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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212章 大祭 文 / 彈指

    大祭是一個面容枯槁的老人。

    當幾個人村裡的男人扶著這位腿腳不便的大祭進來屋裡的時候,他還在用昏花的雙眼打量著屋內漆黑一片的環境,嘴裡用只有自己能聽懂的話,嘟嘟囔囔好像是在說著什麼咒語一樣的東西。

    油燈亮起,屋裡的一片狼藉頓時就驚呆了進來的所有人,風樹谷看到倒在地上的鄭無邪跟坐在床上面無人色的我,立刻投來擔憂的眼神。我抬手往下壓了壓。

    「谷大哥,我們沒事。你先幫忙把無邪扶起來吧。」

    鄭無邪很應景的哼哼唧唧了兩聲,好像剛剛遭受了什麼慘無人道的折磨讓他虛弱不堪,我有點佩服這貨精湛的演技,剛剛說話時候那種俏皮勁頓時不知道被他拋去了哪裡。

    「這!……」

    風樹谷的弟弟風樹木,看著眼前的情況有些不知所措,但他還是在第一時間跟風樹谷一起將鄭無邪扶了起來。

    咚!一根枴杖在地上重重一磕,是那位風樹谷的九叔公。他神色憤怒的看著我們,又不解氣的把枴杖在地上磕了磕。

    「看看!看看!這像什麼話?啊!?谷小子,你這兩個朋友這樣做,一定會害了你爹!讓你不聽我的,你那二叔公,也是老糊塗了!」

    風樹谷期期艾艾,面前的情況,的確讓他很難理直氣壯的說些什麼硬話出來。幾個年輕男人朝這位九叔公投去不屑的眼神,而還有幾個,看著我們,臉上的神色則有些微妙。

    「九叔公!是二叔公讓谷大兄的這三個朋友進來試試的,這跟谷大兄好像沒有關係吧!」一個年領略小,比我看著還要小幾歲的男人鼓足勇氣開口。

    而這一下,卻好像踩到了這位九叔公的兔子尾巴,他登地直起了腰想要訓斥那反駁他之人,但張嘴,卻沒有說什麼重話,而是扭頭對站在一旁的大祭滿臉賠笑。

    「族風不正,讓大祭看笑話了。」

    九叔公說著,但這位大祭好像卻並沒有要搭理他的意思,而是仍然在唸唸有詞的打量著屋裡的情況。床邊的蠟燭已經被范存虎收好了,除了屋裡一片狼藉之外,並沒有任何能夠窺探出我們剛剛究竟做了什麼的東西。

    「大祭?」九叔公又試探著喊了聲,大祭這才好像回過神來,緊跟著說了句話,讓九叔公的臉頓時難看成了豬肝色,一旁幾個開始就對九叔公不滿的男人臉上則露出一副譏諷的神色。

    「英雄出少年,後生多可畏!」大祭絲毫都沒有照顧這位九叔公的臉面,或者他的身份使然,讓他在這苗裔的族群中,本身就擁有一種超然屋外不用看人臉色的資格。說到底,要看,也應該是別人去看他的臉色。

    「大爺,英雄出少年不假,可我們這都是馬上要奔三的中年男人了。」鄭無邪又犯了貧嘴的毛病,他對著這位大祭挑了挑眼睛,又盯了一眼九叔公。「只是這有些人吶,年紀一大把,卻還總喜歡為老不尊,什麼東西!」

    於是九叔公的臉色由豬肝色變成了鐵青色,又從鐵青色變成了比豬肝還要深沉的顏色。木枴杖重重往地上一磕,九叔公被氣得差點一口氣都沒喘上來。

    「雌黃小兒,你在說誰呢!谷小子,看看!你看看!你帶的這都是什麼朋友,啊?大祭,您倒是說說,是不是這幾個年輕後生開罪了山神,結果報應在我們寨裡來了。」

    「唷!老人家,別急別急,我又沒有指名道姓的說,您至於這麼對號入座麼?我可沒說我說的那個人就是你。」鄭無邪這時候哪裡還能看到半點剛剛那種隨時可能斷氣的模樣?一開始鬥嘴,他立刻就顯得活蹦亂跳,風樹谷他們看著鄭無邪那種驚詫的眼神,讓我的腦門子上滿是黑線,就連一直沉默寡言的范存虎,也很乾脆的把頭扭到了一旁,好像是在說,你們說你們的,這個人我不認識,跟我無關。

    「無邪!」我踢了鄭無邪的腿一腳,他立刻反應了過來,然後好似是故意的一般又開始裝模作樣。

    「啊!啊!不行了不行了,我要死了,我得補補,傷元氣了。」鄭無邪呻吟一樣的嚎叫,聲音斷斷續續,好似隨時都有可能斷氣。

    范存虎最不給面子,當下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風樹谷跟風樹木兩兄弟,還有幾個年輕人也都是露出善意的微笑,唯獨九叔公跟他的兒子又是咬牙切齒。

    九叔公想走,但是大祭在場,而他作為在場輩分身份最高的一個人,卻不得不作陪。其實平日裡,大祭去另一個寨子裡一定是得村長帶著寨子裡的重要人物一起迎接,但這次事出緊急,便一切從簡了。更何況,這位村長現在還躺在床上不省人事。

    風樹木最先著急,他看著躺在床上的自己父親,問大祭道:「大祭,麻煩您先看看我爹吧,他忽然就變成那個樣子了。」

    風樹谷扯了扯自己的弟弟,說道:「木,大祭自然有主張,你別著急。」

    大祭,這位面容枯槁的老人站在房間,在說了那句話之後便始終未置一詞。不管是鄭無邪調皮的回答,還是這邊場面上的勾心鬥角,彷彿都跟他沒有絲毫的關係。其實話說回來,這還真的跟他沒有哪怕一毛錢的關係。

    而直到這個時候,大祭才笑著看向風樹木,似乎對這個比較衝動的年輕人很有好感。「小傢伙不要急,你父親身上的問題,已經被這幾個後生解決大半了。到是沒有什麼太大的事情,你們這次,遇到貴人了。呵呵!」

    鄭無邪聽到大祭說我們解決了大半,頓時便挑著眉頭看向這位大祭。他的出身不俗,家世跟古老相傳的手藝活兒,更是讓他心中的傲氣絲毫都不輸於任何人。別看他跟我能這樣隨意開玩笑,跟周敦頤那朵黑蓮花也能這樣,但這是因為我們的底蘊絲毫也不輸於他的原因。

    大祭彷彿是感受到了鄭無邪挑釁一樣的目光,他嘴角掛上了一些慈祥的微笑。很難想像,一個面容枯槁到如此地步,甚至已經可說有些恐怖樣子的老人,竟然能釋放出這樣一種充滿親和力的慈善之意。

    就像是一個前輩在悉心指點自己的後生晚輩,大祭手指在空中捻了捻。「魂是回去了,但是陰氣留在身體裡的東西,卻沒有完全清除掉。小娃娃,記住一點,送佛一定要送到西,不然佛怒比妖魔動怒更加害怕。」

    說著,大祭另一隻手擺了擺,在場的除了我們跟九叔公之外,所有人都跟著大祭的手勢站在大祭面前,神色中帶著虔誠地朝大祭底下了頭。

    大祭便舉著自己枯瘦得彷彿只剩下骨頭的手,在每個人的眉心輕輕一點。我彷彿感覺到有一種充滿生命力的東西開始匯聚在大祭的指尖,鄭無邪眼睛一亮,開始如有所思的看著這位大祭的所有手法。

    大祭艱難挪步,走到了床邊。那充滿生機的指尖直接點在了風樹谷父親的眉心處。一直躺在床上處於昏迷狀態的風樹谷父親,便忽然睜開了眼睛。

    「大祭,您怎麼來了?」風樹谷父親一驚,掙扎著想要坐起來。但大祭還是帶著微笑輕輕搖頭,他將手放在風樹谷父親面前半尺的地方。

    「不急,好好睡一覺,等太陽出來,你就醒了。」一邊說著,大祭的手往下推去。說來很神奇,就這麼隔著半尺,風樹谷父親的身體果然就跟著大祭的手慢慢躺下,原本忽然睜開地眼睛也重新闔上。

    「老人家一語驚醒,無邪受教了!」鄭無邪很恭謹地對大祭底下了頭,哪裡還能從他什麼看到半點傲氣的模樣。

    「能看懂,便是有緣。」大祭笑了笑,揮手,示意我們跟著他一起出去。

    屋外頭,已經等滿了人。大祭來寨子裡,這可是一樁大事,其實在苗寨的很多人,可能一生都無法見大祭一面,畢竟這樣身份尊崇的老人,可不是什麼人說見就能見到的。

    「谷大兄!村長怎麼樣了?」我們剛剛出門,人群中就有聲音迫不及待的問道。在外頭的全都是男人,女人們是不能攙和這種事情,所以她們帶著小孩自成一片,站在很遠的地方,踮腳關注著這邊的情況。

    「麻煩大家了,大祭說我爹已經沒有什麼問題,應該明天就能醒過來。謝謝大家的幫忙。」風樹谷態度十分溫和的跟所有人道謝,他在寨裡很有人緣,這不單單是他的村長長子的身份能給他帶來的。

    苗裔族人尊老敬老不假,但是這群淳樸的人們,唯一很難學會的,就是什麼趨炎附勢。所以在九叔公怒意勃勃的時候,這些漢子們仍然沒有人上去討好勸慰。今晚這個事情,已經徹底讓這個老頭兒在寨子裡的顏面掃地。

    「谷大兄你這話說的,村長還是我的四叔呢!大家都是一家人。」

    「是啊谷小子,你將來肯定是要接替四弟當村長的。你當這個村長,我們這些老傢伙也都放心,自家看著長大的孩子。您說是吧,九叔?」

    「哼!」九叔公很生氣,後果很嚴重,他頓了頓枴杖,終於拋卻了某些想法,也不管在場的大祭,怒氣勃發的顫顫巍巍直接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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