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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345、江寧 文 / 尤妮絲

    一路走走停停,康熙總是忙碌的,終於在到達江寧御駕停了下來,負責接駕的依舊是江寧曹家,康熙上一次南巡亦是下榻於此。

    溫皙瞧著織造府似乎較上一次更奢華了許多,溫皙依舊住在第一次南巡時候住的地方,只是此次不比當初,正是春夏之交的好時候。且康熙有意在江南多家逗留,能夠等到荔枝成熟的時候,可一飽口福了。

    「玉錄玳這丫頭是閒不住的!」康熙語氣雖是怪責,卻多含了寵溺,「朕叫曹寅派人暗中保護,想來也不會有什麼大礙。」

    來一次江南不容易,玉錄玳自然早早就拉著齊不琛一起出去玩了,江寧富庶繁華,又正是煙柳滿城的好時節,小丫頭片子總是愛新鮮的。溫皙也不拘著她,康熙自然明裡暗裡拍了不少人保護,也還有胡語跟隨,總不至於出了岔子。值得一提的是,負責在明處保護的卻是舜安顏為首的御前侍衛。康熙的意思,溫皙自然明白,只是溫皙想著的是若是玉錄玳不喜歡舜安顏,齊不琛倒是可以趁機親近,這麼好的美男子總不能便宜了外人。

    伺候著康熙脫下外袍,近幾日康熙也得閒些,中午也能小憩一會兒。溫皙譴退了在寢殿服侍的宮女太監,逕自去點上安睡的香,卻忽的察覺有一股氣息靠近了,不由無奈地搖了搖頭。

    「這裡是行宮,不是真人該來的地方。」溫皙語氣緩緩道。

    一如那日銀白的衣袍,靜一出現在溫皙面前,他側臉看了一眼躺在團龍羅帳內的康熙。道:「靜一特意查了,原來溫夫人的丈夫就是如今的皇帝。」

    溫皙恩了一聲,又以銀勺添了半勺安息香,順手合上琺琅彩九龍薰爐的爐蓋子。輕輕地嗅了一口,耳畔能夠捕捉到康熙均勻的呼吸聲,修士果然不是一般人,出入行宮如若無人之地。這類人甚少涉足俗世,否則必然與俗世的皇權發生衝突。

    靜一見溫皙不語,便上前半步,道:「我曉得夫人這樣做的緣由,委身帝王,憑借雙修之法,的確可以獲得裨益,只是夫人已經凝聚金丹,皇帝對夫人已經不會有多少助益了。夫人大可離去。不必受俗世的束縛。」

    溫皙隨手拿起擱在一旁的象牙柄的合歡扇。輕輕搖著,江南總是比北京熱得更快一些,團扇之物已經到了入手的時候了。溫皙只輕輕道了一句:「他是我丈夫,更是我三個孩子的父親。」

    靜一微微一凝滯。欠身道:「靜一唐突了。」

    見床榻之上,康熙似乎並沒有被吵醒,只是溫皙記得,康熙睡眠通常比較淺,少許的聲音便容易醒來。靜一便解釋道:「我已經下了隔音符咒,夫人儘管安心,他不會聽到。」頓了頓,靜一風姿玉立於薰爐之側,繼續道:「一如當初的話,靜一希望有朝一日可以與夫人皆為道侶。」

    溫皙抿著唇,帶著幾分疏離和怒意:「一如我當初的回答,我無意再委身旁人!以真人芝蘭玉樹,何愁找不到稱心如意的道侶?何苦惦記著旁人的妻子?!」

    靜一被溫皙的話說得有些難堪,拱了拱手,道:「是靜一太心急了,只是修士本不羈,冒犯夫人之處,還請海涵。」說著從袖中取出一枚白如羊脂的玉珮,上頭的紋飾不是龍鳳呈祥,不是五福捧壽,不是溫皙所見過的任何一種吉祥圖樣,而是一種玄而又玄的紋路,他將玉珮擱置在溫皙身側的紫檀木雕花小香几上,「只是請夫人再仔細考慮,若夫人想見靜一,掰碎這玉珮即可。」

    話音剛落,溫皙正要拒絕,卻發現他已然沒了蹤影。溫皙怒得紅了兩頰,抓起那玉珮正要摔在地上,卻見床榻上康熙似乎醒了過來,只好將玉珮揣進袖中,得趕緊去伺候著。康熙這廝,從來是衣來伸手,生活上的巨嬰。

    康熙狐疑地掃了一眼室內,道:「許是朕眼花了」

    溫皙看了一眼身後,訕訕笑了,康熙要是知道跑來個超級美男,不知道要發飆成什麼樣呢?康熙的心眼忒小,當初為了烏爾袞那點子破事,就不依不饒,要是真瞧見靜一在打算著要等他死了以後追求他老婆呵呵,哪怕靜一是修仙之人,康熙也非要掐死他不可。

    「你換身漢人裝束吧。」康熙接過溫皙遞過來的外袍,這是一件海水藍暗繡五爪團龍的緙絲袍,是康熙素日裡穿的,今兒卻不打算穿上了,道:「也給朕找身常服。」

    溫皙頓時大喜,急忙應了,去給康熙尋了一件暗竹青刻絲繡福字的褂子,料子是尋常的彭緞,雖然亦是進貢的料子,但是民間富貴人家也有,不會漏了身份,平日裡穿的明黃色繡龍的靴子是不能穿了,便換了黑底兒竹葉纏枝履鞋,有給他配上百福紋墨玉珮和雙魚香囊。

    溫皙自己也帶著漢服,不過是多年未曾上身了,記得上一會穿著還是沒回宮的時候呢。知道這次南巡,興許有機會出去,故而都備著呢。溫皙則穿一身湘妃色繡荔枝紋的高腰襦裙,用暗紅色銀繡桂枝紋的帶子在胸上細好,扎一個蝴蝶結,垂下的帶子直膝前。故而高腰襦裙,又稱之為齊胸襦裙。襦裙,為上「襦」下「裙」,明清時期民風不像漢唐那麼開放,故而這「褥」用的是交領襦,溫皙選了秋香色海水紋的窄袖交領襦衣,外面在加一個藕荷色的蓮紋纏枝半臂。

    溫皙不會梳漢人的髮髻,便喚了竹兒進來梳頭,因不想耽誤太多時間,只叫竹兒梳了個簡單的隨雲髻,簪了幾隻玉簪即可。

    一身裝束清理雅脫,康熙見了亦忍不住讚歎道:「沒成想,你穿漢人的衣裳也好看,倒是顯得小鳥依人了!」

    溫皙橫眉瞪了他一眼,腳底下去了三寸高的花盆底兒鞋,人自然矮了,也就「小鳥依人」了!腳下平坦無餘,溫皙倒有些不習慣了,也覺得康熙好似高出一截子似的,頗有幾分懊惱。

    因是下午出去,也去不得太遠的地方,只能在江寧城內走走。只是卻是在馬車裡,捂得嚴嚴實實的,康熙亦不許溫皙打開車簾子看外頭,故而心像被貓爪子撓了似的。

    康熙攬了溫皙的腰肢在懷中,深深嗅了溫皙身上的體香,道:「想去哪兒?今兒朕都陪你。」

    「秦淮河畔!」溫皙脫口出去,笑得眉飛色舞,那可是江寧最熱鬧的地方。十里秦淮,金粉樓台上美人如雲,畫舫凌波中輕歌曼舞,不知是多少人趨之若鶩的地方。

    康熙皺了皺眉頭,「那不是你該去的地方!」

    溫皙挑眉,笑盈盈道:「皇上的意思,那是您該去的地方?」

    「那種腌臢地方,不許再提!」康熙虎著眼睛,含了幾分威嚴,而後吩咐揚聲吩咐道:「去夫子廟!」

    「朕知道,出來便是為圖個熱鬧,便去夫子廟吧。」康熙緩了聲,對溫皙款款道。

    溫皙托腮應了一聲,「對了,胤祿和胤禮都跑哪兒去了?」這兩天都不見人影,每每早出晚歸的。

    康熙閉目假寐,道:「朕叫老四帶著他倆了。」說罷,又深深歎了口氣,「江南出了不少不像樣的事兒,朕叫老四去查了,他們倆也跟著學著點。」

    「出什麼事了?」溫皙疑惑道,她素來不關心朝堂,自然不曉得發生了什麼大事。

    康熙略睜開眼睛,「你不曉得嗎?」

    「前朝的事兒,臣妾如何曉得?」溫皙眨了眨眼睛。

    康熙唔了一聲,只道:「是今年江寧鄉試的事兒。」

    「鄉試?」鄉試便是省級單位舉辦的考試,參加的都是秀才,考中了便是舉人,只是鄉試不都是在秋季八月舉辦的嗎?溫皙忽的想到康熙今年開了恩科,「難道是有人舞弊?!」

    康熙亦含了怒色,「這種事情每每有之,卻屢禁不絕!只是朕今年南巡,特意開了恩科,給士子為國效力的機會,沒想到總有人膽大包天!日前貢院榜單出來,卻是飽學之士大多落班,顯宦子弟高居榜首,士子們因此鬧了起來,朕已經將主考官左子藩,副主考官趙晉革職下獄,並下旨在五日後復考。」

    說來作弊這種事是絕對禁不絕的,何況是和一生前途息息相關。人心皆有貪念,怎麼會不貪圖榮華富貴呢?就算是後世也屢禁不絕,溫皙在大學的時候也沒少作弊,否則連畢業證都拿不到手了。

    聳了聳肩,政務上的事兒,溫皙不接口。也是之前遇見靜一的那晚,和他聊了一夜,他說過,修士不得刻意插手帝國王朝的興衰,否則會遭到龍脈反噬,幸好溫皙之前也一直秉承「後宮不得干政」的規則,龍脈的威力她已經見識過了,自然無意拿自己的小命來開玩笑。只是若是「無意」改變了歷史的走向,便無妨了。

    馬車行了約莫半個時辰,換做尋常管家打扮的李德全躬身掀開車簾子,道:「老爺,夫人,夫子廟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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