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19章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下) 文 / 嵐月夜
謝士俊本來也要跟著堂弟一起走的,可看皇甫容的樣子,似乎是迷了路,想著今日人多雜亂,就多嘴問了一句:「你怎麼一個人在這?家裡人呢?」
「我也不知道,我穿著這裙子走路磕磕絆絆,一抬頭就找不見他們了。」皇甫容提提裙擺,有些懊惱。
謝士俊又打量了她一番,最後點頭:「你還是穿男裝好看些。」
皇甫容垮下臉,回道:「多謝誇獎,不及公子多矣。」謝士俊今日穿了一件竹青長袍,頭髮用逍遙巾綁在腦後,臨水而站,越發顯得面如冠玉、風姿卓立,就這一會的功夫,已經吸引了無數小娘子羞答答的注視。
「你不用誇我,也不用害怕。不管怎麼說,你都是個小娘子,以後我們不會堵著你打你了,你也不用嚇的不敢出門。」
……,皇甫容最受不了別人說她膽小,當即回嘴:「好像你們打得過我似的?我不出門也不是怕了你們,你放心吧!」說完扭頭就走。
她這麼一惱羞成怒,謝士俊反而高興了,在後面跟著她,問:「你知道去哪找你家人麼?」
皇甫容不答。
「你知道這是去哪的路嗎?」謝士俊又問。
皇甫容忽地站住腳,轉頭怒道:「不用你管!」不料後面的謝士俊跟的太緊,又沒想到她忽然站住轉身,兩人就這麼直直撞在了一處。
皇甫容從小被祖父看著扎馬步,腳下倒是站穩了,可頭卻磕在了謝士俊的下巴上,她又痛又暴躁,往後退了一步就指著謝士俊的鼻子罵:「你這人走路不長眼睛的?」
謝士俊也正捂著下巴皺眉,聽她這麼說,就反駁道:「明明是你走著走著就忽然停住,怎能怪我?」
兩人正互不相讓的僵持,前面卻走來兩個小娘子,叫道:「哥哥怎麼還在這裡?」
謝士俊指了指面前的皇甫容:「皇甫家的小娘子迷路了,我好心問問她,想叫人送她回去,她卻打我。」
「……」皇甫容怒瞪了他一眼,轉頭解釋,「他胡說,我沒打他!是他撞了我的頭。」
那穿紅衣的小娘子正是上次燈市裡遇見的那個,她很驚奇的看了他們幾眼,疑惑的問道:「你是說,我哥哥用下巴去撞你的頭?」
皇甫容覺得好像哪裡不對,可她又說不出哪裡不對,只肯定的點了點頭。
紅衣小娘子哈哈大笑,指著謝士俊說:「哥哥你完了,等阿娘回來,我非得告訴她,你竟然敢去非禮別人家的小娘子了……」
謝士俊一個箭步跳過去摀住了他妹妹的嘴:「不許胡說!」又威脅旁邊看熱鬧的更小的妹妹,「五娘也不許回去胡說。」
五娘對著他做鬼臉,然後鬆開姐姐的手,跑過去拉窘迫的皇甫容:「皇甫姐姐別見怪,我哥哥姐姐在家裡玩鬧慣了,說話就是這般沒分寸。你既然找不到家裡人,不若先與我們進去坐,我叫人出去幫你找,可好?」
小姑娘看起來也就九、十歲,說話卻井井有條,拉著她的小手暖暖肉肉的,皇甫容就有些不好意思了,不安的問道:「這樣是不是太打擾了?」
「不打擾,上次我哥哥們誤會了你,還沒與你賠禮呢,快來吧!」五娘說著話就拉著皇甫容率先走了,謝士俊與妹妹「磋商」了半晌,他不情不願的用新得的短劍「收買」了妹妹,好讓她不在母親面前胡說,這才一同跟上去。
皇甫容本來以為帷幕裡面會是長公主坐鎮,不料進去之後見到的竟是謝相公的妻子、謝士恭的母親杜氏。
杜氏顯然也聽說了先頭的事,把她叫到跟前好好安慰了一番,又當著她的面責怪了兒子幾句。皇甫容忙說自己也有不對,該當第一時間就說實話解開誤會的。
謝士恭是個吃軟不吃硬的脾氣,一聽皇甫容低頭認錯了,他也就消了氣,再不針對她了。
謝家兩姐妹都是活潑愛說笑的性子,拉著皇甫容說話,什麼有趣說什麼,沒一會兒就讓皇甫容的不安散盡,也終於敢開口問起長公主。
「我阿娘啊,嫌我們兄妹鬧得慌,與我阿爹躲出去了。」謝四娘一副氣鼓鼓的模樣說道。
謝五娘就推了姐姐一把,笑道:「皇甫姐姐別聽我姐姐亂說,我阿爹接了官家的差事,要去江南巡視,阿娘在家也無事,就與爹爹一道南下去散心了。」
皇甫容聽了很是羨慕:「去江南啊?聽說江南人美景美,風光無限好,可惜我不曾去過。」
「我們也沒去過。不過我聽說西北的風光也不錯,大漠黃沙,更有另一番景致,皇甫姐姐,你見過麼?」
幾個女孩子聊起各地景致,越說越投緣,最後皇甫家人找來的時候,她們三個已經交上了朋友。
此後謝氏姐妹常跟著謝士俊去尋皇甫容玩耍,偶爾也會接她去公主府玩,皇甫容跟謝士俊還是一見了面就要拌嘴,有時吵得不過癮,還要動手過上幾招。不過謝士俊比他堂弟的三腳貓功夫強的多,皇甫容敗多勝少,漸漸就只動嘴不肯動手與他打了。
這日傍晚,皇甫容在公主府吃過飯告辭回家,謝士俊帶著人送她,她看天上烏雲聚集,恐怕一會兒要下雨,就說:「不用送了,我帶著從人呢,路上也不甚遠,沒事的。」
「哦,我不是怕你有事,」謝士俊翻身上了馬,漆黑的雙眸看著她笑道,「我怕有人有眼不識泰山,惹急了你,你再動手打人。」
皇甫容:「……你信不信我現在就先打你?」
謝士俊故意往後閃身,誇張的說道:「我信!皇甫小娘子那可是說動手就動手,絕不含糊的!」
皇甫容深吸一口氣,不理他,跳上馬背,嘀咕一句:「下雨淋了你也活該!」就拍馬先跑了。
謝士俊耳尖,聽見了這一句,臉上露出點得意的笑容,拍馬追了上去。
這一日天公作美,直到夜裡才下起了雨,皇甫容半夢半醒間聽見雨聲,還想:「真是便宜了姓謝的那小子!」
又過幾日,謝家姐妹來約她去遊湖,陪著的竟是謝士恭,皇甫容很驚訝,悄悄問五娘。
「哥哥跟洛王府大表哥去洛陽了,聽說是要籌建洛王府,他嫌京裡悶得慌,磨了大表哥好些天,大表哥才帶他去呢。」
皇甫容聽了這話,心裡不知為何有些堵得慌,連遊湖都失了興致,只忍不住的想:京裡就有那麼悶麼?
然後漸漸的,她也覺得煩悶了起來,沒人與她鬥嘴,她本該高興,可是她卻常常悵然若失,只有當四娘五娘提起洛陽來的信時,她才會恢復精神。
時日一長,謝氏姐妹難免發覺她不對勁,四娘一貫想到什麼就說,先笑她:「瞧見姐姐,我才知什麼叫『一日不見,如三月兮』1。」
皇甫容也讀過書,聽了這話立刻按住了四娘胳肢她:「你又胡說了,今日姐姐不給你點厲害瞧瞧,我看你就要上房揭瓦了。」直把四娘胳肢的求饒才算。
可等到晚上歸家的時候,她又忍不住想起四娘的話,將那詩在心中默背:「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縱我不往,子寧不來?」然後生平第一次的失眠了。
也不知是不是四娘給謝士俊寫信說了什麼,沒過多久,他就從洛陽返回了京城,還第一時間跑來尋皇甫容。
「洛陽也沒什麼好東西,只有牡丹名動天下,我就給你帶了兩盆牡丹。」謝士俊笑瞇瞇的站在皇甫容面前,指了指身後的兩盆花。
皇甫容看了看那兩盆開的燦爛的花,應了一聲:「哦。」
謝士俊沒想到她應的這麼簡短,又多解釋了兩句:「這叫洛陽春,說是集洛陽□□於一身。」
「就這麼一盆花?」皇甫容完全不能理解,「看來洛陽□□還不如長安呢。」
謝士俊:「……」他早就該知道跟這個小娘子沒法來什麼詩意委婉含蓄!
「你喜歡就留著看,不喜歡,」謝士俊有點鬱悶,可「丟了」兩字無論如何說不出口,最後只說,「不喜歡就算了。」
皇甫容忽然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誰說不喜歡了?好看的花兒誰不喜歡?」
謝士俊意氣稍平,又約皇甫容明日去打馬球,皇甫容欣然應允。此後他們變著花樣兒的出去遊玩,幾乎每兩三日就有約,家裡巴不得她與這些權貴子弟交好,更不管著她。
皇甫容與謝士俊也越來越熟悉親近,就在幾乎要捅破那一層窗戶紙的時候,南國長公主和駙馬謝希治回京了。
謝四娘嚇唬她:「阿娘眼睛可利呢,只要看著你就知道你在想什麼。」
五娘又給她寬心:「阿娘脾氣最好了,從來不與我們發火,我們犯了錯,頂多就是面壁思過罷了。」
謝士恭也來湊熱鬧:「嬸嬸最喜歡我姐姐那樣的女兒家,我姐姐就是太子妃。你沒見過吧,我姐姐人又生得美,又有才華,文靜端莊……」他把所有能想到的讚美之詞背了一遍。
最後謝士俊送她回家的時候,問:「他們跟你說的,你都記住了?」
「沒有。」皇甫容老老實實搖頭,他們說的實在太多了,她腦子都亂了。
謝士俊很欣慰的一笑:「沒記住就好。他們說的都是廢話。」
「……」
謝士俊牽住她的韁繩,勒著馬兒與她並肩慢行,輕柔低緩的說道:「你別怕,阿娘會喜歡你的。」
「……」
他側頭瞧了瞧低頭不語的皇甫容,見她難得露出羞澀文靜的模樣,自己也不由有些耳熱,又說:「我會求她的,你,且等著我。」
「……嗯。」
「你答應了,可就不能再反悔!」
「嗯!」
「以後我帶你回西北好不好?我求了舅舅,他說要等阿爹阿娘回來與他們商量,不過阿爹阿娘不會攔著我的,我們一起去把吐蕃人趕走好不好?」
「好。」
「我就知道你喜歡!」
嗯,我喜歡,你也喜歡,這樣真好。
作者有話要說:註:1《詩經·鄭風·子衿》
另,四郎五郎,四娘五娘,這樣的排行,都是按照謝家的大排行來的,也就是說,上面的三男兩女是謝大家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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