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036章 救與不救 文 / 何俊樺
清瑤所在的小山村，虧得地處偏遠險峻，再加上為了防止山上下來的猛獸襲擊，每家每戶院子的圍牆都建得又高又牢靠，這才在這段時間抵禦住了外面不斷湧過來的難民。
在足不出戶的這段時間裡，清瑤在爺爺的親自傳授下，讓原本就有了超強悍體質的清瑤，每一日的武功進步，可算得上一日千里，這讓同她一起練功的老爹和大弟看得既羨慕，又倍感望塵莫及。
不過總體來說，看到自家人如此有能耐，被遠遠摔在千里之外的父子兩個，內心還是替清瑤感到高興和喜悅的，畢竟只要清瑤多一份本事，就能在這個亂世裡，多一份保護她自己，保護家人的後盾。
其實這二十天，清瑤的心，一直都在備受煎熬，尤其是每每看到外面那些被餓慌了失去理智的流民們。
突然。
門外傳來一陣極其虛弱的敲門聲：「咚咚咚……」
在院子練武的清瑤四人，頓時停止了活動，夏子安父子兩個，視線如臨大敵的看向緊閉的院門，眼中皆是警惕的防備之色。
老爺子盯著大門，睿智的眼眸裡，儘是化不開的無可奈何……
緊接著，一道聲音細微，帶著無盡痛苦絕望的婦人之聲響起
「咚咚咚……裡面的好心人，麻煩你們給口吃的吧！……哪怕是口熱乎的殘渣剩飯都成，我真是沒有辦法了，求你救救我們母子兩個吧！我們已經整整兩天沒吃東西了，這孩子眼看著——眼看著就要熬不下去了……」
「嗚嗚……娘，山娃肚子……好，好痛痛……」這一聲孩童細弱得幾乎都快要聽不見的痛苦呢喃聲，除了聽力過人的清瑤能聽到外，也就只有夏老爺子能稍微聽到些許，但是卻聽不到清瑤這麼真切。
清瑤瞬間就鼻頭酸澀，紅了眼眶，淚水情不自禁的便唰唰直往下掉。
這能清楚的感覺到，外面這對母子兩個，此刻的身體，真的已經是到了奄奄一息的地步，若再不及時填補一下肚子，這對母子，必定活不過今晚。
這是多麼殘酷的事實。
聽說是一回事，但是當她真正經歷和面臨之時，卻感覺整顆心，都被放在滾燙的油鍋之中一般。
救，還是不救。
這兩個決定，一直在清瑤的腦海裡不停的來回搖擺著。
若是出手真的救了她們母子兩個，那麼，她們一家保命的珍貴糧食，便失去一份，而且最最重要的是，一旦開了這個頭，她們一家將面臨無數如同大海裡那些聞到負傷人員身上血跡的鯊魚一般，會把她們的家瞬間給踏平，然後並搶走屬於她們救命的糧食。
可若是不救，作為一個活了兩世的人，清瑤真的又做不到眼睜睜的看著一對母子就這麼餓死在她們家門口。
清瑤視線看似木然的盯著那扇緊閉的大門左右為難之時，老爺子全都看盡了眼裡，卻沒有發出一言。
同樣從來沒有經歷過戰爭殘酷的夏子安和夏清遠父子兩個，雖然心裡也是很想救濟一下外面需要幫助的災民的，但是，內心卻也十分的清楚，家中每一粒救命的糧食，都不是他們父子親手賺回來。
所以，他們沒有擅自去支配的權利。
更何況，他們也是明白一旦開了救濟的先例後，接下去將要面對的諸多麻煩和嚴重後果。
「爹，清瑤，幫幫她們吧！就用今天晚上我的那一份……」
「爺爺，雖然我知道理智上讓我不能這麼去做，但是，我還是想幫幫她們。」
「姐姐，我今晚少吃一點，求你救救她們吧！」
清瑤父子三人，好似心有靈犀似的，在同一時間齊齊抬頭，異口同聲的說出了自己的決定。
三人說完，詫異了瞬間看了彼此一眼後，相視一笑。
老爺子此刻內心倍感欣慰，清瑤這孩子果然沒有讓他失望，而這一對一直讓他又氣又恨又無奈的父子兩個，雖然沒有什麼大能耐，但在面臨生死的考驗之時，總算還沒有泯滅良知，依舊心存善念。
就在老爺子滿心期待的剛要開口詢問清瑤對於救人有何計劃之時，沒想到，在門外久久等不到回音的求救婦人，再次開口了，只是這一次，她的聲音裡，有著破釜沉舟之意：
「裡面的好心人，我知道你們對我心存懷疑，害怕我夥同那些流民來算計你們而有所顧忌……這孩子，求你們救救他吧！我把孩子送給你們，只求你們給口飯給他吃，讓他能夠在這世道活下去，我真怕再繼續帶著他，回……回去就被那些餓瘋了的人搶去給，給吃了……」
婦人滿臉淚痕的放下懷中瘦得如同皮包骨頭且餓得都快要暈厥過去的孩子，脫下身上唯一可以用來驅寒的破爛棉襖蓋在孩子身上，哆嗦著雙手，滿眼不捨愛憐的最後撫摸了一下孩子的小臉蛋後，摀住臉，嘴裡發出一聲悲慼的嗚咽聲便轉身踉蹌著離去。
孩子，不是娘親狠心要離開你，只要有一絲希望，她都絕不會同孩子分開。
離開，只是為了替你爭取一絲能活下去的希望……
從前天來到這個村子裡後，她就發現，這一家人面對那些婦孺流民的乞討，從來沒有向別的人家那般，用難聽的辱罵，堅硬的石頭來招呼，驅使流民離開，這便是婦人料定了裡面的人，定然不會是那種心狠之人，把孩子放在這家人的門前，至少孩子還能有一絲活下去的希望。
看著娘親離去，地上的山娃子好似有所悟一般，發出一聲比剛才明顯大了很多的絕望不捨哭泣聲。
「娘……。別走……」
裡面的清瑤聽見不妙，趕緊三兩步的走到院門面前，把抵住大門的巨石移開後快速的走了出去。
瞄了一眼四周，發現沒有什麼太多流民注意這邊之時，一把抱起地上孩子嗚咽哭泣的孩子，瞬間移到婦人的背後先是點了婦人的啞穴後，快速攬住婦人的腰返回到了院子裡，而夏子安父子兩個，也很是配合的趕緊再次關閉了院門。
「別怕，你和孩子都回活下去的……」面對婦人那驚恐防備凝望著她的眼神，清瑤露出一抹無比堅定的微笑。
此刻真是正午時分，家裡趙氏帶著小兒子清遠和婆婆正在廚房裡面一邊熬粥烤火，一邊低聲的談論著，這一場戰爭究竟要何事結束。
母子兩個在外面呆了這麼久，又冷又餓，臉色都青紫青紫，清瑤把母子兩個帶到柴房，讓清遠提來兩個烘籠讓兩人先烤烤火恢復一下體溫。
不是她歧視對方，而是這兩人在外面游離了這麼久，誰知道有沒有攜帶什麼病菌，為了家人的安全，還是謹慎一點好。
雖然柴房和廚房只隔著一堵牆，但母子兩個已進入柴房，頓時就被這撲鼻的大白米散發出來的香味給勾得肚子條件性的反射咕咕直叫了起來。
年輕的婦人頓時就被自己的反應給弄得紅了臉，尷尬了瞬間後，便快速的跪在地上，砰砰的給清瑤磕了好幾下頭：「姑娘，多謝你的出手相救，如若不然，我們母子可真就，沒有活路了——」
「你們先烘烘身子暖和一下，我這就去給你們端寫吃的來。」清瑤趕緊扶起對方，看著那同小弟差不多大的孩子，就好似看到曾經從網絡上的非洲饑民兒童一般，其實慘不忍睹四個字可以形容。
聽到有吃的，婦人在清瑤轉身離去後，又再次激動的咚咚磕了好幾個頭，丈夫為了讓不讓婆婆把孩子拿出去同別人交換，而丈夫硬是把他自己的吃食偷偷藏起來給她們母子吃，一個大男人，七八天什麼東西都沒有吃，還要去滿是積雪覆蓋，猛獸橫行的野外找吃的，一不小心，就栽下山坡摔死了，連個屍首都沒有弄上來，就被那些狼群給分食了，婆婆也因為失去兒子的打擊，對她母子恨之入骨。
兒子死了，之前準備用來換吃食的孫子，成了唯一的香火傳承，於是婆婆又把注意打到了她這個害死兒子的兒媳婦說很傷，要不是她偷聽到婆婆找人要把她給弄暈賣給那些餓瘋了的人，她也不會連夜的抱著孩子跑來了這裡。
她知道交換是什麼意思，其實就是那些餓瘋了的人，不忍心吃自己孩子，就同別人交換著孩子，然後煮熟了吃。
丈夫已經死了，孩子是她和丈夫唯一骨血，她就算是豁出命，也要把孩子給養活了，哪怕孩子今後成為別人驅使踐踏的奴才，至少孩子還活著……
清瑤離開後，吩咐母親燒了些熱水，盛了一大一小兩半碗稀粥給那對母子吃後，走到院子裡，看著外面冰天雪地上那些緩慢行走的流民們，有老人，有小孩，有男人，有婦人，所有的人，皆是在深深的積雪下時不時的尋找一切可食用的東西，然而，如此冷的天氣，就連草根都埋藏在深雪之下，又能找到什麼呢……
心，揪得生痛生痛。
她能幫得了這一對母子，可是，外面的那些人，又該如何呢？
該死的戰爭，該死的奸商，該死的……
滿心氣憤的清瑤在心裡不住的咒罵著，突然間，她腦袋裡靈光一閃，想到了一個好主意，一個不僅可以把這些流民引開，同時，還能讓這些流民能暫時不被餓死的好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