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九章 年會(四) 文 / 榕之子
秦然見菜已上齊，作為東道主，接下來該到敬酒環節。
「好的。」
作為參加過大小不計其數宴會的領導，黃偉國早有準備，因此他剛才便埋頭吃飯先把肚子填飽。
為何領導們老愛感歎：每天能喝上一碗白粥吃上一碟蘿蔔乾就是最好的享受。因為經常應酬，身體酒精考驗、埋頭苦肝、胃要命服務。
周志東作為主持人，剛坐下便匆匆忙忙扒了幾口飯，今晚他可一刻不能閒著。見秦然邀請黃市長端著酒杯站起來，他趕緊返回舞台讓音響師把背景音樂停下。
音樂一停，吃得正歡的眾人便知道要開始下半場節目。
「讓我們歡迎黃偉國市長和投資商代表秦總一起上台向大家祝酒！」
周志東對晚會流程駕輕就熟，他原在的萬建公司每年都會舉行年會，但歷次規模肯定都比不上今晚。
秦然欠身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讓黃偉國先上台，自己再跟隨在後面。
「請大家全場起立，拿起你們的酒杯，準備！」
周志東見黃偉國和秦然已來到舞台中間，兩人手上都拿著酒杯，便招呼全場起立。黃偉國久居上位，身上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貴氣。雖看上去笑得很平和，但無形中人們還是感覺有壓迫感。再觀秦然，戴著黑框眼睛，臉上一直掛著善意的微笑，但卻自有一股任憑風吹雨打我自巋然不動的淡定風範，和黃偉國站在一起並未在氣勢上落下半分。
靠近眼前接地支架上的麥克風，秦然示意市長先講。
「祝大家在新的一年裡，身體虎虎生威，事業如虎添翼。」
1998年農曆是虎年，所以黃偉國祝詞都用上了與虎有關的成語。
「祝大家待會中大獎！」
秦然不願搶市長風頭，所以很接地氣說出了大伙心中的願望。
「乾杯！」
「乾杯！」
全場人聲鼎沸，杯籌交錯，熱鬧非凡。
返回座位，兩人當然沒能閒下來。因為照慣例，秦然還要陪著市長在貴賓區轉一圈敬酒。
酒席上有著嚴格的規矩，要等領導長輩過來敬酒後，其他人才能自由發揮，然後才到最重要的回敬領導長輩環節。
周志東當然一路陪同，畢竟在場的客人就數他最熟悉，於是邀請上羅秘書長，四人一道在貴賓席上轉了一輪。
秦然不喜歡喝酒，所以他的酒都是兌了開水，只有一點點酒味。市長大人呢，同樣道理，到了一定位置，身體健康最重要，不然如何能繼續再往前步，一樣是白開水兌酒。許多官員在追求仕途到衝刺的時候，往往最後倒在了身體這一關。
當然在場也沒有人敢說市長大人不厚道，因為現場他最大，也不會有人敢檢查他酒的真假。現實很多時候都是不平等的，要想平等，很簡單等你有了這個資格再說。
秦然和市長剛一落座，市裡一把手們便自動按照權力次序開始輪番上來向市長報到。秦然藉機開溜了，免得殃及池魚，喝白開水太多也是非常考驗腎臟膀胱功能的嘛。況且，主角是市長，讓他和手下們在非正式場合聯絡聯絡感情也是一大好事。
服務員開始收取每一個人來時發給的小卡片，上面寫著每個人的姓名和編號，留下副頁，然後把卡片都放入舞台上的大抽獎箱。
此時，貴賓席上諸位和市長的交流也告一個段落，大家都自覺等待年會抽獎高氵朝到來。
「我們這次抽獎絕對一視同仁，全部來賓的卡片都在裡面，絕對不會搞暗箱操作。況且我們也不敢在如此多領導們的火眼金星前搞小動作，一不小心我可能就馬上被110請去喝茶。」
「哈哈——」
周志東自嘲了一下，讓台下眾人都歡笑不已。
「要不為了自證清白，讓我們請黃偉國市長來替我們抽出一等獎，15台29寸大彩電的獲獎者。」
黃偉國在掌聲中再次被請到台上。
「既然一視同仁，那麼理論上就有可能抽中自己，到時大家可不許說我以權謀私！」
市長大人的幽默再次讓底下哄堂大笑。
「這樣吧，等會要是抽到我們政府機關單位來賓。我建議大家都把獎品捐出來，捐到希望工程資助失學兒童。大家對我的建議沒意見吧，沒意見的舉手！」
黃偉國聲調一轉，望向了前方的貴賓席。
「唰唰唰——」
誰敢在這個時候不舉手，貴賓席區的官員們立即全都舉手贊同。就算心裡再肉痛，也不會不敢表露出來。
「看來都沒意見，那就這樣定了！」
霸氣測漏，黃偉國的市長威嚴一瞬間展露無遺。
「好，真是感謝黃市長及各機關單位領導們的善心之舉。哦——」
周志東剛講了兩句，忽然見秦然擺手示意讓自己過來一下。於是他移步到舞台旁，接著秦然在他耳邊小聲說了兩句，周志東不斷點頭示意明白。
「在各位領導以身作則帶動下，我們公司決定將按領導們抽中一台便捐出一萬元助學金的數額，一起為失學兒童盡一份綿薄之力。」
「哇！太大方了吧！」
「公司真是有錢！」
「要是那一萬塊給我該多好。」
底下員工紛紛交頭接耳議論。
「嘖嘖——」
「多上道！」
「瞧瞧，這馬屁拍得多溜！」
這些是貴賓席上官員們的私下對話。
「我們江州就需要這樣有社會責任感的企業，懂得回饋社會才是基業長青之道。」
黃偉國適時站出來誇讚了一番，剛才秦然的作為讓他感到很舒服。
「下面我就開始抽獎吧，免得大家都等不及。」
市長邊說邊把手放入抽獎箱之中，很快便拿出了一張小卡片。
「057號，鄭燕燕！」
黃偉國對著上面所寫念出了中獎者名字。
「哇，是我，是我！我中了，中了！」
一名江南地產公司的財務女生在下面手舞足蹈站起來，很快被邀請到舞台上。
「016號，彭博！」
又一名幸運兒產生。
「哈哈，我就知道每天燒香總有好運到！」
在四周人群羨慕的眼神中，還是江南地產的一名男施工員小跑著走上台。
……
「039號，方俊！」
方俊剛知道了身邊少女的名字——蕭芸。聽上去就覺得很美的一個名字，至少我們的方俊同學是這樣認為的。
他現在正和蕭芸兩人聊得不亦樂乎，逗得蕭芸不時摀住小嘴哧哧地笑。方俊把積累了二十二年的幽默感在今晚淋漓盡致發揮出來，從未覺得自己如此能說會道。
「039號，方俊！」
周志東見台下沒反應，又喊了一遍。
「喂，喊到你名字了呢！」
方俊一直盯著蕭芸傻笑，還是少女提醒他中獎了。
「啊……到，我在這裡！」
方俊急急忙忙舉手走上舞台。
「讓我們以熱烈的掌聲感謝黃市長，謝謝他替我們抽出了第一批幸運兒！」
周志東說完，把黃偉國請下了台，畢竟你不能讓市長在台上晾著。這一次很幸運，居然沒任何政府官員被抽中。
「讓我們來採訪下，幸運兒們有什麼話要說？」
周志東把話筒遞給第一名上台的員工——鄭燕燕。
「我感到很驕傲，我覺得我們公司是江州最棒的！」
「啪啪——」
看來說出了在座員工的心聲，大家都鼓掌以示贊同。
「我覺得很幸運，正好家裡想買一台彩電，想不到就馬上有了。非常感謝公司的慷慨，雖然我現在還有些不敢相信是真的。」
這是第二名彭博的說辭。
……
終於輪到最後一名方俊。
「方俊，你在此刻有什麼最想說的話？」
周志東在上次和貝恩國際審圖時，記住了這個有些靦腆的大男生。
「呃——是現在最想說的話嗎，中了這個大彩電後？」方俊有些不明就裡問周志東。
「是的。」
「物管公司的美女——蕭芸，你願意和我今後一起在家看電視嗎？」
方俊對著自己桌子的方向大聲喊。
「喔——」
「哇——」
知道蕭芸名字的同事紛紛張嘴起哄。
忽如其來的表白讓蕭芸這個女生臉上紅通通一大片，恨不得躲到桌底下避難，但心裡卻又有一絲甜蜜蜜感覺。老實說她和這個大男生挺談得來，也有一些好感，但目前這樣也太快了吧！有種糊里糊塗就把自己給賣了的感覺。
「答應他！」
「答應他！」
全場響起整齊而又熱烈的喊聲。
女生許多都是感性動物，很容易一激動就答應了男生的請求，無論看上去有多麼離譜。
「我得回家問問我媽意見先。」
蕭芸弱弱地站起來回了一句。
「哈哈——」
不是冤家不聚頭，大家都被他們這兩個「活寶」給弄得笑不攏嘴。
「真有好戲看了。」
秦然在心裡暗道，因為方俊嘴裡經常離不開「我媽」，現在又找一個離不開媽的女生，以後成了一家人估計各自的媽要暗地上演龍虎鬥。
「接下來讓我們有請江州市政府羅秘書長，替我們抽取二等獎，獎品是20台雙門冰箱！」
剛才沒中獎的人紛紛拿起自己的卡片，再一次確認上面的號碼，保證念到名字時能第一時間回應。
這一回，機關單位來賓中了兩個人。依照承諾，周志東代表公司捐出2萬元。
隨後的20台洗衣機，依舊是二等獎，周志東邀請公司財神爺工行戴總和建行祝總兩人一起抽。戴行長不幸被黃偉國言中，自己抽到了自己的卡片，惹得下面一片嘩然。
「戴行長，我必須順應民意問一問您現在的心情如何？」周志東把話筒遞到他跟前。
「誰知道最近的彩票店在哪？趁著手氣，我得趕緊去買一張。」
戴行長頂上頭髮不多，但功力尚在。他的話讓大伙發出陣陣笑聲，連黃偉國都忍不住被他逗樂。
之後是乙方代表中建九局楊總、浙廣建設陶總，以及甲方代表周志東和物管公司老總宋鵬程一起抽取三等獎，一共70台的vcd播放機。
得到獎品的人喜氣洋洋，沒得到獎品的也還有最後一絲希望，並列一等獎最後將由秦然來抽取。
「下面是最後一次激動人心的機會，並列一等獎15台1.5p的家用空調，將由秦總來親自揭曉。不過，我要多說一句，沒中獎的同事也不要失望。因為陽光普照獎在等待你們，一人一台電飯煲。我們的口號是人人有份，絕不落空。」
在掌聲中，秦然走上台，為15台空調決定它們的命運。
把抽獎箱轉了一圈，秦然把手伸了進去，抓了一張小卡片出來。
「219號，嚴詩峰！」
「yeah!」
喊道名字的員工興奮地揮了一下拳頭，跑著上了舞台，他是物管公司的新員工。
「007號，關鑫！」
沒有任何多餘的表情，看不出喜怒，關鑫板著臉走上舞台後便安靜站在一邊。秦然也已經習慣他這幅撲克牌臉。
……
很快，還有最後一個名額，到底誰是最後的幸運兒？
秦然微笑著把手伸進箱子，拿出了最後一張卡片。
「127號，蕭芸！」
「噢——」
底下響起一片感歎聲，剛才蕭芸這個名字已經引起過一次轟動。
只見蕭芸有些不好意思地慢吞吞挪上舞台，站在旁邊最不顯眼的位置。
「來，蕭芸，過來讓大家看看配不配我們剛才的方俊同學？」
秦然一時興起，決定再幫一幫那憨厚的大男生。老闆叫了，蕭芸就算不情願也只好走到秦然身邊。
「配不配啊？」
「配！」
大伙情緒高漲，整齊大聲回答。
這般舉動讓蕭芸臉紅得像一個大燈籠，閃閃發亮。
方俊在底下可是樂壞了，今晚年後可謂大豐收，不但中了一等獎，還拐了個女朋友走。
「有人邀請你看電視，那你現在會不會邀請他一起來吹空調？」
秦然實在是太「賤」了，把觀眾們喜聞樂見的問題問了出來。
「冬天吹不了空調，太冷！」
「哈哈——」
今晚這對「活寶」真是給大家帶來太多的歡樂。
抽獎環節，機關單位來賓一共抽中了17台物品，秦然當然信守承諾捐出17萬元愛心基金給希望工程。
「年會辦得很成功，很熱鬧，很精彩。」
這是送別時，黃偉國上車前私下對秦然說的話。
「明年西子灣項目成功，年底有時間的話我還會來參加你們公司的年會。」
看來市長大人真的很關注西子灣項目。
「多謝領導關心，保證不會讓您失望。」
秦然稍微一欠身，把紅旗轎車後座的車門關上，目送著江a00002離去。
熱鬧散去，繁華消退，秦然即將獨自一人迎來1998農曆新年。
（這一章是4100來字，有1000字是補上昨晚那章的，平均下來還是3000字/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