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45章 心弦顫動心念動 文 / 秦珞
心弦莫名地抖動了幾下，身體僵住，不安地縮在他懷裡。
七年的相伴，雲若和他雖親密無比，她對他也從不設防，只是，這般反常的情況，他倒是從沒做過……
「睡不著……」雲若拚命的說服自己，不要多想，安心睡覺，可腦海裡總是忍不住閃現出一些奇怪的念頭，她睡不著。
「乖，閉上眼睛就能睡著了。」說話時，他的下顎的貼著雲若的髮絲，若有若無的磨蹭中，隱約傳來幾分讓人懈怠的暖意。
眼簾隨著他蠱惑的語氣不由自主地垂落，心裡卻仍然覺得不妥，想起那丟了一地的紙團，雲若又開始掙扎，「藥方沒寫出來……」
「有我。」聲音堅定，不容置疑。
「那……」心念開始動搖，雲若閉了眼，不安的囑咐道：「就一會，待會我還得去看看娘親。」
他沉默，不說話，平穩的呼吸自她頭上傳來，顯然已經睡著。
看來他真的累到了，微微轉過頭，看著他俊美的睡顏，心不住的疼了起來。
雲淡風輕的性子，看似對什麼都不在意，對什麼淡淡的，可是她知道，他是在乎她的，縱使他從未說過。
明明已經將他推得遠遠的，他卻總能在她需要他的時候出現，沒有過多的語言，更沒有過多的責備，只是在一旁看著她，守著她，護著她……縱使她早說過，她不需要。
他就是這樣一個人，明明很在乎，卻從不表露在面上，只是默默的做著他認為該做的事，守著他認為該守的人，從不聽她勸……
發涼的指尖小心的碰觸那俊美的臉龐，微擰的劍眉，凹陷下去的鳳眸。消瘦的雙頰，緊抿的薄唇……依舊近似完美的五官，卻少了昔日的光彩，滿是疲憊之色。即便是睡著，眉頭都是皺的。
甚至是……
雲若咬住了唇，手指顫抖的移向他的鬢角，那裡隱隱露出幾根銀絲……
他何時有了白髮？記憶中的他，總是一頭飛揚飄逸的墨發，鴉色的鬢角，波瀾不驚的眸，不過多久……他竟有了白髮。
「別鬧。」亂動的手被握住，溫熱的氣息包裹著她的冰冷的小手，雲若強忍下心頭的酸澀。逼迫自己閉上眼睛。
本以為睡了三日定是要睡不著的，卻沒想她這一覺睡得分外的安心，閉眼前是晚霞冉冉，醒來後卻是只有微微閃動的橙色燈光，眼前的人還是沉睡。臉上卻少了擔憂，多了幾份昔日的光彩，和……滿足。
雲若知道他確實是累壞了，也不打擾他，小心的將他橫在她腰上的手放到邊上，輕手輕腳的自榻上起身，轉過頭看著榻上的人。在觸及到那抹白髮時，眉頭微微擰起，瞥開了眼。
輕手輕腳的推開門，不出所料，門外果然候著一排侍女，手裡端著吃食。領頭的是廚娘張媽。
雲若微微笑了一下，「進來吧。」，刻意壓低了聲音，放輕了腳步，連開門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打擾了裡頭警覺的那人。
張媽在府裡的日子不短，見雲若這般模樣，當即瞭然，微微笑了一下，也沒多說，揮了揮手讓侍女將吃食端了進去。
雲若的房間不算大，軟榻的地方不算現眼，卻也一進門能望到，侍女沒有張媽那般洞察力，在見到榻上躺著的男子時，臉上的表情很的怪異，似乎有些吃驚，若不是張媽瞪了她們一眼，只怕她們早已捂嘴叫起來了。
雲若靜靜的坐在一邊，沒多解釋什麼，比之午膳，晚膳出奇的豐盛，雲若不免有些疑惑，帶著幾分考量的看著張媽。
張媽許是看出了她的疑惑，壓低聲音，恭敬的回道：「老爺剛剛來過，許是見小姐還在休息，見到奴婢端著清粥過來，責備了奴婢一頓，臨走時特地囑咐奴婢多熬了些肉湯，老爺說小姐身子不好，要多補補。」
說完還朝雲若眨了眨眼睛，頗為自豪的道：「奴婢想沈醫師可能會在房裡，便多做了些。」
熬清粥是雲若吩咐的，她心有些煩料想晚膳也會吃不下多少，若不吃，他們定是要擔心的，又覺著午膳的粥熬得還不錯，便想隨便用一些便好，遂叫白芷回去的時候囑咐了小廚房，卻沒想到爹卻誤會小廚房的人虧待她。
「爹爹起了？」雲若自動忽略她眼眸中閃現的怪異顏色，出聲問道。
她醒來時，便問過，白芷十分隨意的說，他沒日沒夜的受災娘親身邊，疲憊過度，先在房裡休息，其實雲若是不信的，爹娘的感情很好，爹能為了娘親辭官，如今娘親還處在生死邊緣，他定是睡不安穩的。
定是二哥或者大嫂擔心爹身子受不住，尋了法子讓他休息的，這麼快便醒了，想來沒睡多少時辰。
「老爺醒了好一會兒了，聽到小姐醒過來了，發沒挽起就匆匆跑來，奴婢剛好來給小姐送吃食，喚了小姐好幾聲，也不見小姐來開門，奴婢想，小姐許是身子不適，睡下了，也不敢打擾，如實對老爺說了，老爺吩咐我給小姐換吃食，便往夫人的房間去了。」
說完，她歎了口氣，似有疼惜，「奴婢估摸著，老爺也還沒用晚膳。」
「我去看看爹。」雲若起身說道，繼而轉頭看了一眼靜靜躺在榻上的身影，吩咐道：「他累了，先別吵他。」
張媽笑了笑，露出了然之色，「奴婢曉得，沈醫師確實累壞了，三天來不是照顧小姐就是照顧夫人，就沒見他合過眼，老爺又不讓御醫進府，全府上下都是沈醫師在照看著，唉，也難為他了。」
雲若柔和的看了一眼榻上的人，俊美的臉龐寧靜而安詳，靜靜的躺在那，卻無形之中給雲若以安心，彷彿只要有他在，世上的一切，再沒有能難倒她的。
淺淺的一笑，轉過頭，邁向門外，「走吧。」
張媽臉上浮現出一抹笑意，輕手輕腳的將案几上的吃食重新裝到食盒中，桌上又兩個食盒，她特地留下了一個，府裡的食盒很是別緻，有保溫的效果，她想，等沈醫師醒了，定是會餓的，麻利的跟在了雲若的後頭。
進了門，父親果然坐在母親的床頭，一頭青絲披散在肩頭，堅毅的背影看起來孤寂無比，風輕輕的浮動，隱隱有幾根銀絲自他頭上飄散而起，幾日不見，他似乎一下子老了許多，他的手，緊緊的握住母親的，嘴裡喃喃的說道：「你說過你想去漠國看漫天飛雪，想看粗獷的漢子，想在冰天雪地裡策馬奔騰，想感受那暢快淋漓的快感，是我一直擔心你的身子，不肯帶你去，這次我想通了，只要你醒過來，你想去哪裡我都帶你去，再也不管朝堂上的事，就我們兩個人，你想去哪我都陪著你……」
聲音中明顯帶著哽咽，再堅毅的男子見到心愛的女子躺在病榻上奄奄一息都不會好過，何況是深愛著娘親的爹爹呢。
「雲兒沒回來時，你總是擔心她在外頭受了欺負，多年來連覺都沒睡好過，我知道你是在怪我，怪我這麼多年來，讓雲兒飄蕩在外頭，那時候我總勸你休息，你總是不聽，現在雲兒回來了，我知道你累了，想休息了，可雲兒還等著你照顧，你還不能睡呢，你怎麼捨得離開雲兒呢，她是你朝思暮想的雲兒呢，你醒來好嗎，醒來看看雲兒……」
心中極力隱忍的疼痛感襲了上來，見慣的生死的安國公也落下了淚水，手卻堅定不移的握著她的手，彷彿想要分擔一些她的疼痛，給她溫暖和鼓勵。
見到這樣的情節，雲若頓住腳步，不敢上前，若不是她，此刻娘親還好好的，爹還好好的陪在她身邊，不用每日早早起來去上朝，不用每天憂心忡忡的擔心她的安危，不用苦心孤詣的守著她，他還是他閒散的安國公。
一切都是因為她，若是沒有她，一切都會不一樣。
想到這，雲若靜靜的走到安國公的身邊，將手靜靜的放在他的背上，強忍著鼻尖的酸澀，道：「娘一定會沒事的。」
安國公終於意識到房內多了個人，而且這個人還是他的女兒，忙抬袖飛快的將眼角不小心滲出的淚水擦乾，不想在自己女兒面前暴露自己脆弱的一面，面上擠出一抹笑容，這才回過頭，看著自家女兒，「爹也相信你娘不會有事的。」
說出的話，連自己的不太相信，也不知道女兒看出什麼沒有。
「雲兒怎麼過來了，你身子還沒好利索，在房裡養著才是，這邊有我照看著，不會有事的，你回房休息去吧。」說完，起身就要將雲若往外推。
雲若沒有動，怔怔的望著眼前紅著眼眶的男子，他年過半百，歲月的流逝在他額間留下了淺淺的痕跡，原本堅毅的臉頰沒有一絲血色，憔悴的讓人心疼。
「爹，我來這，是想告訴你一件……很重要的事。」，話語間帶著一絲顫抖，明亮的眸子裡不安的望著他，口氣卻的堅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