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舞九天 329 兄弟鬩牆5 文 / 青鳥飛魚
又過了十來日,華陰城內漸漸春暖花開,整座城守府也繁花似錦。
這日遲暮時分,慕容泓與眾將商議完軍事,疲累不堪地回了府內,進了二門,有小廝早早將消息通傳了進去,眾僕立即忙著擺飯伺候。他卻一點胃口也沒有,擺擺手將隨身伺候的小廝打發下去:「你先下去吧,我想一個人走走。」
那小廝眼神一閃,便立即轉身離開了。
慕容泓今日親手處置了軍中兩名親信大將,當日進軍華陰時,他命令了不准兵士滋擾百姓,而這兩員大將卻縱容手下霸佔名女惹起民怨,死不足惜。但是這兩人又是一路跟隨他的親信,處置之後,他終究還是心疼了!
一路漫無目的地走著,不知不覺中,他竟來到了湖邊。
前任華陰太守是個極其會享受的人,將整座太守府擴充了數倍,挖了人工湖,遍植荷花蘆葦,此時不是盛夏,看不到那等景致,若是等到了盛夏,想必風景是極其美妙的。
此時的湖邊,楊柳已經發出了翠綠的嫩芽,因著自年後到現在雨水稀少,湖水也只到岸堤的一半,連著湖邊的楊柳,看上去都是蔫耷耷的。慕容泓站在湖邊,心裡想起今日得到的情報,心裡焦慮。
原來,今日得到消息,姚萇在北地起兵後,苻堅大怒之下,命護軍楊璧率領騎兵三千堵住姚萇後退之路,又命右軍徐成、左軍竇沖、鎮軍毛盛各率部眾三路夾擊,將姚萇圍在了垓心,也不進攻,只是在外圍死死圍困,想生生將姚萇困死在北地。姚氏大軍被圍困的地方,恰是一處平原,被圍了半月之後,斷糧斷水,眼看就要全軍覆沒。姚萇命族弟尹買率軍兩萬突破包圍圈奔至上游打開被堵的河道,豈料秦將竇沖早早守候在那裡,尹買一行被殺了個措手不及,到最後兩萬人馬只剩三千人得以逃脫。
姚萇眼見大軍就要覆沒,情急之下傳出訊息,向燕國求救來了!
慕容泓皺著眉站在湖邊一動不動,心裡卻是翻江倒海一般!
這個時候如果出兵北地與苻堅硬碰硬,實在不是什麼明智的舉止!但是唇亡齒寒的道理他還是懂的,一旦姚氏大軍全軍覆沒,苻堅騰出手來,下一個遭受滅頂之災的,就是燕國了!
茂密的樹枝遮住了他的身影,就在他沉思不語的當口,不遠處的花園裡卻傳出隱隱的爭吵聲,他一驚,立即仔細去聽,卻聽那兩人分明是壓低了聲音的,他心下不由得覺得奇怪,立即輕輕轉身離了湖邊,朝那聲音來處走去。
不多時,他便看見了正壓低聲音爭論的兩人,原來是韓延的夫人和兒子,他皺眉想了想,似乎是叫做趙氏和韓邵的。
此刻,韓邵正板著臉,卻還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樣子看了看四周,慕容泓立即自覺地閃身在花叢之後,忍不住想聽聽他們爭論些什麼東西!
「慕陽,母親也是為你好,這些雖然是傳言,可你們是舊相識了,那人的心思你豈會看不出來?你父親又是個忠心不二的,我想讓家裡平平安安,也做錯了?」趙蕙君說著,眼睛紅了紅,眼看就要哭出來。
韓慕陽見母親被自己氣哭,忙放軟了語氣:「娘,孩兒並沒有怪您的意思!只是大司馬一向重情重義,是個義薄雲天的人,您不知從哪裡聽到這些個荒謬的傳言,別人也許會相信大司馬對大司徒不懷好意,我卻是不信的!」
趙蕙君見他放軟語氣,將心中的疑惑娓娓道來:「你也不想想,大司馬到了華陰後,短短一兩個月的時間裡,就在軍中安插了那麼多人手,很多將領都被他收服……你還想說他沒有李代桃僵的意思?慕陽,娘親雖然一直呆在內院,卻也不是傻的!聽說大司馬那如夫人馬氏自打來了華陰就時時與大司徒的妻妾來往著,還獻了好些個保養的方子給她們,那目的,可不就是想要那位的命麼!」
慕容泓聽得渾身冷汗直冒,心裡不能確定這些話是真是假,驚懼非常!
慕容沖小的時候,與他感情是極好的,那時候的慕容沖,性子很是怯懦害羞,每日都是跟在他和幾個皇兄皇帝身邊,因了那副容貌,他少不得會刻意維護這個弟弟一些!如今慕容氏舉兵造反,慕容沖在潼關大敗,投靠了過來,他本以為自此以後定會兄弟齊心開創新局面,難道……
這只是他一廂情願的想法麼?
他的弟弟,早已經在暗地裡想要害死他了?他的地位,他的兵權,早就成了別人的囊中之物麼?
韓慕陽緊抿雙唇地反駁著自己的母親:「娘,慕容兄有大抱負,我們做屬下的,自然是要全力支持的!您別道聽途說,沒得壞了大司馬的名聲!」
趙蕙君低下頭,狀似無意地抬手放在嘴邊咳了咳,掩飾掉嘴邊幾乎抑制不住的笑容。她與韓慕陽迅速對視一眼,立即又用微微傷感的語氣說道:「娘也是擔心你們牽涉太多,到時難以脫身!偏你就不肯聽勸!」
韓慕陽見了母親的神態變化,面部表情倒沒多大變化,只輕輕哄著她:「孩兒說錯話了,娘,您別這樣,孩兒聽你的,處處留心就是了!」
「大司徒雖然為人板正嚴酷,卻是黑白分明,是難得的好人,你答應娘,不可助紂為虐!要適時的抽身而退!」
「孩兒明白!」
「好了,天也快黑了,小玉該做好飯等著我們了!我們回去吧!」
韓慕陽輕輕攙扶著趙蕙君,頭也不回地走了,彷彿絲毫不知道自己的一番談話早已落入了當事人的耳朵裡。
慕容泓在原地呆愣了許久,府內燈火通明之時,他才失魂落魄地從花叢中轉出來,不遠處,侍衛們正心焦地尋找著他,見了他,忙呼啦啦地奔上前告罪:「大人,屬下保護不力,罪該萬死!」
「是我自己要單獨走走,你又哪裡罪該萬死了?」
真正罪該萬死的,怕是另有其人呢!
慕容泓無精打采地擺擺手,侍衛們見了,這才站起身來,見他面色不好,個個噤若寒蟬地遠遠跟在他的身後,盡力降低著自己的存在感,生怕一個不小心又觸怒了這個暴虐的大司徒,平白丟了性命。
扶桑院內,韓慕陽藉著明亮的燭光,將一張寫滿小字的紙箋折成細細的長條狀,塞進了銅管中,摟過身邊瞇著眼看著他的雪妖,將銅管綁在了它的後腿上,順了順它的毛:「去吧,一路不要被人發現!」
雪妖瞪著血紅透亮的大眼睛瞥了他一眼,轉身哧溜一下就從窗子鑽了出去。
楊玲瓏收到雪妖帶來的信之後,按照常例在燈火上燒了,將灰燼放進了窗口的花盆裡,這才讓錦繡錦華進來服侍她吃飯洗漱,怨不得她處處防備,就連當日最親近的人都能對她下毒手,她對錦繡錦華實在不能信任!
尤其,她現在要做的事牽涉甚廣,一不小心就要滅族的,自然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慕容泓回到內院,急忙召了麾下謀士趙勝前來,二人屏退了左右,慕容泓這才將自己聽到的那番話撿緊要的說了,只沒說這是自己偷聽來的。
趙勝是自前燕之時就跟在慕容泓身邊的食客,最慕容泓可謂是忠心耿耿,此時聽慕容泓這樣說,不由得也將慕容衝來到華陰之後的一番作為前思後想了一下,卻是越想越驚!
「主上,大司馬自從來到華陰後,的確和許多舊臣聯絡密切,尤其是高子羨和韓延幾人,依您所說,這韓延,倒是與他不齊心的!高子羨為人倨傲,又確實有過人之處,主上一直以禮相待多加倚重,如今看來,主上卻是要分外小心他了!」
慕容泓陰著臉不說話,趙勝大著膽子繼續道:「只是……大司馬未必就是有了別的心思,許是初來華陰人生地不熟的想要多結交些朋友也說不定呢!」
慕容泓冷哼一聲:「是與不是,我只要一查也就知道了!你們只需……」
二人如此這般地計議已定,趙勝這才面色沉重地從書房走出來,轉身便進了內院,找了管家,只悄悄吩咐了幾句,便急匆匆地往城外軍營走去。
這一夜的華陰,注定不會是平靜無事的。
不多時,玄武便將事情的進展悄悄傳信回來,楊玲瓏照樣看了信箋燒掉,不動聲色地呆在房內,做出安然沉睡的樣子來。
臨近三更時,院子外突然間吵吵嚷嚷起來,楊玲瓏一直睡得很淺,聽到聲音,知道事情八成是成了,立即坐起身來,卻是將身上的衣衫脫掉頭髮打亂,打了個大大的哈欠,面色惺忪地下了床,皺著眉發起脾氣來:「外面是怎麼回事……錦繡!錦繡!」
在外間守夜的錦繡聽到聲響也驚醒過來,聞得楊玲瓏的傳喚,立即奔進內間安撫道:「姑娘,院子外許是有人吵架,這些個沒規矩的,吵著姑娘安歇了!奴婢這就出去打聽一下到底是出來什麼事!」說完一轉身不敢停歇地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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