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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307、孽子 文 / 尤妮絲

    康熙過來的時候已經是二更了,溫皙都有些睏倦了。康熙來的時候也沒叫人通報,就那樣悄無聲息地來了,倒是嚇了溫皙好一跳。

    溫皙急忙起身要行禮,康熙靠的近,便一手扶住了溫皙,抓起溫皙的手看了看,已經細細包紮過了,「你也該小心著些才是。」

    溫皙垂首不語。

    康熙已經沐浴過,換了一身家常的玄色對襟繡瑞獸紋的軟緞衣裳,只是依舊有掩蓋不住的淡淡的血腥氣息,不知是從戰場帶回來了,還是從永壽宮沾染上的。

    拉著溫皙的手腕,一起坐下,康熙瞅見床上還爬著個丫頭,便疑惑地一手翻過熟睡的那丫頭的腦袋,是一張白嫩嫩可愛的臉蛋,康熙只覺得眼熟得很,便問道:「這是九丫頭還是十丫頭?怎麼在你宮裡?」康熙的兒女太多,多得都自己認不全了,只是卻也知道這個年歲的,大約不是九公主就是十公主了。

    溫皙心底裡泛起一陣冷笑,連自己的女兒都認不得了嗎?也是,平嬪早已失寵,康熙自然就不關注這個「平嬪的女兒」了。反正公主只需養大了,作為聯姻的工具即可,何須付出父愛呢?

    「是十公主舒宜爾哈。」溫皙回答道。

    康熙驀地蹙了眉頭,「怎麼是她?!」康熙這句話,說得有些大聲,趴在床上睡著的舒宜爾哈睜開了朦朧的睡眼,小手倦怠地揉著眼睛,嘴裡諾糯:「貴額娘」

    康熙語氣有幾分冷意。道:「你怎麼在這兒?!」

    舒宜爾哈疑惑地望著康熙,忽的從床榻上跳下來,急忙忙給福身行禮:「皇阿瑪萬安!」

    溫皙笑盈盈道:「別那麼急躁,扯著傷口就不好了。」

    康熙不由疑惑了:「什麼傷口?」

    溫皙招手喚了舒宜爾哈過來。問道:「今日擦了藥了嗎?」

    舒宜爾哈點頭。

    溫皙才對康熙道:「是傷在背上和手臂上,已經好了大半了。」說著便掀起舒宜爾哈的袖子,露出淺淺紅紅的傷痕。

    康熙不由地怒上心頭,「是誰這麼大膽。居然敢打朕的女兒?!」那樣的傷,顯然不是不小心傷到的!

    溫皙語氣淡淡中帶著幾分憐惜,道:「還能是誰呢?」理了理舒宜爾哈有些糟亂的頭髮,「倒是個可憐的孩子。」自然可憐,章佳氏咎由自取死了,平嬪也死了,沒了兩個母親了,可不是可憐的孩子嗎?

    康熙旋即咬牙切齒,「這個賤人!居然還虐待朕的女兒!真是死有餘辜!」

    舒宜爾哈被康熙懾人的語氣嚇得脖子一縮。拱進溫皙懷中。小聲問道:「貴母妃。皇阿瑪在說誰呢?」

    溫皙不想叫她曉得平嬪已死,便換了十公主的乳母連嬤嬤進來,道:「帶十公主回去歇息吧。」

    又譴退了左右伺候的人。溫皙才道:「死者已矣。」——何必再說她的不是呢。溫皙雖然不知道是太子先勾搭了平嬪,還是平嬪誘惑了太子。反正這種事兒不會是一個人的過錯,太子不會有多大懲罰,平嬪卻死了,終究是對她不公。不過康熙不會覺得不公,她從未對哪一個女人忠誠過,卻要求所有的女人對他忠誠,否則就是「死有餘辜」!這就是帝王的邏輯。

    「不提那腌臢貨了。」康熙語氣無比厭惡道。

    腌臢?到底是誰更腌臢呢?溫皙心中反問道。嘴上卻沉默著,起初她也不喜歡平嬪,和她也沒有什麼交集。如今她死了,溫皙道覺得有幾分可惜了,可惜了一個好母親。

    沉默了半晌,溫皙才道:「皇上,如今十公主無人撫養,不如由臣妾照顧吧。」

    康熙想了想,道:「暫時留在承乾宮也可,等朕給她尋個養母,到時候再搬出去。」

    「可不可以」溫皙抬頭望著康熙,這會兒已經不及在永壽宮的時候那麼殺氣凜然了,「讓舒宜爾哈做臣妾的女兒?」

    見康熙沒有回答,溫皙便柔聲道:「舒宜爾哈也可憐得很。何況玉錄玳都十二了,過幾年就要嫁人了,臣妾還想要一個女兒。」康熙自然是更喜歡兒子的,而溫皙更疼女兒一些。

    康熙忽的笑了,湊到溫皙耳邊道:「你想要個女兒還不簡單,再生一個不就是了。」

    這個時候,還有興致**嗎?溫皙不由地生了幾分厭惡,卻極力掩飾住自己對他的厭惡,道:「皇上可以修改十公主的玉牒嗎?就當是臣妾生的。」

    「可是朕記得,舒宜爾哈比胤禮大不了幾個月。」康熙道。

    章佳氏生產的時候,溫皙已經懷著胤禮了。舒宜爾哈生於康熙三十一年秋,而胤禮生於康熙三十二年春,差了將近六個月。只是如此,溫皙如何能六個月內生下兩個孩子?平嬪還真是給溫皙出了一個大難題。

    溫皙急忙道:「也可以把舒宜爾哈的生日推遲六個月,就當臣妾是生了龍鳳胎。或者在提前幾個月」

    康熙有幾分無奈之色,道:「你真是異想天開!若喜歡,便留在自己宮裡養著就是了。」

    溫皙有些頭疼,舒宜爾哈是認死理的,若是不修改玉牒,她自然是決計不會說出口的。正在頭疼的時候,康熙忽的抱起溫皙上了床榻,炙熱的唇齒貼在溫皙臉頰上,「朕有半年不曾親近你了」

    溫皙不由地泛起一股濃郁的厭惡,一回來就打殺了那麼多人,居然還有這種興致嗎?!便扭頭,背對著康熙,道:「臣妾沒有興致。」

    康熙驀地如兜頭潑了一身冷水,把溫皙的身子扳過來,有幾分無奈:「是你在氣朕把你叫去永壽宮嗎?」他伸手拂去掛在溫皙臉上的青絲,道:「平嬪到底是赫捨裡皇后的妹妹,她臨死求朕要見你一面,朕有些心軟,便答允了。」

    溫皙僵著臉色,沉默著。心軟嗎?若是心軟,何不饒她一命?

    康熙微微歎息,「是朕的疏忽,你本就膽子小,哪裡能見得那種場面?今日嚇著你了吧?」

    溫皙咬了咬嘴唇,道:「平嬪縱然該死,皇上又何必」何必那樣叫她鮮血流盡而死,好歹也該給她的痛快的死法!一想到平嬪苦苦熬著,等她去,說話都極為吃力艱難的樣子,溫皙不由地黯然。

    康熙忽的瞪大了眼睛,「你以為是朕刺了她一劍?!」康熙不由地氣上來,眼睛裡都冒火了。

    溫皙一愣,脫口而出道:「難道不是嗎?」

    康熙不悅地一哼,怒中聲調都高了好幾籌:「是她突然搶了朕的龍劍,一劍刺穿了自己的肚腹!!」

    溫皙頓時愕然,驚得半晌說不出話來,原來不是康熙刺死平嬪嗎?竟然是她自己那麼慘烈地自絕嗎?!是啊,她死的慘烈決絕,才能叫康熙心軟,才會叫康熙叫了溫皙去,才能對溫皙說出最後的遺言!溫皙不由地長長地吸了一口冷氣。

    康熙鼻子一哼,道:「她好歹是赫捨裡皇后的妹妹,朕原本打算叫古承宗給配一劑慢慢虛弱而死的藥,叫她兩三年之內死去就罷了!沒想到她居然二話不說就——」隨即,康熙也歎了一口氣。

    溫皙垂下眼瞼,低聲道:「臣妾誤會皇上了。」

    見溫皙軟了話,康熙也不好繼續置氣,歎了一口氣道:「她對朕有怨,但也不該——」康熙微微一頓,「胤礽還是她的親侄兒啊!」忽的看向毓慶宮方向,咬牙忍著恨意:「這個孽子!!!」

    康熙恨得牙根癢癢,低吼道:「朕,真恨不得掐死這個孽子!!!」

    溫皙不由地笑了:「恨不得掐死,便是捨不得掐死。太子和平嬪終究不一樣,平嬪是必須要死的人,太子想來也不過是禁足吧。」

    「哼!!」康熙重重一哼,「朕叫他去奉先殿跪著了!!!對著列祖列宗,好好思過!!!平嬪不但是朕的嬪妃,更是她的姨母啊!這個**的孽子!!!」

    溫皙眨了眨眼睛,聽著外頭潺潺的雨聲,問道:「是跪在奉先殿內還是殿外?」

    「自然是殿外!!」康熙氣惱著聲音道。

    溫皙指了指外頭,道:「可是下雨了呀。」

    「正好,叫他好好清醒清醒!」康熙冷聲道。

    溫皙聳了聳眉毛,反正不是她兒子,她不心疼,便好好瞧了瞧康熙的神色,道:「皇上不心疼嗎?」

    「哼!!」康熙鼻子一哼,作為回答。

    「不用叫人給送把傘去嗎?」溫皙又問道。

    「不用!」康熙擲地有聲

    溫皙打了個哈欠,給自己蓋上被子,「那臣妾睡了」自己兒子不心疼,她更不必細籐。溫皙早就困乏了。

    康熙卻推了推溫皙的肩膀,道:「朕睡不著。」

    溫皙很像翻白眼,你睡不著拉倒,反正老娘睡得著就行了!反正你上夜班也習慣了,睡不著就去加班吧!

    康熙仰頭長長歎息,含著莫名的悲涼,「這個孽子,朕、恨不得廢了他!」

    溫皙又打了個哈欠,「恨不得廢了,就是捨不得廢了,既然捨不得,就別廢了。」且不是和赫捨裡氏的情義,單單是康熙這些年手把手的教養,康熙便不會輕易廢了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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