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郁清的故事 文 / 寶三爺
郁清從小就喜歡畫畫。
因此也就一直都在畫畫,從未停歇。
郁清的父母一直都知道,沒有阻止,也不支持,只是告訴郁清,畫終究是副業,學習累了,可以畫畫來調節,而學習才是正軌,不能不務正業……
郁清從不反駁,不是因為贊同,而是因為話不投機,多說無益,所以她只是自己一個人思考著,將來讀一個很好的美院,選擇一個美術的專業,繼續畫畫,她幻想著,也許她以後會成為一名漫畫家,像小時候在漫畫裡看到的一樣,和小夥伴們一起沒日沒夜地趕稿,為了小小的理想,付出巨大的努力,當看到自己的作品被發表出來的時候,捧著它,笑得開心。
可是,這只是她自己的一廂情願,她知道,她和父母之間一定會有次劇烈的搏鬥,為這次搏鬥,她得好好準備。讀書,只是表面的。
可她沒有想到,這天,竟然來的那麼快,導火索,就是她的畫。
理分科。
郁清的父母都很緊張,都把分科看成是高考前填的小志願,郁清的爸爸希望郁清可以讀理,目的是將來好考大學,選個好專業,也可以好好地就業,郁清母親不這麼想,郁清科成績不錯,讀理稍顯吃力,而且女孩子從,也挺好的。父母雙方各抒己見,郁清作為真正的主角,卻一字未提。
最後,父母誰也無法說服誰,便把問題拋給郁清。
孩子的事情,還應該聽聽孩子的意見,郁清爸爸說。
那天晚上,郁清下晚自習回家,上了一天的課,看了一天的書,身心都疲倦極了,照例準備洗洗睡了,郁清媽媽把郁清叫到客廳,三方座談,開始很隆重的家庭會議。
郁清媽媽說給郁清倒了杯牛奶,說道,「郁清,你自己對自己的未來有想想過嗎?你現在已經高年級的學生,不久就要高考,覺得自己喜歡那科,這馬上就要分科,你想選擇那科?放心,不管學理學,爸媽都支持你。」
郁清手裡端著牛奶,看著熱氣騰騰的水蒸氣,低著頭,不說話。
郁清爸爸坐不住了,說道,郁清,這事件大事,得慎重,理科的就業形勢一向很好,你有沒有考慮過理科?理科對你有好處的。
郁清媽媽不高興了,誒,你這人,這麼這樣,說好讓郁清自己考慮的,你瞎鬧什麼?
「什麼瞎鬧,我只是給郁清說說我的想法,錯了嗎?」郁清爸爸不服氣,「郁清,你說說,是不是?」
郁清沉默了許久,放下牛奶。
「爸,媽這件事我沒有考慮過。」
「郁清,這就是你的疏忽了,這麼重要的事,怎麼不考慮?」
郁清搖搖頭,說道「我不想讀,也不想讀理,我只想畫畫。」
「郁清!」「郁清!不要任性,我們是在和你說很重要的事」
「我不喜歡讀書。」郁清抬起頭說,「我沒有任性,相反,我考慮很久了,我真的不想讀書,我也不知道以後我讀了書之後幹什麼,我只想畫畫,這就是我的理想,你們說要尊重我的想法,那麼,就先尊重我的理想。」
兩邊沉默片刻,這安靜是暴風雨的前兆。
「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心裡想些什麼嗎?郁清!」郁清媽媽徹底火了。
從包裡拿出一個本子,摔在茶几上,「是因為他吧,啊?你喜歡他,對吧!你受了他的影響,是吧!郁清,你這麼大了,還不知道早戀危害嗎?」
那個熟悉的本子,那個畫著一個男生的一舉一動的小本子。
毫無任何美感地被摔在茶几上,不,那不是摔在茶几上。
郁清覺得,那簡直就是摔在自己的臉上,就像一個響亮的耳光,打得郁清措手不及,她從沒想到,她的媽媽,會去翻她的抽屜,沒有問過她,不傾聽自己的想法,就這樣不分青紅皂白就斷言,在她身上打上早戀的標籤。
其實,關於那個小本子上的那個男生,本身就是子虛烏有的事啊!
郁清愕然,沒想到這麼快就發現了。
郁清感到無比失落。
原來,自己和父母之間,從未有過信任,不管自己再怎麼努力,再怎麼抑制自己的想法,再怎麼順從,父母從來就是沒有過真正放開自己。而她也現在才知道,原來,自己的脖子上,一直都有一條鎖鏈,只是它一直都在自己的身後,從來沒有拉扯過,所以,她便把它給忘了,即使忘了,也不代表著,它從不存在。
現在,這個鎖鏈在拉扯著她,很疼!很疼!
導火索燃盡,定時炸彈,終於被引爆,郁清和父母之間無煙的戰爭,終於打響。
郁清爸爸雖然不知情,但也猜出了十之**,指著本子說,「郁清,怎麼回事,一天在學校裡搞什麼!」接著遷怒於郁清媽媽「你不知看著孩子的嗎?這麼嚴重的事你怎麼現在才說?怎麼不告訴我?」
「我現在才說?呵,那你呢,你管過她什麼,你一天到晚都不知道去哪裡,家裡什麼事都丟給我一個人做!現在倒好了,反倒還怪我?」
很快,父母都激烈地爭吵了,郁清心裡憋著惡氣,看著父母爭執不下,沒有做任何解釋,她又氣,又恨,柯又有抱負的快感。
「是,我就是早戀了,我就是喜歡他,那又怎麼樣,你們管得著嗎?」郁清將心中的惡氣吼出來,用力放下杯子,任牛奶濺得到處都是,沖
回到自己的臥室,摔上房門。
郁清的父母感到太過於吃驚,太意外,很快兩人從吃驚中回來,再次指責對方。臥室內,郁清坐在地上,靠著門,淚流滿面,臥室外,是父母激烈的爭吵。一直暗藏在和睦家庭表面下的矛盾,只是經過一個小小的本子,全都浮出水面。可是,無論郁清,還是父母,他們的做法除了傷到對方,更多的,就是傷到自己,誰也逃不過。
這就像是一顆炸彈。爆炸出極致的混亂。
父母說的,罵了,就像一把把尖銳的刺刀,一刀一刀地刺在郁清的心裡,郁清反覆告訴自己不要聽,不要理會。雖然知道不被理解,不被信任,一開始就沒有對所有人抱有任何希望,但淚水還是不自覺得留下,止也止不住。郁清很想,但她不知道應該說什麼,在這個時候,除了乖乖認錯,也許,說什麼,都是錯。
這是她與父母之間最激烈的一次爭鬥,雙方不知道爭鬥的結果是什麼,但雙方固執地堅持己見,必須要求對方妥協來結束這場戰役。
學校沒有給學生和他們家長太多的考慮時間,力求在最短的時間完成最好的選擇。
有的學生不假思索,也不看重,他們未來的道路軌跡太清晰,沒有過多考慮的必要,在班長把申請表發下來時立即就填滿上交,有的學生很慎重,認真而小心地把表格卡在書裡,連壓痕都捨不得留下,大部分的學生拿到表時都發表者各種感歎,對於這種命運在自己手中的攢著的時候,真的不多,大家都盡力做到不反悔,這個時候的孩子,儘管還有些青春期留下的叛逆的尾巴,有了些自己的想法。
不過大多數都由自己的父母決定,在有意無意中,從來到這個世界開始到現在。可是這個表給他們一種小小的決定人生大事的感覺,他們有些激動,有些茫然,儘管他們不知道這張表的所帶來影響可能真的不是很大。
班長是個在大人眼中品學兼優的好孩子,他是個男生,臉上帶著的眼鏡比啤酒瓶的底部還厚,眼睛又黑又小,一天至少有一半的時間都奉獻給了學生神聖的任務,一有機會就往老師辦公室裡跑,沒機會都要創造點機會,恨不得直接搬到老師的辦公室裡住下。
現在,他正在講台上義憤填膺地將這張表格,準確得說是這張紙的重要性,從他讀書的那一刻起的光輝歷史一直講到他對未來規劃的宏偉藍圖。
儘管他的任務只是講講這張表格的填寫時候需要注意的情況。
郁清聽得百般無聊,昨天又和父母吵了一架,哭了一晚,眼睛還有點紅腫,頭也是一陣一陣得疼,心煩意亂,將申請表揉成一團,扔在書桌抽屜裡,趴在桌上,臉埋在手臂上,不做理會。
冬季在不知不覺中已經來了,早晨天亮得晚,夜晚來得早,即使沒有下雨,也是又冷又濕的,好像世上都失去了顏色,郁清忽然發現,她好像已經很久沒有看到太陽了,白天即使天亮,也僅僅只是讓人可以不用借助現代照明工具就看到東西,沒有金色,沒有光明。
她很喜歡陽光透過窗外照在她的課桌上的畫上的時候,那柔和的光線,將每一筆都照得那麼明晰,好像賦予了她的畫的靈魂。
週五的晚上是沒有晚自習的安排的,大部分的學生就像放出宮的宮女一樣,開開心心地出校,好好地享受自己的夜生活。
郁清沒有過於要好的朋友,與其說是性格問題,倒不如說更多的有時間問題,小時候就這樣,上課的時候她不說話,下課也是一個人靜靜地做作業,她的,蕭成的,放了學後就自覺地一個人回家,即使偶有出去玩都是和父母一起走親朋好友家,確實一時無事可做的時候就在學校的圖書館裡看看書,在那裡可以遇到楊柳,兩個不愛說話的孩子也不會有多少親密的交流,像那種無話不說,可以一起分享新買的小夾子,分享剛剛吃的午飯,或是害羞地告訴閨蜜自己有了喜歡的人云云。
可是現在,兩個人都離開了。
像往常一樣,一個人,靜靜地走在路上,郁清發現,自己,連一個可以說話的人都沒有。
莫名地,有種寂寞。
抬頭望明月,淚在眼中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