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篇 終 局 第一百二十二章 怪郎中（三） 文 / 三峽書生
甘百味在問第三個問題之前申明，「杜大伯！我如今才知道，您教過蓋花妮婆婆針灸，她一直認你為師傅。你又教過我很多中醫知識，我也應該稱呼你為師父。以前我不懂事，今天我就開始稱呼您為師傅。」
說完她雙膝跪下，正色道：「師傅在上！請受徒弟甘百味三拜！」接著恭恭敬敬磕了三下頭。
杜小康依然不言不語，但是微笑著點點頭，顯見他心裡早就認了這個徒弟但又不想拘泥於師徒形式，只是甘百味才醒悟過來。
她接著開問：「師傅！我們鄉里真的有蠱藥麼？」
杜小康瞇起了眼睛，思考片刻回答：「可以說有，也可以說沒有。」
不待詫異的眾人琢磨，他緊著解釋，「蠱藥分毒蟲蠱和草木蠱兩大類，也有合成使用的，毒蟲蠱威力遠超草木蠱。蠱藥分水劑、粉劑、丸劑等類形態。蠱藥一般不會致人立即死亡，或是麻痺神經肌肉，或是影響五臟六腑功能，或是刺激神經致幻等作用。因為製作蠱藥的人一般同時製作了緩衝的成分和解藥。緩衝的成分可以加在藥裡，也可以製成藥囊，延緩藥性發作，是否或者何時使用解藥這本身就是一種控制手段。苗人的毒蟲蠱一般講究『五毒』的組合，可以有多種組合，一般毒蛇、蠍子，蜘蛛、蜈蚣、蟾蜍等少不了。草木蠱的原料則種類太多了。說有蠱藥，是因為有蓋花妮這個人物。她跟著採藥人學會了採草藥和加工草藥，同時自己也懂一點家族傳承的養毒蟲技術，也曾經養殖成功了一種『五毒組合』。說沒有，是因為我不知道她是否做到了成功從毒蟲身上取毒並且保持毒素的活性，是否真的配製出藥效穩定的草木蠱藥。」
結合掌握的情況，又聽杜小康一席話，來訪的四人對這個問題已經心裡有了初步答案，看來藥婆婆很可能製作出了草木蠱藥。例子就有之前龍鳳鄉副鄉長龍行雲的公子給人家姑娘下「情蠱」、養蜂人夫妻的老公被人在蜂蜜裡「下蠱」、昨天吳明被鳳三山「噴水藥」，甚至很可能楊春花被人下藥的源頭也是在這裡。但是，很可能藥婆婆沒有做出毒蟲蠱藥，證據就是鳳三山拿「五毒」毒蟲直接襲擊來人，而不是直接拿制好的毒蟲蠱藥襲擊來人。
突然，杜小康主動發問了：「甘草妹子，蓋花妮在山上還好麼？」
她無言以對，眼圈紅了，拚命咬著嘴唇不讓自己哭出來。
他盯著她，剛才交叉的雙手變成緊張地搓手。
甘百味控制不住自己，帶著哭腔開口了，「師傅！我對不起師姐！」牛旺田趕緊一拍她肩膀，用眼色制止。她於是剎住嘴。
可是杜小康卻站起來，嘴裡念叨：「別瞞我這個快死了的人呢！別瞞我這個快死了的人呢！」
吳明歎息一聲，小馬低下頭。牛旺田於是搖搖頭，扶著杜小康坐下。甘百味就抽噎著開始講述經過。
一邊聽，杜小康的臉色一步步陰沉，他的眼睛也逐步渾濁起來，嘴裡時不時低聲歎息，交叉放在腹部的雙手無力地散開攤在腿上。聽完講述，他開始發愣，狀態又開始向癡呆狀變化。
甘百味嚇壞了，趕緊上去搖他的手，「師傅別這樣！是我不好，惹你生氣！」
他突然抬起頭呢喃道：「解脫了！解脫了！一生悲苦，一顆仁心，少人知曉，世多譭謗。」
甘百味終於開始嗚嗚有聲，熱淚直流。
他又道：「那個孩子鳳三山命苦呀！他變得這般毒辣和他的身世有關。真不知道蓋花妮收留他是幫了他還是害了他，可悲可歎！」
「甘草妹子，你在蓋花妮最後的時刻能認識她這個師姐，也算是安慰了她，了卻她想見到你的一樁心願。在他來探望時我很早就告訴了她我教授你中醫知識的事。對啦，她給你的七星月牙銀佩可不是一般的東西，據說是苗人祖傳的一件信物，你可要收好！」
他再次發一會兒愣，然後自顧自一句接一句吟誦。
「夫天地者，萬物之逆旅；光陰者，百代之過客。而浮生若夢，為歡幾何？
「浮生著甚苦奔忙，盛席華筵終散場。悲喜千般同幻渺，古今一夢盡荒唐。」
「無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識燕歸來。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
「花開花謝，芳蹤自在天地。人生無常，心安即是歸處。」
吟畢，他長歎一聲，瞬間頭靠在椅背，似乎用完了神智和氣力，閉上眼簾開始入境。
吳明聽出來了，頭一句是李白的句子，第二句是曹雪芹的句子，第三句是蘇軾的句子，第四句恐怕是杜小康自己拼接的句子，四句聽來有人生苦短，有人生如夢，有人生無常，有人生自在。
大夥兒知道該告辭了，於是紛紛說著辭行和祝福的話，然後退出屋子。
歸途路上，大夥兒無言，莫名的惆悵瀰漫著。
在招待所吃完晚飯，四人合計，明天上臥牛山主峰望月峰仙牛觀調查「天蟾靈玉」的線索。甘百味還沉浸在傷感的心情中，自己提議就不跟過去了，想回家靜一靜。牛旺田心痛老婆，連連點頭，吳明和小馬也馬上贊同。
當晚，吳明和小馬心中的惆悵感還未消除，彼此少話。兩人在招待所房間安靜地看了一會兒電視，吳明突然起身走到陽台，難得在出任務後第一次主動致電老婆。
電話那頭肖梅雪很是喜悅，絮絮叨叨，家裡家外扯話，當她說到已經在女警察指導配合下，把二本古籍中的密寫文字都記錄下來了時，吳明驚喜地嗷嗷叫喚，招來了小馬探頭探腦。他趕緊關上陽台門，又閒扯了一番，才叫肖梅雪馬上把密寫文字電子版傳到自己郵箱，表示也許自己馬上用得上。
回到屋裡，他正想告訴小馬，卻見他左手捏著那個鴛鴦戲水手帕，右手拿著手機，眼睛看著手機出神。於是開玩笑，「馬警官在想哪個意中人呀？
他不說話臉上只是傻笑，吳明乾脆搶過手機，赫然看見他看的是手機短信，內容是「馬警官好！我們姐妹都感謝你元宵節之夜逮住了那個壞蛋，為我們出了氣。對拉，你以後來我們這裡食宿先聯繫我，我給你打折。再就是工作中請注意安全呀！好多人在傳說你們在和黑巫師鬥法！」
小馬沒有回搶手機的意思，於是他又接著點開這個號碼發的幾個短信，很快意識到這是雲集市雲山賓館那個大堂美女經理發來的，心裡明白了，自從那次小馬「英雄救美」後，贏得了美人芳心眷顧，開始手機傳情，難怪小馬幾次看著鴛鴦手帕出神。
吳明趕緊遞回手機，小馬癡癡一笑，「吳老師，你知道了我的心事，你怎麼看？」
吳明哈哈樂了，這個發現沖淡了近日遇到的傷感事的惆悵，開門見山道：「我怎麼看？一句話，馬兒快追，覺得適合趕緊拿下！」
小馬喃喃自語，「上山和福利院的二趟，我看到了老一輩人的感情經歷，他們雖然老了，卻是依然那麼飽含深情和真誠。如今的人感情卻像交易，像快餐，像演戲。」
吳明聞言，思考片刻也不知道怎樣回答，只好拍拍小馬肩頭，「都去睡，明天我們還要爬山費神費力的！」
兩人躺在床上各自想著心事，也不交談。
吳明在想，「自己參與調查到如今，既是開啟了塵封的歷史大門，又是揭秘了一個個懸疑，更是一次自我的心靈發現之旅。所見所為，縈懷於心，每每使自己深思，感悟。」
他忍不住正想問小馬在想什麼，卻聽見了他輕微的鼾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