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章 被掃地出門 文 / 米糕愛自由
容淑藍迷迷糊糊地醒來,感覺身體不受控制地擺動著,腦袋隱隱作痛,難受極了。她吃力地睜開眼睛,對上一張愁容滿面的熟悉的面孔。
容淑藍睜開眼的第一個感覺是失望!她還指望自己這一昏迷就能穿回去呢!
「小姐,來,喝點水潤潤嗓子,您昏迷了三天三夜,可擔心死嬤嬤了!」劉嬤嬤顫巍巍地端著一個白瓷茶碗,將溫開水送到容淑藍唇邊。
容淑藍垂下頭,就著劉嬤嬤的手一點點把溫水喝完。
劉嬤嬤沒想到她如此配合,又驚又喜。小心翼翼地伺候她把大半碗溫水喝完,想說什麼,抬起頭看見容淑藍纏著紗布的額頭,眼裡的淚水刷地就流了下來。
那麼長一道口子,就算傷好了,肯定是會留下疤痕的。小姐真可憐!失去父母、兄弟、家族,被休棄、無子、毀容、破產,女人這輩子最最悲慘的幾件事,她幾乎一夕間全都歷盡了。
她的小姐今年才剛滿十七歲啊,還是花一樣的年紀!
「嗚,嗚嗚……」劉嬤嬤忍不住捂著臉哀聲哭了起來。
容淑藍最煩動不動就哭的人。她板著面孔,冷聲道:「別哭了!」
劉嬤嬤被她冰冷的語氣嚇得打了個哆嗦,收起眼淚抽泣了幾聲,不敢再哭。抬起頭睜著一雙通紅的眼睛,委屈地看著容淑藍。
容淑藍煩惱地閉上眼睛,放緩了語調,道:「嬤嬤,我們要去哪裡?」
劉嬤嬤哭得太傷心,一時有點收不住,一邊小聲抽泣,一邊答道:「小,小姐,我,我也不知道。」
容淑藍刷地睜開雙眼,眼中的寒芒嚇得劉嬤嬤忍不住瑟縮了一下。目中不禁露出疑惑:雖說小姐打小就好強,但是從未有過如此冰冷的一面,難道是容家的事情刺激了她,性格發生了變化?
這麼一想,劉嬤嬤就把心底那一絲疑慮拋開,眼中又湧出了淚水。
容淑藍壓住煩躁的情緒,挪到窗邊,伸手揭開車簾往外看去。還沒看清窗外的景色,馬車突然停了下來。
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從四周的山林衝向她們,緊接著是男人們的吆喝聲和刀劍撞擊的聲音。
劉嬤嬤心裡一驚:怎麼又來了?走了三天,就遇見了四五撥山匪!這世道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可怕……她不敢多想,慌忙爬過去,一把將容淑藍拉了回來,緊緊擁在懷中。
「小姐,別怕,別怕!」
容淑藍感覺到劉嬤嬤的身體不停地打著顫,卻強自冷靜著安慰自己,躁動的心忽然就安定下來。
她抽出手,輕輕拍了拍劉嬤嬤的手背,再撥開她環抱住自己的雙手,伸手揭開車簾向外看去。
外面,一群衣衫襤褸的山匪——約是七八人,正團團將馬車圍住。而趕車的兩個粗壯婆子手中竟然拿著刀劍,與山匪們的棍棒鐮刀交戰在一起。
拿著長劍的婆子一劍刺穿了一個山匪的前胸,一蓬鮮血朝車窗處飛濺過來。
容淑藍飛快地鬆了手,車簾落下,將那一蓬鮮血擋在了外面。
劉嬤嬤在一旁看見了,感覺心臟差點從胸腔蹦了出來。她不顧容淑藍的反對,哆哆嗦嗦地抱起她,緊緊摟在懷中。心裡在祈禱著:但願那兩個趕車婆子的功夫夠高強,趕緊把山匪打跑吧!
容淑藍這回沒有掙扎,安靜地呆在劉嬤嬤的懷裡,閉上眼睛,好像睡著了。
在劉嬤嬤心驚膽戰的等待下,終於聽到山匪們一聲聲痛呼傳來後,一個山匪嘶啞著嗓子喊道:「這兩個婆娘不是女人,是母夜叉!弟兄們快撤!」
山匪們呼啦啦衝進山林,轉眼失去了蹤跡。片刻之後,外頭安靜下來。劉嬤嬤聽見其中一個趕車婆子重重吐了一口吐沫,道:「劉家妹妹,沒想到才出京畿就遇到五六撥山匪,看來這世道是真的亂了!」
被稱呼為劉家妹妹的趕車婆子沉聲道:「趁著天色還早,趕緊上路,這種天氣在亂世中奔波,錯過了驛站,不死也得蛻層皮!」
兩人簡單交談兩句,就歇了聲。
馬車再度晃動起來。
入夜,馬車馳進一個小鎮,略顯年輕的趕車婆子打開車門,一步跨上馬車,彎腰想將容淑藍抱起來,容淑藍卻避開她的手,掙扎著起身,在劉嬤嬤的攙扶下,慢慢走下馬車。
容淑藍從未有過如此虛弱的感覺,每走一步彷彿都忍不住要軟倒在地上一般。她咬緊牙關堅持著,不允許自己流露出哪怕一絲脆弱的神色。
那婆子看了看容淑藍,目中露出複雜的神色,卻沒有多說什麼。
一行人慢慢地走進了驛站。
驛站很簡陋,房間狹小陰暗潮濕,被褥黑漆漆的透著一股霉味。主僕倆共用一個房間,床榻卻只有一個。
容淑藍縮在床角上輕輕喘氣,強行忍受著被褥散發出來的令人作嘔的氣味。
劉嬤嬤把手中的斗篷給容淑藍裹上,低聲道:「小姐,您且等等,嬤嬤馬上就回來!」說完小跑著回到馬車上,把馬車上的毛毯和褥子都抱下來。鋪一層蓋一層,把容淑藍嚴嚴實實地包裹起來。
剛忙完,就聽見了敲門聲。劉嬤嬤打開門,看見一個粗實婆子捧著一盆熱水站在門口。看見劉嬤嬤開門,婆子立刻諂媚地笑道:「這位大姐,俺給您送熱水來了,您看——」
劉嬤嬤心中一喜,忙摸了摸袖袋,掏出兩個銅板塞到婆子手心裡,道:「辛苦嬤嬤了。」
粗實婆子這才喜笑顏開,放下熱水走了。
等婆子一走,劉嬤嬤關上房門,來到床榻旁,發現容淑藍已經睡著了,她有點不忍心打擾容淑藍,又怕熱水涼了,猶豫片刻,伸手輕輕推搡著容淑藍的肩膀,低聲道:「小姐,小姐?醒醒!」
容淑藍一個激靈驚醒過來。
劉嬤嬤心疼地撫了撫她散亂的長髮,柔聲道:「小姐,您起來,嬤嬤幫您擦擦身子。」
容淑藍這才想起來昏迷的幾天幾夜,自己都沒有洗過澡,忙手腳並用地爬了起來,對劉嬤嬤道:「嬤嬤,你避開一會,我想自己洗。」
劉嬤嬤略作猶豫,還是依言退出了房間。
容淑藍伸手試了試水溫,水很熱,微微燙手。只可惜熱水不多,只能擦澡,沒辦法泡澡。她解下身上的衣物,把細棉布浸濕,擰半干一點一點擦洗起來。
因為體力有限,容淑藍只簡單擦洗了一下,就結束了。把劉嬤嬤取出來的乾淨衣服換上,再從包袱裡翻找到一個小圓鏡和一個小瓷瓶藥粉。她把瓶塞打開,湊到鼻尖輕輕一嗅,再倒了點粉末在指尖仔細看了看,確定這是治療外傷的藥,於是把額頭上的紗布拆下來,對著鏡子重新上藥並裹上乾淨的紗布。
容淑藍的傷口康復得很好,並沒有化膿。且傷口已經變硬,看樣子很快就能結痂。
容淑藍把東西略作收拾,打開了房門。
劉嬤嬤正提著一個食盒縮在門邊跺著腳取暖,聽到響聲,轉身就對上因洗去塵土而變得容光煥發的容淑藍,眼中露出歡喜,笑道:「小姐,您餓了吧?」
容淑藍的視線落在劉嬤嬤手中的食盒上,眼中露出恍然之色:原來她感覺這般虛弱,是因為餓的!
晚飯很簡單,一碟四個成人拳頭大小的饅頭,一小碟炒豆乾,一碗豇豆,一大碗冒著熱氣的白米粥。
容淑藍坐在桌邊,也不用劉嬤嬤伺候,一手拿著勺子喝粥,一手拿了個白面饅頭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
容淑藍完全不顧劉嬤嬤異樣的目光,埋頭吃喝起來,彷彿手中有點乾硬的饅頭是無上美味。因為她知道,自己如今沒有財勢沒有倚仗,如果再沒有了體力,那麼在亂世裡,就是一個死字。或許,連生死都不由自己掌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