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章 再次交鋒 文 / 榕之子
「經查，高二1班的沈勤同學因個人原因擅自到市二附中滋事，造成了十分惡劣的影響。該生的行為已嚴重違反學生管理條例，並造成惡劣影響，為了嚴肅校紀、教育本人、警示他人，根據學校《學生違紀處罰條例》有關規定，經學校研究決定，給予該生記小過處分，並向全校師生公示。」
霍芳拿著剛下發的處分通知當堂在班級上念道。
學風優良的江州一中，處分學生相當少見，秦然自從就讀在此一年多，第一次遇見處分居然是自己的好友沈勤。
「噢——」
班上同學紛紛發生陣陣驚歎，都回頭看看事情的主角到底如何。沈勤彷彿啥事都沒有，鎮定自若拿著一張稿紙在仔細瀏覽。自從得到秦然親口承諾幫忙，他卸去了身上包袱坦然面對。待會，他還要親自上台當眾宣讀自己的檢討書，這張稿紙就是經過班主任霍芳審核的作品。
做錯事就要受懲罰，沈勤深知這一點，對他來說處分檢討都是小事，如何恢復和張文倩的關係才是大事。幸好，這一切都有秦然幫忙兜底，所以他看了一眼旁邊這個男生後，大步走上講台。
「在錯誤的時間錯誤的地點我選擇了錯誤的解決方式，結果造成了十分惡劣的影響，我本人對此感到非常遺憾。我個人經歷也給大家提了一個醒，在面對困境時多傾聽朋友，或者父母老師的意見十分有益，萬萬不可一時衝動。在被人搶劫時，我沒有正確應對，而是想自己一個人找回場子。結果認錯了人還惹出是非，這是非常不對的行為。正確方法應該是告訴家長或者老師，由他們出面處理。」
沈勤讀著讀著自由發揮了一小段，把搶劫認錯人報復的典故加了進去，這一次事情弄得沸沸揚揚，總要給大家一個說得過去的解釋。不然八卦之下有可能被人把真相挖個底朝天。在霍芳嚴厲的眼神關照下，沈勤又回到了檢討書的稿子上面。
「對學校給予我個人記過的處分，我心服口服，感謝學校對我的寬宏大量。今後我將嚴格用校規校紀要求自己，有則改之無則加勉，爭取在高三畢業前用優異表現把處分去掉。謝謝大家。」
鞠了一躬，沈勤走回了座位。
「啪啪——」
檢討書裡真真假假，不過大半都是他的真心話，如果自己能找到秦然後才定奪應對，肯定不會鬧成現在這出。誠懇而又聲情並茂。沈勤的檢討書還是得到了班上同學的熱烈掌聲。
「沈勤同學這一次記過事件。有偶然性也有著必然性！偶然性就是依照他一貫來的表現。動手打架的確是罕見。必然性就是像他這樣放鬆了身為一名學生的自覺性和警惕性，這一次不出事情下一次同樣會出事！」
霍芳說的是沈勤，但眼中看過去的卻是後門角落的秦然，敲山震虎殺雞儆猴都行。她都要趁此機會好好威懾一下那個自由散漫的男生。
「在我帶過的學生當中，挨上處分的一個都沒有，但沒想到千年道行毀於一旦，今天終於破了這個記錄。沈勤同學，從你個人的角度出發，老師希望你能好好悔過，爭取用優異表現在畢業前甩掉身上背的處分。所有的同學都必須以沈勤同學為鑒，前車之覆後車之鑒，大家一定要樹立正確的學習觀和人生觀。上一次大家投票通過的高考備戰計劃。我想從今天開始正式實施。」
講台上的霍芳霸氣地掃視了一眼全班繼續說道。
「下面我公佈兩個決定，一是正式進入高考備戰計劃，班上禁止一切和高考無關的事件或者東西進入。自習課一律不允許早退，全部集中進行各科測驗。男女生之間要保持距離，心中不要有雜七雜八的念頭。座位每個月都按測驗成績重排。好的學生理所當然擁有更多的資源傾斜……」
第一個決定萬變不離其宗，還是當時霍芳亮相時要搞的那一套壓迫式教學管理模式。她把學生當作工程流水線的商品應對，因為學生就是學生他們還沒有自主分辨正確以否的意識，需要嚴厲的老師指點方向。所以高壓管理高三階段，是為學生好，只要取得好成績，那麼一切細枝末節都能夠原諒。
聽見這個決定，有不少同學都忍不住偷偷回頭看了秦然的角落。上一次是這個男生揭竿而起反對，霍芳公佈的措施確實和1班一直來的風氣不符，不少人都打心裡不願意接受這樣嚴厲的管理。
但這一次秦然似乎置身事外，他低著頭專心在弄自己的東西不為所動。由於和霍芳達成了桌面下的默契，互不干涉，因此秦然不打算出頭。
「第二，鑒於沈勤同學這一次的惡劣行為，他將離開我們1班，前往6班報到。」
如果說第一個決定波瀾不起，第二個決定就有些石破天驚了，就連一直低頭的秦然都不由抬頭確認這個消息。身為年級長，霍芳有權力調配年級的學生，尤其還是自己班級公認的「壞學生」，在此之前她已經和6班的班主任通過氣，對方同意接收沈勤。現在這個風口浪尖，沈勤正好成為全校的靶子，霍芳料想就算是沈勤父母都不敢反對自己的決定。
當初秦然站出來反對自己時，沈勤是其中最活躍的一個，尤其平時還跟秦然寸步不離。原本想把秦然踢走一直沒能如願，不知道秦然到底有何靠山讓校長鄭立國力挺，殺雞儆猴現在有沈勤這隻雞伸頭過來，霍芳正好來一刀，好好用其來祭旗明志。
調換班級，沈勤也沒想到霍芳居然還有如此殺招，自己在1班呆得好好的，尤其還有秦然這個大哥罩著。忽然間被班主任霍芳踢走，沈勤一下子懵了，原以為事情就此結束，沒想到後來還有更大的波折。
「我反對！」
秦然再一次站了起來，事關沈勤他不能再坐視不管。
這一聲反對，再一次把霍芳推上了火山口。
人們總是同情弱者，尤其還是自己身旁朝夕相處多時的同學。沈勤剛才的檢討，情真意實。班上同學都已經心有慼慼焉。聽說他要離開班級，不少人心裡都捨不得，看得出這個沈勤還挺有人緣。
聽到熟悉的聲音喊出「我反對」，無論是王雅萱，還是葉凌菡心裡充滿了苦笑，那個男生最喜歡做這樣出人意料的事情。這段時間秦然蟄伏了好一陣子，沒有弄出任何動靜，但在最關鍵的時刻他還是站了出來。
由於座位在教室同一排，中間隔了其他同學，兩名女生都下意識朝對方處看了一眼。發現對方也是同一動作。眼神交匯。睫毛靈動。通過目光接觸兩名女生知道相互間存了同一念頭。
看到秦然為自己挺身而出，沈勤眼睛都濕潤了，自己遇到這個重情義又機智過人的男生真是三生有幸。
又是秦然，他終於忍不住又跳了出來。霍芳心裡暗道，似乎她對此早有準備。這一次不把這個刺頭按下去，自己無法在高二1班混了。
「為什麼？」
霍芳拿出班主任的架勢傲然問道。
「誰主張誰舉證，我想先問問到底為什麼要讓沈勤同學轉學？」
秦然並不懼怕霍芳，他手中還有牌沒有打完，校長鄭立國還欠他三個請求，所以很平和地反問道。
「難道剛才學校的公告你沒有聽嗎？沈勤同學涉嫌嚴重違反校紀，他本人也已經承認願意接受處罰。作為背負處分的學生，我身為年級長認為他並不合適繼續呆在重點班。有權力把他調到普通班以示懲罰。」
官大一級壓死人，尤其是自己在正當的權責範圍內操作，霍芳並不擔心有什麼把柄落下。
「沈勤同學已經承認錯誤，背負了學校的處分，而且認錯態度良好。我認為調換班級實在是多此一舉。對犯了錯誤同學，批評教育是對的，但方式上的選擇我認為要回本溯源。方式千千萬萬，但總歸都是為了讓人認識錯誤，積極改正。在已有處理方式都妥當的前提下，再追加處罰我認為殊為不智。雖然您是年級長，有權力為學生調換班級，但我想在做出這樣決定之前聽一聽校方的意見會不會更好。剛才沈勤同學曾說，面對人生困境時，做決定前先聽聽朋友、師長的意見更為有益。」
秦然的一席話，引用了沈勤剛才說過的話暗中反擊了霍芳指責自己沒有認真聆聽剛才公告，同時也說出自己反對的理由。
「我是該聽師長朋友的意見，但輪不到你一個普通的學生來指點我。我吃過的鹽比你吃過的米都多，如果不服氣你可以申請和沈勤一起調換到6班！我個人認為，調換班級的決定沒有任何錯誤。在座的所有其他同學，包括你秦然，如果犯了大錯，我一定會同樣處置。」
針鋒相對，秦然和霍芳之間的戰爭再次在不經意間爆發。這一次，雙方都沒有任何退讓的跡象。
「霍老師，您的第一個決定所謂高考備戰計劃其實已經是沒有從實際出發，高二1班到底合適不合適您的管理模式我想班上同學都心知肚明。何況第二個決定更加顯示出您一意孤行生搬硬套。決定正確不正確，你我說的都不算，我想還是由班上同學來投票吧！無論是高考備戰計劃，還是決意讓沈勤同學換班，不由我們一起來聽一聽同學們的心聲。」
在搞陰謀詭計方面，秦然也是一把好手。他把沈勤換班和壓迫式教學模式統一起來，不著痕跡突出了後果，讓班上同學更加容易做出選擇。既然上一次自己贏得了同學們擁護，那麼這一次依舊結果不變。在社會打拼了許久，這一點見識和信心秦然自然心中有數。自己一個人對抗職務上佔據天然優勢的霍芳不公平，所以秦然又把全班同學拉了進來。
「如果我沒有記錯，霍老師您曾經說過要順從民意，上一次通過全力備戰高考計劃時就曾舉手表決。」
秦然真是太老道了，他把上一次霍芳說過的話當面還給了對方，不管選擇如何霍芳都被硬架著上了火坑。
「好啊，你的提議非常——好！」
霍芳有些咬牙切齒地說道，這個秦然想不到如此狡猾，早就暗中收集了自己的言行來落井下石。運用班主任的權威，霍芳可以拒絕秦然的建議。但如此一來肯定會威信掃地，今後更無法領導這個明星班級。
「那就依照班級傳統投票決定吧。在此之前，我先說明，如果今後有任何差錯都是你們自己的選擇，怨不得學校和老師。作為高二1班的班主任，我是誠心想把班級搞上去，讓你們所有人都交出一份滿意的高考答卷，不要辜負父母和所有愛你們的人期望。我堅信，你們的選擇不會讓老師失望。」
投票前，霍芳也要拉一拉票。盡量爭取能堂堂正正壓倒秦然。
「我請求發言。」
不待霍芳允許。王雅萱就在座位站了起來。
「我個人不同意沈勤同學轉班的決定。他是我們班級的一員。如果真犯了錯誤，那麼也應該繼續留在班集體內，由我們大家一起來幫助他改正。同時，我堅持上一次的看法。不同意在班級實施剛才霍老師提出的高考備戰計劃，剛公佈的具體措施和我們班級一貫來的傳統不符合。」
王雅萱再一次充當了秦然的堅強後盾，有了她的發言，原本許多心生動搖的同學馬上改變了立場。
「我也覺得沈勤同學留在我們班級是最好的選擇，在哪裡跌倒就在哪裡爬起來，這是恆古不變的真理。身為校團支書，我個人願意一帶一幫扶沈勤同學改造，保證在畢業前讓他成為合格優秀的一中學生。我來班級的時間不長，但我覺得寬鬆自由的氛圍更合適大家的成長。高考取得好成績不一定要嚴刑酷法，所以嚴厲的管理措施我個人也不同意。」
王雅萱剛坐下，葉凌菡也站了出來，繼續進一步做了同樣的表態。自從秦然站起來喊出「我反對」，她們兩人就堅定了主意站在這個男生這一邊。而且從內心真實聲音來說。秦然說的確實比霍芳有道理。
一個校學生會主席，一個是校團委書記，兩大重量級人物都明確表態要支持秦然。場面一下子陷入一邊倒的形勢，霍芳知道再這樣下去自己必敗無疑，她把一線希望寄托在班長范仕林身上，希望他能拿出班長權威挺一挺自己。但是范仕林所托非人，他故意躲著霍芳的目光裝作視而不見，不願意站起來表態支持班主任。
最終的投票結果不言而喻，霍芳提議的兩大決定都沒有同學支持通過，全力備戰高考計劃只有不到10%的支持率，而沈勤調班達到了0%支持。
霍芳麻木地看著最終的投票結果，她知道自己已經無力再在高二1班支撐下去。一言不發走出了教室，然後眼中的淚水奪目而出，她沒有回年級辦公室，而是直接來到校長辦公室。
耐心聽完了霍芳的投訴，鄭立國知道秦然又一次惹了麻煩，而且其中還捎帶著沈勤、王雅萱、葉凌菡等人。
嚴格來說，霍芳是一個很負責的班主任，只是教育方式上可能沒有和高二1班找到契合點。上一次自己出面做了和事佬，沒想到矛盾依舊存在，霍芳似乎和秦然乃至全班學生有著理念上的分歧。這樣的分歧可不是一朝一夕能夠解決，信仰和理念是世界上最難改變的東西之一。
「我申請調離高二1班的工作崗位！」
霍芳捂著嘴巴哭著說道，在學生面前強忍委屈，但在老校長面前就無法壓抑自己的感情。
如果不是她擅自要把沈勤換班，可能今天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但事情已經發生，剛剛出了沈勤被處分的事件，現在霍芳又要辭去職位，鄭立國要想想該如何完善收場。
馬上就要期末考試了，如何變更崗位都必須等考試結束後再提。鄭立國心中已經有了決定，他安慰霍芳後說道。
「半路接手一個塑造成型的班級確實難度很大，你已經盡力了我知道。坦率來說，你沒有錯，同樣學生也沒有錯，錯的只是你們在錯誤的時間地點相遇。下個學期開始，你調回高一年級重新接手新班級，但這段時間最後一班崗位你要負責站好。我看高二1班可能除了孔副校長外，一般老師都很難搞定。正好下學期學校開始教學改革，孔副校長也會有空餘時間，所以帶帶班級應該無妨。就讓他繼續干回老本行，你也不要有心裡壓力。霍老師，你的實力我心裡一直有數，下學期你繼續帶高一的重點班，新班級可能更適合你的發揮。」
打了一棍子，總要給吃一顆棗子，在領導藝術上鄭立國有自己的一套。霍芳的確不合適繼續在高二1班待下去了，看來只好把孔明軒調回來。不過肯定不會說是霍芳被學生趕走，而是用孔明軒教改的由頭回來，以此讓霍芳重新執教高一新班級也有利於她的那套教學方式實施。
秦然又一次被鄭立國叫到辦公室，再次遭到了嚴厲批評。
身為學生，老是鼓動反對老師，鄭立國必須殺一殺他的威風。同時也不著痕跡說了事情的處理結果，霍芳調離孔明軒回歸，這樣的結果秦然當然是喜聞樂見。
不過鄭立國也耍了心眼，他執意要調離沈勤離開，最後在秦然使用了一個請求後，校長大人才勉為其難同意了沈勤繼續留在班級。當初答應秦然的三個請求，他一直沒有使用，鄭立國可沒有忘記還有這一茬，結果今天就不留痕跡收回了一個。薑還是老的辣，秦然為自己的底牌暗自得意之時，沒想到還中了老狐狸一個圈套。
沈勤真是激動不已感謝班上同學的挽留，尤其是挺身而出的秦然，一時哽塞不知道要如何開口。
「走了，眼淚等會再流，別忘記我們還有事情幹，你的苦肉計還沒演完呢！」
秦然一席話，讓沈勤又想起自己還有最重要的事情沒搞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