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舞九天 305 淝水之戰8 文 / 青鳥飛魚
淝水南岸的晉軍,人人身著玄色戰甲,列著整齊的陣型,在冰寒刺骨的冬雨中,巋然不動如山。桓伊頭戴銀色頭盔,手拿紅纓長槍,腰配三尺長劍,腳蹬團雲高筒戰靴,身披玄黑斗篷,端的鳳表龍姿英武不凡。
他胯下的黑色戰馬高大威猛,不時打著響鼻,在安靜的戰場上,顯得格外聒噪。
他回身看了看身後右側的楊玲瓏,見她雙目炯炯,正緊緊握著手上的承影劍,不由得憂心地皺了眉,朝她用口型無聲地說道:「等會跟著我!」
楊玲瓏乖乖點頭,面上沉靜如水,卻怎麼也壓抑不住心頭的雷動,手心裡早已緊張得出滿了冷汗,她只覺得自己的心跳快得不可思議,彷彿那顆心隨時都會跳出胸腔似的!
生死在此一戰,若是勝了,大仇便也得報了,倘若不慎敗了,說不定就會落得個身死國滅的下場!
由不得她不緊張!
桓伊的前方,是謝玄謝琰兩名謝氏將領,二人均是神情嚴肅地看向了河對岸。
桓伊極目看去,只見對岸的秦軍陣容強大,雖然距情報看來,秦軍內部早已土崩瓦解,但是如此眾多的兵將,但凡稍稍團結一點點,也夠他們對付的了!
他瞇著眼看了看對岸,眼見對岸那黑色的潮水漸漸的有了躁動的跡象,這個時候,只要戰場上有個什麼風吹草動,戰事就會一觸即發了!
他輕輕勒馬上前,靠近謝玄,壓低聲音道:「謝將軍,我有話說!」
等謝玄輕輕彎下腰,他立即靠上前,用只有二人能聽清的音量如此這般地說了幾句話,卻見謝玄立即眼神一亮,笑了笑,一拍他的肩:「此計甚妙!」
桓伊笑而不語地退了回來。
楊玲瓏看了這一幕,再看向對岸時,嘴角就不自覺地勾起一彎冷冷的笑意!
苻堅啊苻堅,你的自負,今日也許就會葬送了你的一切,此時的你,是不是仍舊沉浸在自己統一天下的美夢裡呢?
片刻之後,謝玄輕輕舉起右手揮了揮,立時有一名衛兵上前,他壓低了嗓音,在那衛兵耳邊如此這般地吩咐了幾句,那衛兵得了令,一溜小跑著走開了。
不多時,只見劉牢之帶著三十名精兵緩緩靠上前來,與桓伊謝玄等人鄭重點頭一個示意,沉默地趨馬越眾而出。
對岸的苻堅遠遠只見一行幾十人緩緩出了陣營往河岸邊走,不由得心下好奇,張疏桐此時也見了,嘀咕了一句:「陛下,這些人是使者吧,都沒帶武器呢。」
苻堅剛毅的國字臉上微微漾起一絲自負的笑,緩緩揮手,身後的箭陣刷地收起了箭簇,沉默不言地看著劉牢之帶著人渡過了淝水,緩緩朝他們走來。
到了近前,劉牢之任秦兵仔細搜查了全身,身後的三十名衛兵被攔下,只他一人能夠通過重重護衛到得苻堅面前。
他一步一步地朝前走著,眼睛不時往兩邊掃射,突然間,他在兵將中看到了兩張熟悉的面孔,一個,是原來的襄陽太守朱序,另一個,可不正是常在楊玲瓏身邊見到了花蜒麼?
他眼神微閃,與朱序花蜒迅速一個對視,就移開了目光,直直看向前方御輦上的苻堅。
苻堅也在無聲地觀察著他,這個劉牢之,近年來戰功卓著,他早有耳聞,此時一見,才知曉竟是個這麼年輕的男子,心下不免覺得欣賞,面色也就緩和了許多。
劉牢之輕輕走到陣前,緩緩拱手一禮,朗聲道:「劉牢之拜見秦王殿下。」
苻堅微微一頷首:「不必多禮!不知劉將軍此番前來,所為何事?」
劉牢之看了看身周虎視眈眈的秦將們,不亢不卑地說道:」君懸軍深入,志在求戰,乃逼水為陣,使我軍不得急渡,究竟是欲速戰呢,還欲久持呢?若移陣稍退,使我軍得濟,與決勝負,也省得彼此久勞了.」
苻堅眼中精光一閃,笑道:「將軍的意思,我軍退後多少為宜呢?」
劉牢之面不改色:「十里即可!待我軍渡河登岸,再開戰不遲!這樣,才算公允!」
苻堅尚未說話,身旁的苻融就被劉牢之這番說辭氣得臉色鐵青,也顧不得禮儀了,怒喝道:「端的無恥至極!兩軍交戰,本就是各憑實力,如今我軍佔了天時地利,爾等就這般無恥地想叫我軍退讓?我竟不知晉國何時有了這般厚顏的戰術!」
劉牢之仍舊面無表情,絲毫沒覺得羞惱,淡淡地朝苻堅說道:「素問陛下出事公允正直,我雖是晉國一名小小的官員,卻也對陛下的無私公正早有耳聞,今日貴軍雄霸北岸,牢牢佔著地勢,我軍若要渡河一戰,勢必在河上與貴軍起衝突,倒是我軍尚未開戰就死傷大半,再與貴軍交戰,首先就處於了劣勢。若是貴軍渡河與我軍交戰,情形勢必也是如此!不若現在,貴軍稍稍退後十里,待我等渡河登岸後,再酣暢一戰,到時誰勝誰負,端看各自本事,豈不快哉?」
苻堅向來自詡公正不阿,此時被劉牢之一番吹捧,儼然已是自得起來,再也不好將到口中的拒絕話語說出口來,只得鄭重點頭:「如此,甚好!你回稟謝將軍,待到午後未時一到,我軍準時退後,但是,只退十里!」
劉牢之心裡暗暗鬆下一口氣,面上卻不動聲色,淡淡地拱手行了一禮:「陛下聖明!」
苻堅擺擺手:「你且回去吧!」
劉牢之挺直了腰桿,轉身輕輕走了。無人看見,他那緊緊握著的拳頭裡,已滿是冷汗!也無人能聽見,他那如雷鼓一般的心跳,好在,這事算是成了!
待到劉牢之離開,苻融再也忍不住,疾聲道:「陛下,我眾彼寡,不如遏住岸上,使不得渡,才保萬全啊!」
苻堅卻不以為意,胸有成竹的樣子:「我軍遠來,利在速戰,若夾岸相持,何時可決?今但麾兵小卻,乘他半渡,我即用鐵騎圍蹙,可使他片甲不回,豈不是良策麼?」
此計相當毒辣陰險,苻融聞言,卻面色一鬆,心下欣喜,吶吶地道:「原來陛下心中早有計較,是微臣魯莽了!」
苻堅笑笑:「無妨!你且下去準備!今日定叫他晉國再不姓司馬!」
苻融心下激盪,看著苻堅洋洋自得的面容,備受鼓舞,將心頭那點隱隱的擔憂壓下不提。
苻堅卻不知,他的計策倒是好的,至只是天數終歸沒有遂了他的願!
劉牢之渡河回到南岸,悄悄與桓伊謝玄等人稟報了一番,謝玄眼見計劃成功了一半,心裡高興,立即命八萬將士就地挖灶做飯,吃飽後,待到未時,好與秦軍決一死戰。
眾將士不知就裡,但見主將神色輕鬆,於是也輕輕鬆鬆地吃飯休息去了。
天上的濛濛細雨不知何時漸漸地停了,只是天色還是昏濛濛的,河面上漸漸升起一團團的霧氣,對岸的情形逐漸模糊起來,看不真切了。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天地間竟然靜的出奇,似乎只有身邊之人的緩緩呼吸聲清晰可聞。楊玲瓏靜靜地坐在桓伊身邊,將承影劍握在手裡,輕輕滴擦拭著,劍身上散發著淡淡的血腥氣,她只覺得血脈裡似乎有什麼東西在蠢蠢欲動,讓她忍不住心情激盪起來,再看向對岸,心裡那股殺意,便愈發的明顯了。
不是不期待的,忍了這麼久,也等了這麼久,終於等來了這一天,如果,她想,這次的計策能成,秦軍這百萬雄師怕是只剩十之一二,苻堅,你會不會像條狗一樣的活著?
心裡的滔天怨毒日日夜夜折磨著她,只有那些害死慕容雪和慕容鈺的兇手個個都得到應有的下場,她才能夠解脫出來。
桓伊也靜靜地擦拭著手中的長劍,見她眼神狠厲地望著對岸,如何不知她在想著些什麼,輕輕一伸手,將她手中的承影劍送進了劍鞘。
她驚覺地回頭,見是他,眼中的殺意頓時消失不見,又復清明溫柔地將他望著。
「剛才見你沒吃什麼東西,沒胃口麼?」
她搖搖頭:「我不餓!吃不下!」
「這是在戰場上,保存體力是很必要的,來,將饅頭吃了!」說完從懷裡掏出一隻油紙包遞給了她。
她卻不接,搖搖頭:「我真的不餓!」
她說的是實話,戰場上的緊張肅穆已經勾起了血龍珠的靈性,她此時只覺得渾身的真氣充沛無匹,像是隨時都能飛上天似的。
他卻仍舊不放心,將她的手輕輕握住,仔細地給她號了脈,卻見她的脈象除了強勁有力外,並沒有什麼異常,這才放心,拍拍她的背沉聲道:「那邊有花蜒和朱序照應,許是不會有什麼差池!等會兒,你不可莽撞,要隨時呆在我身邊,可好?」
雖是詢問的語氣,言下之意,卻是不容拒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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