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倚華燈起照面 畫眉倚黛期佳謠 文 / 行素愈
我沉寂在冒著熱氣的浴桶中,娘親在一旁看著梁姨為我順發。
梁姨本是我的奶娘,待我會自行吃飯,她便去了我娘親身邊伺候。
梁姨口中念著吉利的話,時不時還會哼起她鄉間的小調為我討個喜慶。娘親面色柔和,同往日一般慈愛。
只覺梁姨退到一旁,娘親接過寶辰手中托盤裡頭的帕子,為我擦拭秀髮。我滿臉羞澀地從浴桶裡站起。臉頰發燙的燥熱早就讓我把屋內的冷意忘的一乾二淨,只顧胡亂把自己的身子擦乾。
寶宸為我繫好肚兜的綢帶,再是加身裡衣,後套一件暖身小襖,再是繁瑣的襦裙。最後娘親又將一件鵝黃色金邊鑲燙坎肩短襖為我加身,袖口與領口處都有純白的狐狸毛。
寶宸彎身為我穿上金絲相繡描花短靴,玲瓏又不失體面。
「我的好小姐,這可是夫人親自繡的呢。」我是同娘親學女工的,哪能看不出這針法。
旋身笑道:「辛苦娘親為女兒納鞋了。」
娘親欣慰地帶我走到梳妝台坐下,鏡中她白嫩的雙手搭在我肩上,面容姣好。她柔聲開口:「即日起,覆雪便要日日對鏡梳妝,真真正正是個喜人的姑娘了。」
娘親執起眉筆為我描眉,一時間倒是不能適應。
髮髻也更為莊重起來,不像先前的蝴蝶髻那般靈巧,娘親又在我的雙頰擦了淡粉色的胭脂。
「這是昨日你二姐賞下的,說是上好的御貢。」怪不得這胭脂的味道不似娘親又或者姨娘們臉上的那般厚重刺鼻,二姐能給我的,必定也是她喜歡的。
打點好一切,寶宸順著我的衣裙將我帶至一面偌大的銅鏡前,猝不及防我便看清了鏡中的自己。()
秀髮兩分於額前,眉色娟秀,杏眼半蘇,鼻樑若挺,唇紅齒白。雙手放置腹前,身段小巧。
娘親與梁姨直言我的長相不但水靈,更為嬌貴。宸丫頭在一旁對我擠眉弄眼,無非替我高興。
推開房門,迴廊曲曲,燈盞熠熠,光影疊加中大雪覆面而來。
娘親凝神像是感歎:「覆雪出生那天也在下雪,一晃十五年了。」是啊今日是我十五歲的生辰亦是我的及笄之日。
已有丫頭在院頭提燈,丞相府內設三院,我的寢房同大姐二姐進宮前一道都是一個院子的。再是爹爹與娘親的主院,姨娘們住在主院旁側的小園子裡。還有一院是專門招待上賓的客院,目前也就顧傾源住在那裡。這番雪地裡緩行,這些院子也都過了個遍。
迎著白雪走至前廳,才知道爹爹已經在後堂的祠堂裡等我,聽聞昨日爹爹為了今日能主持我的及笄之禮,特地向皇上請辭,加之正逢二姐進言,皇上面色無常的默許了。
跪在祠堂的跪墊上,聽爹爹為我擬寫的跪請祖宗的敬詞:「不孝子孫景筠無香火之繼。今有三女景氏覆雪於天幕微時行及笄之禮,望先祖庇佑。願小女此生無病之痛,無勞心之結,無神傷之思。再者家族恩**均牽其一身。一叩為君,再叩先祖,三叩景家世代長興!」
我依言叩頭,心下瞭然。如果說二姐是娘親的心血,那麼我便是爹爹一世的期許。爹爹這般決意要將我送入宮中,是因為景家未有一子能繼承家業,定是會讓他人笑看,只因宮中大姐與二姐身居高位才無流言。我們景家在朝中,才可抬頭挺胸。
爹爹拉起我,他已有一番境遇。開口道:「莫怪爹爹心狠,家中既無男丁。那麼為景家入宮便是你們姐妹三人的宿命。」
實則我很想問她,為何家中既無男丁,還要將我送入宮中?日後如何享受承歡膝下的快意黃昏?
然則,我只能扮演一個聽從父命的乖女兒。低眉順眼道:「女兒自然明白。」
「覆雪打小便是爹爹看著,對於你為父實為放心,在爹眼裡,覆雪雖為女兒之身,卻實有男兒之才,日後景家榮辱就繫掛在你身上了。」
我聽著他的叮囑,心下自嘲,今日我算是明白一點,比起軟弱的大姐,我更有膽氣,比起主張過甚的二姐,我更好掌控。
也罷,我只是名喚覆雪,卻不及雪的自由。我身為景家的女兒,或許大姐也是,或許二姐亦然,都要踏上一條沒有歸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