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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070章 文 / 蘇寞

    窗明几淨的咖啡廳,王律師把需要簽字的件一份份攤開在她面前。柳葭看了看簽字處,卻沒有直接簽字,反而翻到第一頁,有點歉意地說:「抱歉,我從前都沒有處理過這些事情,可能需要一些時間看一下件內容。」

    王律師擺擺手:「沒有關係,你儘管慢慢看。」他一邊喝著咖啡一邊看她從第一頁看起,慢慢地翻到後面,她閱讀的速度很快,但是他知道,其實她看得十分仔細。本來只要她在最後一頁上簽上自己的名字就可以,這樣把每一個條款看下來就會需要很長時間,可他還是很欣賞柳葭這樣的做法:小心謹慎,不管在何時何地,總歸是不錯的。

    「你家那幾個親戚有沒有再來找過你的麻煩?」王律師問。

    柳葭正好把這份件翻到最後的簽字頁,便拿起筆簽上自己的名字:「那倒沒有。」她想了想,又問:「難道他們又來您這裡鬧事了?」她在這之後便開始著手準備脫身,原來住的地方也賣掉了,就算那些親戚想上門找麻煩,也找不到人。可是王律師卻不同,他的律師事務所始終就在那裡。

    「來過兩回,我叫了保安,直接把人趕出去,之後也不會允許他們再進來。」王律師同情地看著她,「我沒什麼,倒是你一個女孩子,碰到這種事恐怕不好處置。」

    柳葭只是笑了笑,繼續把剩下的件看完,然後簽上字:「我大概會在國內留一個月,我媽媽在德國治病,我不能離開她太長時間。目前是租了一間酒店式公寓,手機也換了新號碼,您有事可以隨時叫我過來。」

    她現在有新住處,也有新的通訊方式,自然可以躲開那些親戚。即使被他們糾纏上,她完全也有能力擺脫這些麻煩。

    「如果是這樣,那就最好了。」王律師感慨,「你媽媽的病情好些了沒有?我跟你父親認識這麼多年,也算是關係不錯的朋友。他最後把所有的財產都留給你,其實也是想補償。」

    「我知道,可是不是補償了就會有原諒的。」柳葭的母親在婚姻破裂之際,幾乎是淨身出戶。她的母親生於書香門第,畢業後又留校教書,幾乎一輩子都在象牙塔裡,也是格外清高的女人。正因為她的清高,她不會要前夫一分錢,就算對方雙手奉上,她也會把它們都扔掉。

    柳葭開始覺得這種做法的確很解氣,可是後來慢慢覺得,那只是一種跟自己過不去的方式。

    「你說得對,有補償卻未必會被原諒。可是如果什麼都不做,更不會被諒解了,你覺得呢?」

    柳葭若有所思:「尋求諒解,難道不需要被對方認可嗎?」

    「是否能夠理解,那是別人的事,你自己的事,就只有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一旦去想對方是否會接受,難免瞻前顧後。」

    她被說服了,微微笑道:「王叔叔,你說得對。」

    王律師伸手拍了拍她放在桌上的手,和藹地笑道:「你啊,年紀不大,怎麼心思負擔這麼重。」

    他這個動作有點突然,可是作為長輩,這樣安撫晚輩也是正常的。柳葭忽然一轉頭,看見邊上的玻璃窗上正映出一個人影,那個人舉著相機,似乎正對準他們這個方向。她心思如電,那人有可能是在偷拍他們,也有可能只是湊巧,她無法肯定。

    她謹慎地轉過頭,看向那一邊,只見那個人已經把相機放進包裡,跟她的目光稍一對視,便移了開去。

    柳葭不動聲色地招來服務生結賬,又跟王律師爭了一會兒誰來付賬,最後服務員拿走了王律師的卡。他們走到門口,王律師便拉開門讓她先走。柳葭走出門沒幾步,就見那個揣著相機的人也站起來,步履匆匆地從他們身邊經過。

    柳葭回過身,正好攔住他的去路:「請等一等。」

    那人一見她回過來,立刻拔腿就跑。柳葭便也跟著追了出去,只剩下王律師一頭霧水。她追了沒多久,便覺得這樣不行,他只要一鑽進人群,她就會失去目標。她立刻掄起手上的包,直接朝那人扔過去,正中對方的後腦。

    那人抬手擋了一下,那包便飛到了一個路人的身上。那個過路人被包砸到,立刻皺起眉頭氣勢洶洶地喊:「誰扔的?這是誰扔的立刻給我站出來!有沒有公德,知不知道公眾場合不能隨便亂扔東西?」

    他這一喊,立刻引得路人紛紛駐足圍觀。那個揣著相機的人趁亂擠進人群,很快沒了蹤影。柳葭知道這回自己判斷失誤,一邊盯著那人離去的方向,一邊連聲道歉:「不好意思,這是我的包,剛才那個人有問題,所以……」

    被當街砸到的那人還很年輕,是極其熱情的長相,頭髮短短的,膚色是健康的小麥色,他從口袋裡取出證件,在她面前晃了晃:「你被人搶了包?我是警察,你還記不記得剛才那個人的體貌特徵?」

    柳葭微微一怔,原來眼前的這個警察是誤會她被搶劫了,可是如果她現在解釋說為了阻止人離開,才把手提包扔出去,不知道對方會是什麼表情。她咬著唇,含糊其辭地應付了幾句。

    那個警察卻特別認真,竟然還問她:「你跟我回去做個拼圖吧?下次我們看到他可以提早防範。」

    那個人長得很普通,五官平淡,下巴上有顆黑痣,右手中指關節發黃,是個老煙槍。柳葭判斷對方有可能是個私家偵探,她得罪過的人不少,有能力請私家偵探的也不少,她甚至都猜不到是誰。

    柳葭搖搖頭:「我不記得了,匆匆忙忙的,根本沒看清,可以把東西還給我了嗎?」

    「不好意思,你包裡有證件嗎?你能否把裡面的物品和證件上的名字告訴我?」他很小心,還防著她也是搶包賊一夥的,要再次確定她是這個包的主人。柳葭有點無奈

    地笑:「裡面有個帶拉鏈的副包裡有我的證件跟護照,我叫柳葭,包裡還有幾份件和一個錢包,別的都是零碎東西。」

    那個警察頓時一愣,她叫柳葭?他拿出裡面的護照來,看著照片邊上的名字,一下子想起了之前聽到的關於她的評價——就算秦卿長得這麼美,搶男人還是搶不過她。

    這警察便是負責結案的陳殊,他抬起頭,上下打量了她一陣,她看上去氣質乾淨,多看幾眼便越覺得她容貌秀麗美好,是特別耐看型的,衣著打扮十分得體。陳殊在這一瞬間轉了好幾個想法,終於伸出手去:「我沒想到會跟你見面。」

    柳葭有點驚訝:「你認識我?」

    「是啊,更加確切點說,我們還是神交。」陳殊笑了起來。

    ——

    柳葭回到酒店公寓,便換了衣服休息,昨晚在容謝那裡過夜,根本就沒睡好。她認床,再加上心裡面有所懷疑,怎麼可能會睡得好?

    然而這些懷疑,終於變為現實擺在她面前。

    那個叫陳殊的警察含含糊糊地向她透露了一些發生過的事,容亦硯還癱在病床上,容謝已經上位;為秦卿報仇的林宇蕭被莫瀟失手打成重傷,無法救治,而莫瀟則因為故意傷人而等待著審判。

    難怪莫兮亞要這樣求著容謝,現在的容亦硯已經完全失勢,更不用說被關押的莫瀟,意外發生之後,最大的受益者便是容謝。這些發生的事看似都沒有聯繫,可是一環扣一環,根本不能細想其中的玄機。

    而那個叫陳殊的警察,又為何要告訴她這些事呢?她畢竟只是個旁觀者,沒有必要知道這些,可對方卻含糊其辭地告訴她了,他是否有其他的用意,比如,利用她達成某種目的?

    她睡到傍晚,酒店老闆打內線給她,熱情地問她想不想嘗嘗他們自己做的米線。柳葭懶得出去找地方吃飯,便欣然答應。隔了沒多久,她便聽見門外響起了門鈴聲,她以為是老闆送米線上面,打開門一看,卻是容謝。

    他穿著深灰色的西裝,坐在輪椅上,見她露出詫異的表情,便問:「怎麼,你不歡迎我?」

    「不,不是,」柳葭忙讓開門讓他進來,「我沒想到你今天會過來。」

    「我今天不必加班,離這裡又近,就過來看看。」他環顧四周,只見整個房間跟酒店套房差不多,只是多了一個開放式的廚房,就要顯得溫馨一些。容謝回過頭,正跟她的探究的眼神碰上,她這次沒有迴避。她是想到什麼或是知道了什麼事嗎,怎麼會露出這樣的表情?容謝直截了當地問:「你今天是碰到什麼特別的人事了?」

    他們還算是棋逢對手,對於對方的心理都估摸得比較透徹。她一個若有所思的表情,就能讓他猜到她在想什麼,而他一個無意識的動作也會暴露給她他的想法。

    柳葭卻沒直接回答:「你要留下來吃飯嗎?今天晚上有米線。」

    「好。」

    柳葭走過去打電話,又多加了一份米線外加兩個炒菜,讓服務生等下送到房間裡來。她泡了一壺茶,端到茶几上放下:「我今天在街上碰到了一個叫陳殊的警察,是他告訴了我一些事。」

    容謝滿不在意地笑了笑:「他一定說了些對我不太有利的話。」那個小警察想要做什麼,他根本不必想就能猜得到,可惜他注定要失望了。

    柳葭沉默一陣,道:「聽說容先生病得很重。」

    「是,我叔叔他現在成了植物人。董事會便決定讓我主持大局,當然我手上的股份本身也是最多的——」容謝竟然還用玩笑的語氣道,「可惜人力資源不是按照股份數量分配的,不然就可以不費一點力氣……」他轉過頭,看著她的眼睛,明知故問:「你……怎麼這樣看著我?」

    柳葭其實也能猜到中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在這個世上誰都可以指責他,唯獨她不可以,她當時也是站在容亦硯那邊在背後推了他一把,她把輪椅推到三人座沙發邊上,問道:「你要坐到沙發上去嗎?這樣會舒服一點。」

    容謝撐著輪椅的扶手,婉言拒絕:「怕你會覺得麻煩,這樣也挺好。」

    柳葭倒了一杯茶,遞過去給他,容謝沒有接,卻是直接握住她的手腕,穩穩地把她拖到自己面前。他注視著她的眼睛,一字一緩地問:「你是想譴責我?還是覺得害怕,害怕到幾乎要發抖的地步?為什麼不把心裡話全都說出來,我記得你的膽子並沒有這麼小。」

    柳葭用力往後一縮手腕,可是沒有用,茶杯裡的茶水卻被晃出來一小片,落在他的西裝上。她咬牙道:「說得好像你就對我掏心置腹一般,你也不是把什麼都放在心裡,隔三差五對我敲打幾下。你知道我一定會聽懂的,你是不是覺得這樣居高臨下特別有優越感?」

    她這句話一脫口,便知道完蛋了,她一直想著這次回來不跟他起爭執,盡可能的溫柔婉約,這些希望全部都一次報廢。容謝的臉色特別平靜,可是她卻知道,他越是平靜,心裡的怒氣便越大。

    他鬆開她的手腕,忽然露出一個笑容來:「你的真心話要麼不說,說了就特別有殺傷力。你說,我的優越感在哪裡?我當初接近你,你覺得是為了骨髓;我對你特別容忍,你覺得這是別有用心;偶爾提醒你幾句,就覺得我是故意敲打你,總之,我做什麼都是錯的。柳葭,你別欺人太甚。」

    柳葭自知理虧,低聲道:「對不起……剛才那句話我不該說。」

    「你知道這是不該說的,可這又是你的心裡話——不要否認。」容謝輕輕地把手放在她的頭頂,慢慢撫摸著她的黑髮,她的頭髮特別柔軟。他閉了閉眼,低聲道:「我不會計較你曾經背叛

    過我,只有你,你是例外,為什麼不把這個例外延續下去呢?」

    柳葭心中震動,反手握住他的手:「可是容謝,事情已經這樣了,我們怎麼還能重新開始?那些事情只要存在過,都不可能會被完全忘記。」

    「你又不是我,你怎麼知道我做不到?」

    「可是我媽媽呢,還有你媽媽呢?你覺得她們可以做得到嗎?」柳葭搖搖頭,「別為難自己了,就算你很厲害,也不可能改變得了兩位母親的觀念。」她直起身,輕輕拂過他的鬢髮:「你都有白頭髮了……」

    她原本想要在國內待一個月才離開,可是現在看來已經沒有這個必要了,容謝過得很好,他一定不會再摔到底,完全可以不需要她的陪伴。對於他們這樣的人來說,互相陪伴的情感就只是雞肋。

    容謝微微一笑:「怎麼,開始嫌棄我了?」

    門鈴響起,柳葭走過去開門,果然是餐車送到,服務生把餐具擺開在桌子上,又把盛著高湯的大碗上的保鮮膜揭掉,特意提醒了一句:「這湯還是滾的,等下扔米線和食材下去要小心點,別被湯水濺到。」

    柳葭關上門,把輪椅推到餐桌邊上:「都是家常口味,隨便吃點吧。」她本想幫容謝把米線和食材一起放進高湯裡,可是他也同時伸手過來,她避了一下,只見他的袖口已經帶到湯碗,那碗口傾斜,直接摔落在他的腿邊。

    柳葭看著湯碗慢動作一樣的傾倒,忙伸手去擋,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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