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34章 悲傷的人有福了 文 / 四季一唯
「薛贊。」
哲沅看著躺在病床上毫無生氣的薛贊，輕喚了一聲他的名字。
薛贊睜著空洞的眼睛，半天都不眨一下，對於哲沅的呼喚沒有任何反應。哲沅悲傷地回頭尋求薛媽媽的幫助。
「小贊，你哲沅妹妹來看你了，你還記得她嗎？」薛媽媽俯身對著薛讚的耳朵的說道。
薛贊輕眨了一下眼睛，哲沅這才確定他是活著的。
「他……他怎麼了？」哲沅拉著薛媽媽的衣角悄悄問她。
「他的眼睛被爆炸產生的氣流損傷了，現在還看不清楚……」薛媽媽說起薛讚的狀況淚花又忍不住泛上了眼眶。
哲沅既同情又心疼的握了握梁媽媽的手，梁媽媽悲傷的低下頭，輕聲說，「你和他好好說說話吧。」
哲沅默默的點點頭。
梁媽媽出去後，哲沅安靜的坐在了薛讚的身邊。
面對如此淒慘的薛贊，哲沅真的不知道該如何開口，說些什麼呢？安慰的話在這個時候說出來恐怕也只會讓對方以為是同情的施捨吧，既然無話可說，那乾脆就坐在這裡，像一隻蘑菇一樣陪伴著他就好了。
呆呆的看著像失去了靈魂的薛贊，哲沅的心裡五味雜陳，她抬起手在他的眼睛上方晃了晃，薛讚的眼睛竟然有了反應！哲沅大驚，繼續照剛才的方式左右晃了晃手，「小贊哥哥，能看的見嗎？」哲沅壓抑著激動的心情問他。
「你還在？」薛讚的眼珠隨著她的手左右移動，艱難的用嘶啞的聲音問道。
「我在啊，你能看到我嗎？」哲沅微笑著探身到薛贊面前。
薛贊感覺到眼前的白茫茫的影相開始變得支離破碎，影相徹底小時候，眼前又變成了一片稀薄的白霧，漸漸的白霧也開始消散，一張虛幻的笑臉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薛贊皺了皺眉頭，因為抬不起手去抹眼睛。所以只能使勁兒眨了眨眼睛，等到再次睜開眼睛，他終於勉強看清了面對著自己的女孩兒，逆光中一張真切而溫暖的面龐就這樣印進了他的心中。
「你……真的是哲沅……」薛贊放鬆了緊張的神經。渾身一下子癱軟了下去，連聲音都顯得更加的無力。
「是我啊，薛贊哥哥，你看的到我了？你的眼睛可以看的見了嗎？」哲沅伸手輕輕撫摸薛讚的眉眼。
薛贊不自覺地抽了抽眼角低聲說：「不知道怎麼回事，突然就可以看到了，咳……咳……一定是因為哲沅來了，這雙眼睛都急著要看到你……咳咳……」薛贊傷勢嚴重，還強撐著和哲沅開起了玩笑。
「太好了！你能看到了！我這就叫醫生過來！」哲沅激動地一下站了起來，就要急著出去。
「等一下，哲沅！咳咳……咳……」薛贊制止了她。
「怎麼了？」
「先不要去。醫生，好吵，一會兒會有例行檢查，到那個時候再說吧。」
出乎哲沅的意料，薛贊似乎對他重見光明的事情並不十分驚喜。
「哦……」哲沅只好又乖乖地坐回了凳子上。
「哲沅……你能不能幫我把我的手抬起來？」薛贊心裡惦記的一直是他的手。
哲沅心中一驚。薛贊為什麼急著要看自己的手？
哲沅輕輕撩開被子一角，從裡面將薛讚的一隻胳膊輕輕挪了出來，這只胳膊從小臂以下都纏了厚厚的紗布，哲沅感同身受，她幾乎可以想像歹徒是如何殘忍的對待薛讚的。眼圈不自覺地紅了，這個樣子該給他看嗎？
「薛贊哥哥，你的手上纏了厚厚的紗布。抬起來的話恐怕會導致傷口再次崩裂，要不要……要不要等好一些了再看？」哲沅試探地問薛贊。
「抬起來。」薛贊無視哲沅的話，簡單卻不容辯駁的要求哲沅把他的手臂抬起。
哲沅為難地咬了咬，看來今天不給他看是不行了，她只好小心翼翼地將他的手臂抬起，直到抬到薛讚的視線範圍內。
薛贊看到自己的手還在。輕輕吁了一口氣，看來隊長沒有騙他。
「可以了嗎？」哲沅問他。
「放下吧，謝謝你。」薛讚的聲音裡稍微多了些活力。
「不用謝了，另一隻還要看嗎？」哲沅的心情也好了起來。
「不用了，只是好奇怪。就算受傷，身體至少也該反饋疼痛的信息啊，為什麼無論我怎麼用力，我都感覺不到來自手上的感覺呢？」薛贊輕皺眉頭。
「感……感覺不到嗎？」哲沅結巴著問他，心想，難道薛贊還不知道他的雙手已經廢了的事情嗎？
「嗯，感覺不到，好奇怪。」
「那個，可能需要一段時間吧，所以你一定好好恢復啊！把身體養的棒棒的，什麼問題都會克服的！」哲沅強裝笑容鼓勵薛贊。
薛贊終於露出了一絲微笑，看著哲沅說：「你怎麼還跟小時候一樣？」
「我小時候什麼樣？」哲沅歪著腦袋笑意盈盈的問他。
「可愛，傻傻的……咳咳……」薛贊又咳嗽了起來。
「可愛就好了，傻傻的還是算了吧，好了你不要說話了，一說話就咳嗽，這樣對你的傷勢不利。」哲沅把被子給他整了整，叫薛讚好好休息。
「你要走了嗎？」薛讚著急了起來。
「不啊，我就坐在這兒，隨時聽你吩咐，直到查房的醫生過來。」哲沅衝著薛贊調皮的眨了下眼睛。
薛讚的脖子還被固定著，他還是不能轉頭過去看著哲沅，但是哲沅的聲音猶如春風一般吹進了他的心中，薛贊輕輕閉上了眼睛，這是他醒過來後第一次感受到了如此的心安，只因為你在我身邊，時間可不可以就在此刻靜止？
看著安靜睡去的薛贊，哲沅再也笑不出來了，她能確定薛贊還被蒙在鼓裡，他還不知道他以後再也無法舉槍了，別說是舉槍。恐怕連正常的生活都會受到影響，該怎麼辦？薛贊哥哥，為什麼會是你遇到這樣的事情？老天太不公平了，不是說。努力的人都會有好運的嗎？為什麼這麼努力的你卻遭到了厄運？
我該做些什麼才能讓你不那麼悲傷？現在，我好像只能這樣，靜靜地坐在你的身邊，像一隻蘑菇一樣陪伴著你，你不是一個人……
今天真是奇怪，似錦的世界一下子變得安靜了。
凌澤秋似乎已經忙到天昏地暗了，整整一天都沒有一點兒消息。似錦很好奇，一個即將畢業的人到底會被什麼事情牽絆以至於二人都沒有了交流的時間？哲沅也是，沒有再給她回過來電話，難道母上大人的訓話需要整整一天的時間嗎？少了這兩個人在自己的耳邊聒噪。似錦突然發覺心裡空落落的。
天快黑的時候，實在是悶的慌，於是從書店出來，沿著街道一直走下去，不知不覺就來到了附近的一個小廣場。猛然意識到自己已經走了挺長一段距離的時候，這才停了下來。
一個人的時候最適合思考問題了，可是，剛剛走路的時候腦子裡為什麼是空白的？我有問題需要思考嗎？
天已經黑了下來，似錦也走累了，既來之，則安之。她找了一處長凳坐了下來。伸著脖子朝前面看去，這才發現公園休閒區的大屏幕上正在播放免費電影。
「是法國經典電影《兩小無猜》啊，好懷舊的電影。」似錦微微一笑，饒有興致的看了起來。
在這個城市，春天的夜晚非常的舒服，既沒有夏天的燥熱。也沒有帶著寒意的風吹來，溫柔的空氣裡伴隨著淡淡的花香，似錦的心頭莫名的湧上一陣幸福感，但是一個人的到來破壞了她剛剛體會到的幸福。
「能往邊兒上做點嗎？你一個人佔了整張椅子。」一個毫無禮貌的聲音傳進了似錦的耳朵。
「對不起啊……我……」似錦抬頭的一剎那迎上了周景尚的笑臉。
似錦沒好氣低下了頭，並沒有移動。周景尚死皮賴臉的坐到了她的旁邊。
「世界還真是小。沒想到我們會在這裡遇到。」周景尚輕笑著說道。
似錦側過頭去沒有回答他。
「其實，你沒必要自己和自己置氣的。你說你恨我，在過去的那些年裡，我卻並不知道，你覺得你的恨有意義嗎？」周景尚看著她緊繃的側臉說道。
似錦突然轉過頭來對他怒目而視，氣沖沖的說：「我就是要恨你，你知不知道對我來說不重要！」
「你錯了，要恨就要讓對方知道，你有多痛苦，就該讓對方也感受到足夠的痛苦，這樣才符合復仇之道，自己一個人默默的恨，對方卻照舊過他的日子，你覺得這樣對自己公平嗎？」周景尚笑著用雙手捧住了她的臉。
似錦錯愕的看著他，星星亮的眼睛裡都是不可思議的淚花。
「我現在知道了，所以，你的恨，我收到了，而且，你成功了，我感到內疚了，這種內疚讓我不得不去關心你，真心的想知道你過的好不好，你看，你是不是錯了，你要是早點讓我知道，我一定早就跟你道歉了，何必要等到現在？」
周景尚說的動情，他從未想過自己會情不自禁的捧起似錦的臉對她誠懇的道歉。當他跟蹤她至此，遠遠看著她認真看電影時的樣子，他的心中竟升起一股疼惜，眼前這樣一個單純的女孩兒曾經用自己的方式喜歡了自己整整一個青春，而自己卻給了這場暗戀一個比無疾而終還要糟糕的結局，感慨湧上咽喉，是時候拋開一些偽裝，真誠的對她說出自己真實的內心了。
「你？」似錦一轉臉，周景尚的手自然的放了下來。
「你……」似錦不知自己到底想說什麼，只是很想反駁他什麼，卻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你贏了，真的，我承認我曾經對你動心過，至於以後，我想我會一直記得你，我們和解吧，似錦。」
似錦呆呆的看著眼睛裡閃著光的周景尚，我贏了？和解？這就是我這麼多年來一直等待的結局嗎？眼前的這個人看起來是那麼真摯，我真的恨過他嗎？
「為什麼不說話？你需要時間考慮嗎？」周景尚仍舊微笑著看著她。
似錦沉默不語，多年來心中的怨氣突然在一刻煙消雲散，這種釋懷的感覺讓似錦十分意外，她無法相信，周景尚承認她贏了！難道，我要的只是一個輸贏的結果嗎？
似錦的眼淚奪眶而出，內心壓抑的情緒瞬間衝破了防線，也只有在今晚她才願意當著周景尚的面無聲哭泣。
「別哭，勝利的人應該微笑。」周景尚用雙手輕輕摒去了她臉上的淚水。
似錦有些恍惚，她覺得自己是在做夢，看著這樣溫柔的周景尚，她的心中越發的委屈，再次淚流滿面。
「對不起，原諒我。」話音剛落，突然，周景尚在似錦的額頭輕輕一吻。
這一吻讓哭泣的似錦心頭一震，等她緩緩抬起頭的時候，周景尚已經悄無聲息的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