著窗戶還能聽見細微的雨聲。容謝撐著額頭,又把卷宗翻過一頁,忽然聽見外面隱約傳來marie半生不熟的、氣急敗壞的說中的聲音。他詫異地抬起頭,只見有人一口氣衝到書房裡,用力將書房門甩上,直勾勾地注視著他。

    容謝啪得合上卷宗,他還以為柳葭何時變得如此粗魯,居然敢一路闖進他的書房,弄了半天是莫兮亞那個野蠻姑娘。

    莫兮亞盯著他,聲音沙啞:「你救救我哥哥吧。」

    容謝微微挑眉,她是來求他救莫瀟?莫瀟活生生把林宇蕭毆打致死,案子還沒判下來,她卻來求他幫忙。他思索片刻,回答:「很抱歉,你可以提別的要求,這件事恐怕我也是愛莫能助。」

    莫兮亞朝他走近幾步,每走一步,腳下便落下一灘水漬。她靠近了,忽然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輕聲道:「求求你,我知道你可以救我哥哥的,他們都是這麼說的。」

    容謝用手肘撐著桌面,沉聲道:「你起來吧,就算你跪下來求我,我也是沒有辦法。你哥哥除了打死了一個人,還襲警,他這案子就是鐵板釘釘的事,我能做什麼?」

    「你一定會有辦法的,」莫兮亞帶著哭腔道,「你一定會有,他們都說你會有辦法的!」

    容謝忍不住暗道,他要是知道這麻煩是誰給他找回來的,他非要那個人好看不可。他搖搖頭,還是道:「你起來吧,不是我不肯幫你,最後莫瀟到底會被判無期還是死刑,就要看運氣了。」

    莫兮亞站起身,低著頭道:「……是不是光是跪下來還不夠?我還有別的東西可以給你。」她也不管容謝會有什麼反應,直接抬手脫掉了身上的外套,扔在地板上,緊接著,脫去身上的線衣,很快,她除了內衣之外幾乎是初生狀態站在他的面前。

    容謝皺著眉,壓低聲線道:「你腦子裡裝的到底是什麼,就只有一團稻草麼?幸虧我不是你哥哥。」他轉動輪椅,彎下腰撿起她的外衣,直接扔回到她身上,簡短地命令她:「穿上。」

    他這句話剛說完,書房的門就打開了,marie找到了備用鑰匙,開了門,一眼便看見莫兮亞,尖叫一聲:「先生,我錯了,我、我晚點再過來。」

    容謝一眼便瞥見她身後站著的柳葭,她顯然也被眼前的景象震驚了,臉上還有含蓄的不可置信。他一看她那種表情,就知道她又在想些什麼對他不利的東西,他按捺住怒氣,低聲道:「marie,你帶這位小姐去洗個澡換身衣服。」他語氣稍緩,又對莫兮亞道:「你先去收拾一下,有什麼事過會兒再說。」

    莫兮亞還待說話,可是看見他那冰冷的眼神,便把話頭都縮了回去。

    現在書房裡面,閒雜人等都退了場,就剩下他們兩人。容謝指了指書桌對面的椅子:「坐。」

    柳葭伸手按著椅背,最後還是沒坐下來:「我是在大門口碰到莫小姐的,她的樣子很狼狽,我怕她生病就帶她進來了。」

    「我知道。」當時保安來詢問,他是直接拒絕了跟莫兮亞的會面,可他沒有讓保安不讓柳葭進來,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她們一起進來了。他根本不想見莫兮亞,她的來意明顯,可是他幫不上什麼。

    「但是現在看,似乎給你惹了麻煩。」

    容謝不欲繼續跟她討論這個問題,也不想談論莫瀟到底是出了什麼事,這一系列事件她知道得越少越好:「為什麼你這麼晚才來?」

    柳葭愣了一下,他是在抱怨她來得太晚了?那就是說,他其實是願意看見她的?她把椅子移到容謝面前,端端正正地坐下來:「我明天會早點來的。」

    容謝笑了笑:「昨天你說,想要我給你一次機會,我本來是想給你的,可是這麼好的機會擺在眼前,你都會錯過。」

    柳葭頓覺尷尬,她之所以來得這麼晚是為了好好地燉湯給他,直到燉爛了,自己都滿意到挑不出任何毛病為止,結果在門口碰到了莫兮亞,而莫兮亞又沒吃飯還餓著肚子,她便把湯給了她,結果現在只剩下兩手空空。

    她真是有一百張嘴都解釋不清了。

    「你想要得到什麼,怎麼也得拿出點誠意來。我現在看不到你一絲一毫的誠意。」容謝看著她的眼睛,緩緩道,「莫兮亞有事求我,她就擺出了求人的姿態,雖然這個方式我並不喜歡。」

    柳葭吃了一驚,他的意思該不會要讓她跟莫兮亞一樣在他面前做同樣的事情吧?恐怕她做不出來。也許,他也在迂迴地解釋剛才她看到的那一幕。她不是很猜得透他的想法,他的城府實在太深了。

    容謝道:「現在用你的手觸碰我。」

    柳葭用手指輕輕地觸摸著他的鬢角,他現在把頭髮剪得很短,整張臉的線條凌厲而又英俊,她垂下眼,輕聲道:「容謝,我真的很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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