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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願你們一路走好 文 / 漫空

    從超市貨架上拿了一罐茶葉放入購物推車裡,家裡的茶葉喝完了,沒有茶的日子總是少了點什麼,有些不習慣。

    我走到蔬果區,花椰菜綠油油的很新鮮的樣子,我在一大堆花椰菜前停頓幾秒,看起來明明很好吃,他怎麼不喜歡呢,這種對於某種食物很排斥的挑食樣子真的很孩子氣。要麼別給他選擇的權利,不然一旦開始對他讓步,他就是一得寸進尺的主。而且挑食的權利一旦攥到手裡就別想他退步,整就一副吃人不吐骨頭的嘴臉。別想了,越想他毛病越多,我要是條條都計較的話我光是看不過眼歎氣就該歎到短壽。做人要知足是不,至少他沒有將所有菜都挑完,只要不弄花椰菜而已。

    買完蔬菜又跑到肉類專櫃,雖說放下狠話頓頓都要吃菜,可是青少年如此餓著他,不小心餓壞了怎麼辦?正在長身體啊,好不容易他營養不良的氣色才被我調養回來,要給他吃幾天菜又弄回先前營養不良的樣子一定會心疼的。所以肉還是要適量放些,營養均衡才是養生王道。

    到櫃檯結賬時,超市收銀員遞給我購物票後還從櫃檯上一大桶白野花中抽出一朵給我。

    她沒有了往日熱情的笑容,只是用一種略帶壓抑的語氣說:「祝他們一路走好。」

    白野花的花語是真心的祈願及祝你一路走好。

    我接過花,心情有點沉重,傷亡人數已經統計出來了,有些人還是等不及救援而喪失生命,艾斯米由大廣場延伸開的中心區沒有失去生命的遇難者,死亡名單上有三十一個人名,大部分分佈在城市邊緣區,有六個是隔壁城市被波及到,有十四個是外來旅遊者,還有十一個……本地居民。

    雨還沒停,陰霾的天空給人一種厚實的靜謐。我一手提著購物袋一手打著傘,淺色的布鞋沾上水氣。大廣場有些冷清,那些狼藉的鮮花與炸彈留下的痕跡都及時被城市清潔工清理乾淨,被損壞的房屋也被塑料布蒙上,等待雨停後工匠們的開工。

    泉池上的本該展示一個月的大花籃壞掉了,原來的泉池雕像也還沒移回來,只有一股清澈的泉水從池中央的泉眼裡不停地冒出來。

    有一個戴著粗毛線織帽子的音樂藝人靠著池沿邊,就這樣浪蕩不羈地坐在濕潤的地面上淋著雨吹著口琴。口琴聲有種嘶啞的溫柔,是兩隻小熊的安眠曲旋律,每個艾斯米人最熟悉的旋律。

    我停下自己的腳步,五月的雨水還是帶有涼意的,他們就這樣無遮無攔站在泉池邊,熟悉的冰藍色制服,帶頭的是他們一個小隊長,我曾見過他帶隊巡邏過商舖街旁的深巷。那件深藍色的風衣就這樣平鋪在泉池下的地面上,水漬的侵蝕讓深色的藍顯得有種沉重的厚重,白色的「法」字依舊是那種騰飛優美的線條。

    他們七八個人安靜地站著,雨水打頹了每個人的頭髮。

    是利用職務空閒的時間來悼念那些遇難者嗎?

    他們不是第一批,也不是最後一批。十三號街的警衛所是艾斯米最好的機構,沒有之一。

    一個穿著戴鮮花小熊圖案圍裙的可愛女孩子跑過去,兩條歡快的四股辮一甩一甩的。是開蛋糕店的小小。她跑到泉池邊,手裡捧著一朵白野花,我見她閉眼將花捧到嘴邊吻著,然後她彎□將花放到那件風衣上。雨水打濕了她的頭髮,滑過她年輕而又朝氣的臉臉頰,這樣子就沒有人知道雨水中是否有淚水。

    我默默地看著,口琴的旋律在空蕩的大廣場上暖暖地飄開。

    見小小跑開了,我將購物袋放到地上,又將打開的傘放到袋子上遮住雨水。

    手心裡的白野花晶瑩嬌美,長袖的衣服很快被雨水浸濕,我走到泉池邊,跟執法隊隊員一樣沉默地站著,輕輕地用雙手捧著那朵白色的花湊到嘴邊輕吻,感受到雨水的冰涼滑到臉頰上又順著輪廓落到下巴砸回大地。

    希望你們一路走好。

    彎身將手裡的花放在那件風衣的白色「法」字上,白野花不止一朵不止兩朵,而是十幾二十朵稀稀疏疏盛開在深藍色風衣的法字上,原來已經不止來過一個來悼念的居民。

    我沒回頭,只是如平時的語氣一樣,那麼平靜地說:「辛苦你們了。」

    身旁的人沒有一個人有回應,現在不是平時,所以他們也無法開口說:「應該的。」

    掏出幾枚硬幣放到那個吹著口琴的音樂藝人腳邊的袋子裡,我走到放東西的地方,將傘拿起,自己像只落湯**,才淋那麼一會而已。

    抬頭看著淺綠色的傘沿,那些落下來的雨水模糊了視線,泉池旁的他們在雨中站得那麼筆挺。

    艾斯米到處都充滿花,處處都是生命的嫩綠,每個人的心靈都是柔軟得如同我們種的花一樣,唯有十三號街是鐵,艾斯米整個城市最強硬的一部分。

    只要有執法隊,這個城市不論遭受了什麼都會一直存在下去,並且美好下去。

    我轉身不徐不疾往貝貝街走去,總是希望身邊的人可以幸福一點,總是希望身邊的人可以平平安安,總是希望這個世界可以更和平些,總是希望你們可以一路走好。

    回到貝貝街時看到梅雅戴著他的破草帽蹲在自家門口,他腳邊長滿狗尾巴草,一身水汽兩眼無神,爬滿青鬍渣的一張小青年的臉被苦哈哈的表情給拉得像個不懷好意的大叔模樣。

    我視而不見把他當成狗尾巴草略過,走到自家籬笆門前,剛伸手要去推門身後就傳來梅雅悲切的假哭聲,「嗚啊啊啊啊,沒有沒搞錯啊,米露你明明看見我了還當做沒看見,我不過出去幾天你就不認我了,我的人生是如此悲慘,米諾兒瘋婆子逼著我搞崩那群什麼十還是什麼十一的老頭的服務網絡,我整整八十多個鐘頭沒合眼,最高不眨眼記錄是兩個鐘頭七分三十三秒,所以說我最討厭回艾斯米信息總部嘛,我說要吃方便麵也沒人給我煮開水,而且底下那群小子就給我一塊乾麵不給調味包,連醬油都沒有。有沒有搞錯啊,你們通通虐待我。」

    身後的淒切真是聞者傷心聽者落淚。

    我徹底無力了,扶著自家籬笆牆,我說梅雅你也二十有五了,耍賴比個三歲孩子還幼稚,你臉皮到底厚到什麼程度才可如此任你揮霍啊。

    低頭看著那個長手一伸死拽住我褲腿不放的傢伙,他用兩隻有眼袋的眼睛充滿亮晶晶的光芒看著我,我們互視好幾秒,最後我滿頭冷汗敗退。

    「你想幹嘛?」蹲在門口死守著,我就不信你只是懶得進家門。

    「我累了。」他眼巴巴。

    「哦。」我冷冷地俯視,拿這種小狗的眼神看我,就算我實際年齡比你大好了,可好似外表也就十幾歲,難道不覺得我們的位置該互換一下比較符合彼此的年紀麼?

    「我餓了。」他眼巴巴。

    「哦。」我依舊冷冷地俯視著。

    「家裡沒有方便麵。」他委屈地眼巴巴。

    「然後呢?」冷汗滑過額頭,哥們你確定你智商真的在二十五歲這個階段?這種可怕的表情做得比幼兒大班的孩子還純熟,真的很可怕。

    「又累又餓沒人煮飯給我吃。」

    終於暴露出真實的目的了。

    「你想吃什麼?」如果再糾纏下去難保他不會在地上打滾,我實在丟不起這個臉。

    「紅椒咖喱飯。」梅雅目的達成後立刻又變成一臉偽大叔樣,那套撒潑無賴收得比眨眼還快。

    「哦,冰箱裡沒有這種材料。」我推開門走進去。

    「你袋子裡有,我聞到了。」梅雅跟在我身後笑的有點無賴。

    我低頭看向手上打了結的購物袋,話說你們一個兩個都屬狗的?

    「你家那只傷患呢?」梅雅蹲在廚房打開的玻璃窗外,嘴裡叼著一根狗尾巴草。

    「他早就不是傷患了,上班去。」我開始清洗蔬菜。

    早上我把他推出門,才上兩天班就有三天假已經很不錯了,你還打算曠工沒門。

    好像他出門前自喃自語了句,「生活費還不夠啊?」

    我理所當然回他一句,「當然不夠,才上兩天班人家不會給你工資啊,至少要一個月才有生活費。」

    他又扯了扯領口的扣子,一臉沒有興趣的懶洋洋,「原來除了心甘情願還要算時間,一個月很無聊。」

    年紀輕輕沒有吃苦的精神怎麼可以?難道僅僅因為無聊就不想去工作嗎?如此沒有責任感的想法要不得。

    我非常嚴肅地握緊他的手對著他說:「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有時我們不能因為僅僅只是一點不順自己的心意就輕易地放開,責任心也是很重要的。」

    「責任心?」他一臉這是什麼意思的樣子。

    「拿著,下午五點前不准回家。」塞給他一個便當盒,接著揮揮手白白。

    然後就見他提著便當盒,一隻手放到褲袋裡慢吞吞地走了。

    梅雅用兩根手指將自己有眼袋的眼睛往上提了提,一臉睏倦,他打個哈欠對正在切菜的我說:「他上哪門子班啊,不去殺人放火搶劫滅門就夠仁慈的。」

    切菜的手頓了頓,我低頭將手裡的刀一橫,把咖喱飯的材料全橫到一邊,伸手拿起一根白蘿蔔若無其事地切起來。

    窗外的梅雅立刻叫起來,「米露,我最討厭白蘿蔔,拿開拿開。」

    我一臉燦爛的笑意地看他,「啊?大叔,您哪位,我們認識嗎?」

    說完就伸手要將玻璃窗關上,梅雅死扒著窗沿哭嚎起來,「不,我說錯了,那小子一看就是純善真誠,助人為樂,良知高貴,世界未來的希望都在他手中,世界的道德生命都在他心上,啊,你看他的品德多麼高尚,你看他的行為多麼偉大……米露,我肚子餓。」

    拿起的菜刀抖啊抖,多麼想一刀拍過去,你這副德行怎麼會有好女人嫁給你,嚇跑人家姑娘還差不多,你這一副「我一輩子都沒人要」的模樣是怎麼養成的?

    「其實我更想讓他上學去,畢竟才十六歲不滿十七歲,還是當學生的年紀,等到工作完這個月我還是跟他商量一下,學校方面對待插班生還是很寬容的。」

    梅雅將一根狗尾巴草叼在嘴裡,含糊地「切」一聲,「做他老師的傢伙是造了幾輩子的孽啊,有這種學生還是早死早超生去。」

    手中的菜刀又一抖,梅雅的嚎聲立刻響起,「我不要白蘿蔔啊,不,我剛才說的是可以當那小子的老師多麼三生有幸,他一看就是十項全優的好學生,我不要白蘿蔔啦!」

    想像手中的菜是梅雅的臉,我拍拍拍,拍不死你這只蟑螂。

    「不過米露你不會打算養著那小子一輩子,以米露的個性搞不好真這樣打算。」梅雅將草帽摘下來,滿頭草青色的卷髮亂糟糟的,他甩甩草帽上的雨水又重新戴好,窗外的雨小很多了。

    「可能嗎?不是我有沒有那個打算養這個孩子一輩子,而是他有可能在這裡呆一輩子嗎?」我開始熱鍋,黃油慢慢融化在鍋底。

    「呵,也是,雖然什麼也不說,可是有些事米露看得比誰都清楚,更比誰都早地看清楚。」梅雅身子往前傾了傾,雨水從他的草帽沿邊落下,當收起那副痞子樣時,成熟男人的表情沒有一點青澀,「哎,死亡名單出來了,久石會很難受,那小子可比清水悶騷得多,平時一副笑嘻嘻的德行,可是該傷心時他心裡的痛比任何一個人都多,那小子可是把艾斯米放在自己的命上,也難怪他抓狂會抓得如此徹底。」

    「在大廣場時我看到執法隊隊員了,也不知道站在那裡多久,我想這個城市受的每一份傷都會加倍反應在他們身上,他們是真的熱愛這個城市啊。」

    「廢話,這裡可是他們的家好不。」梅雅蹭蹭鼻子,將隨意亂晃的腳收回去。

    我低笑兩聲,害羞了啊,梅雅也算是執法隊的一員,雖然是技術部門的。

    食物的香氣濃濃地在鍋裡溢出來,窗外的梅雅抬頭望望天空,「哎呦呦,雨快停了。」

    「哦,雨停後我要幫沙格利修修花枝,梅雅也該打理打理自家院子了,不然成狗尾巴樂園看你怎麼辦。」

    「怎麼辦?涼拌嘍,狗尾巴草也是一種花,讓它們開著不是很好嗎?」

    「說來說去你就是想偷懶,好了,快去洗手,要開飯了。」

    「嘻嘻,米露,有時覺得認識你真是一件幸運的事。」梅雅怪笑了一聲地說完這句話就七手八腳地爬走了。

    我笑了笑,「因為你可以到我這蹭飯所以很幸運是。」

    將半開半合的窗子打開,我望向陽光裂開烏雲的天空,雨停了。

    呵,今天會有一個很好的天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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