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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9章 扮拙 文 / 花日緋

    吳氏給二房的長房又添了一個閨女,名字叫蔣纖瑤。

    因為二房對這胎寄予厚望,做好了是個小子的準備的,誰知一出來是個丫頭,原本的那種喜悅也被失望代替了,旁的人還好,吳氏最氣,尤其是搶了她當家娘子身份的孔氏給她送來了四五套女娃用的衣服鞋襪,還說是早就準備好了的,那不就誠心告訴吳氏,她就料定了她這胎是個女娃嗎?這一說,可把吳氏給氣壞了。

    當即就讓水清把孔氏送來的小衣服小鞋子全都扔了出去,大罵道:

    「她這是笑我只會生閨女。哼,就算我只會生閨女,也比她田地乾涸什麼都長不出來的要好。」

    吳氏這是還在坐月子,如果不在月子裡,沒準還真的會拿著小衣服去下一下孔氏的臉面,讓她五十步笑百步,好歹她還有兩個閨女,她孔氏有什麼?就算她出身好,手段高,可生不出孩子,還有什麼臉面在夫家指手畫腳?

    相對於吳氏的暴怒,孔氏在聽到吳氏的那番言論之後,反應倒是平淡的很,只是冷冷的哼了一聲,卻是什麼都沒說的。

    吳氏生的是男孩還是女孩兒,對大房這邊倒是沒什麼影響,反正不管她生男生女,他們大房都是沒地位的,用句吳氏自己的話來說,就是大房連個爭寵的資格都沒有,所以,當吳氏被孔氏氣得不可開交的時候,大房這裡還是很平靜的。

    戚氏讓蔣夢瑤坐在小凳子上,她坐在蔣夢瑤身後,替她梳頭髮,蔣夢瑤的髮質很黑很軟,雖不若水銀流瀉那麼誇張,但也是很順滑的,她如今才一周兩個月,所以頭髮還沒長得太長,只長到了耳朵下方,將將蓋住了耳朵。

    這麼短的頭髮肯定是不能梳辮子的,戚氏就給她用小夾子別上了粉粉嫩嫩的絹花,再替她梳了梳劉海,一個粉嫩可愛的寶寶就打扮好了。孩子就是這樣,不用多麼華貴的裝飾,簡簡單單就很美好。

    蔣夢瑤梳完了頭髮,還很臭美的拿著一把明亮的黃銅鏡子左照照右照照,橫看豎看,她這輩子的這張臉真是不錯的,雖然還沒長開,但是看這模子,長大以後總不會太慘就是了,扭頭看了一眼戚氏,心想她娘瘦下來的話,會是什麼樣子呢?

    瞧她的基因,她胖爹胖媽定然不會生的太差才對。

    蔣源從外頭回來,滿頭大汗,戚氏見狀趕忙讓趙嬤去給倒杯茶出來,自己則迎了上去,抽出帕子給蔣源擦拭。

    「相公去哪裡了,怎的這般模樣?」

    蔣源喝了一口趙嬤端出來的茶,對戚氏傻兮兮的笑了笑,說道:

    「嘿嘿,沒去哪裡,就是在城裡和幾個朋友跑了會兒馬。」

    戚氏瞭然的點頭,蔣夢瑤卻大為吃驚,爹,你騎馬,有沒有考慮過馬兒的感受?那得是多壯的馬才駝的動你呀!一定是一匹千里良駒,好馬呀!

    蔣源的話並沒有讓戚氏感到奇怪,點點頭,說了一句:

    「相公要不要去浴房洗澡,洗完了去房裡寐一會兒,起來就可以吃飯了。」

    「嗯,多謝娘子。」

    蔣源和戚氏說完了話,看見被戚氏梳理完畢的女兒,覺得說不出的可愛,他蹲不下來身子,就直接跪在了地上和蔣夢瑤說話,張開雙臂讓蔣夢瑤坐在他的手臂上,然後才將她抱了起來,問道:

    「爹一天不在家,阿夢有沒有聽話呀?」

    蔣夢瑤在心裡對這胖爹翻了個白眼,心想:爹啊,你在家和不在家有什麼區別呢?嘴上卻說:

    「聽話。爹不在家,想我嗎?」

    蔣源開心的用額頭碰了碰蔣夢瑤的臉頰,親暱的點頭說道:「想,爹可想阿夢了。阿夢有沒有想爹呀?」

    蔣夢瑤故作萌態:「嗯,想。」

    蔣源更加開心的抱著蔣夢瑤轉圈,蔣夢瑤被他抓著腋下拋來拋去,倒不覺得好玩兒,只是覺得這胖子的離心力太大,若是一鬆手,沒準她就可以直接被拋到前院去了。

    戚氏見女兒露出害怕的神色,趕緊叫停了蔣源,說道:

    「好了好了,別嚇著孩子。」

    蔣源這才停手,將蔣夢瑤安全的交到了戚氏手中,她就順勢摟住了娘親的脖子,只覺得娘親身上好香好香,就不禁多聞了幾下,戚氏被她這小狗的行徑給逗笑了,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才肯將她放下地去。

    又過了幾個月,清明到了。

    大房從十幾天前就開始忙碌起來,因為大房的長輩都不在了,清明便須祭祀,戚氏的公公蔣易並沒有繼承家主,而蔣國公與秦氏尚在,所以蔣易和容氏就只能以兒孫輩的禮來祭拜,也就是說,這是大房自己的事情,不能勞動府裡,當然如果大房有能耐設宴請客的話也是可以的,但是,自從蔣易和容氏雙雙離世之後,蔣國公府大房就此沒落。

    人人都道大房沒有大人,只有孩子在,一般世家官人不可能來與沒有大人在家的大房交好,因此,從前蔣易的朋友也漸漸遠離,再加上蔣源又是這般讓人失望,那些故交老友縱然有心提拔故人之子,可在看見蔣源的模樣之後,也是無從下手相幫的,就這樣失去了與外界溝通能力的大房可不就越來越沒落,越來越平淡了,所以,設宴請客肯定是沒有的了,不過,在院裡祭祀一番卻是應該的,到了祭祀的正日,若是二房有心,便也會來大房這裡磕頭上香,畢竟大房和二房之前分了家,雖然並未分府,但分家就意味著各禮生活,大房有事二房來賀來幫腔是二房客氣,若是不來,也只能說是生分,並不是什麼錯。

    戚氏今年是第一次操辦祭祀的事情,去年因為懷

    有身孕,精神不佳,並沒有親自動手,現在孩子生了,她總要擔起大房長媳的責任,一一操辦起來才行。

    光是貢菜戚氏就準備了三十六樣,還不連三牲瓜果,祠堂也是裝點一新,幾天前她就親自去了一趟法華寺,替公婆記了緣簿,因為今年並不是公婆故去的整年,所以不需請得道高僧念往生超度經,戚氏請了寺裡的緣簿回家,供奉在牌位前,並帶回了寺廟回贈的緣禮,這份功德便就算記下了。

    祭祀當天,蔣夢瑤也給穿上了一身素色的衣衫,戚氏也讓她跟著跪拜,戚氏執香,蔣源上香,大房眾人都在外頭跪拜。

    二房二叔派人來傳了話,說是公務繁忙,今日便不出面祭拜了,又讓二房出了一份祭禮,命人送過來。

    原本以為蔣源二叔會差遣一個下人前來送禮,沒想到卻是孔氏親自帶著祭禮,穿著一身絹白的衣服,禮數周全的給牌位行了禮,上了香,戚氏這才將她請出了祠堂,安排在花廳會面。

    孔氏是個生的十分艷麗的女子,與吳氏的溫婉不同,孔氏就像是帶著辣味的玫瑰,好看雖好看,卻是又辣又扎手。

    「大嫂多日不見,清減了不少,可是這段日子忙的?」

    普通的寒暄話語,若是用在普通人身上那倒也沒什麼,只是用在問候戚氏身上,就讓人頗覺得不是味道了。

    戚氏彎唇笑了笑,說道:「多謝弟妹掛念,這段日子事的確比較多,我又比較笨拙,不似弟妹這般能幹,處理起事情來還是有些手忙腳亂的。」

    孔氏被戚氏這幾句話說的笑彎了眼,銀鈴般的笑聲傳遍了花廳,孔氏對戚氏還算不錯,只覺得戚氏雖然笨拙,但總比吳氏要省心多了,最起碼戚氏自己知道自己的斤兩,做事說話總是畏縮的,可是吳氏就不同,明明沒什麼本事,還成天盡想著跟她挑事攀比,她若不壓了她幾頭,吳氏就不知道她的厲害!

    而對戚氏,說實在的,孔氏是壓根兒沒有把她當做是對手,最起碼看在蔣夢瑤眼裡是這樣的,孔氏看著十分精明,屬於心高氣傲的那種,就好像是王熙鳳,能幹潑辣,而她對她娘的態度,就好像是王熙鳳對劉姥姥,拿你當個消遣的人兒,但是卻絕不會把這樣的人當做對手,根本不在一個段位上啊。

    「大嫂真是會說話。原本大伯公的忌辰我們小輩就該來出一份力的,奈何府裡事太多,我有心來幫忙卻是實在抽不出身來,倒叫嫂子受累了。」

    戚氏溫溫一笑:「談不上受累,弟妹有心了。請喝些茶吧。」

    孔氏又是一陣笑聲,看了一眼戚氏遞來的茶水,端在手裡卻是沒喝,而是掂了掂就放了下來,指著戚氏身旁的蔣夢瑤說道:

    「這便是大姑娘夢姐兒吧。生的可真好看,來,到嬸子這兒來,讓嬸子好好瞧一瞧。」

    蔣夢瑤抬頭看了一眼自家娘親,看出了戚氏眼裡的擔憂,想起之前去老夫人院裡的時候,戚氏讓她扮拙,想必戚氏是不願意過早讓別人知道她早慧這件事的,心下有數,在孔氏第二次召喚她的時候,她才怕怕縮縮的走到了孔氏身前,卻也不知道行禮,就那麼呆呆的看著她。

    孔氏眼中閃過一絲冷笑,對待蔣夢瑤卻是越發熱情,將她摟入了懷中,說道:

    「哎喲,真是漂亮的像個瓷娃娃,畫兒裡出來的小人兒般,瞧這眼睛,倒比那天上的星星還要亮些呢。」

    「……」

    蔣夢瑤聽得直想發笑,這位大嬸泡妞的功力可以啊。

    不過,孔氏雖然說的有些誇張,但是蔣夢瑤這張臉確實長得很好,眉眼開闊,眼睛大而有神,鼻子嘴巴都是對稱的小巧,整張臉湊在一起就是有一種和旁人不同的美貌。

    不過,這些美貌看在孔氏眼中,也就只是美貌了,她和老太君的想法是一樣的,女孩子雖不說要才高八斗,但是,最起碼的涵養和氣質卻也是很重要的,尤其是像她們這樣出身的女孩兒,若只是空有漂亮外表的花瓶,那將來也未必就能找個好人家,若是有幸被貴人看中了美貌,那也頂多是個擺在房裡看看的貴妾,主母到底還是要找有才幹的才行。

    在她看來,戚氏就是糊不上牆的稀泥,出身、外形、能力、夫君,每一樣對她來說都是硬傷,縱然再給她搬兩把梯子來,她也再難爬上去,這輩子也就這樣了,如果說她生了個特別聰慧的女兒,那也許事情還有些微轉機,可如今看來,不僅她自己笨拙,就連生的女兒也是如出一轍的平庸,所以,她話中的誇讚就越發誇張起來了,這便是她與人處世不同的地方,別的人在明面上踩低捧高,對弱者說盡了刻薄話,平白惹來旁人非議,被說不近人情,高傲自居,可是她就不同了,對於翻不了身的弱者,她向來不吝好言好語,因為她知道,縱然她說話把這些人捧上了天,他們也成不了什麼事,還可能會一輩子記著她說的捧話,以為那就是她真實的想法,不明白她輕蔑的內心,被她耍弄於股掌仍不自知,這樣才能讓她體驗到那種高高在上的優越感。

    又在蔣夢瑤的臉上輕捏了兩下,才讓她回到戚氏身邊,她繼續說道:

    「這樣漂亮的娃娃,可不能委屈了她,待會兒嫂子就去庫房給我這侄女兒裁幾尺好布料來,做上幾身漂亮的衣裳,庫房的人若有阻攔,就說是我說的,讓他們來問我便是。」

    戚氏將女兒抱在懷裡,聽孔氏這麼說了,連忙搖手,說道:

    「這可使不得。庫房的東西都是府裡共用的,如何能給我們用作私房,閨女有衣服穿就行了,也不是什麼富貴命,何必穿的花哨呢。」

    孔氏對戚氏遞去一眼埋怨的眼神,原也只是隨口說說,並不是真的想送戚氏衣料子,既然她拒絕,自己也就不再多勸,順勢下台階說

    道:

    「我這嫂子當真見外。得,既然你看不上那些布料,改明兒我去給侄女兒打兩套頭面來,那時嫂子可不能不收了啊。」

    戚氏又是一陣感謝:「多謝弟妹掛心了,孩子還小,真用不著。」

    孔氏便不再說話,端起了茶杯,卻還是不喝,又放在手裡惦了兩下,便就放下杯子,站了起來,說道:

    「天兒也不早了,為了來拜一拜大伯公,我可是推了好些事宜,現下卻是不得不去處理了,嫂子且放寬心,有事兒便派個人去前院尋我,我定不耽擱,立刻前來支應。」

    說完這些,孔氏便走出了花廳。

    戚氏將蔣夢瑤交到趙嬤手上,自己親自送了孔氏出門去。

    蔣夢瑤看著她們並肩走到的兩道背影,一胖一瘦,她娘的個頭比之孔氏還要略高一些,卻因為體型,看起來敦實厚碩,笨拙的不行。而她對於孔氏也有了些初步認識,只覺得這個女人表裡不一,笑裡藏刀,雖說話裡充滿了對大房的同情,和對她和她娘的愛惜,可是實際上卻沒有為她們做些什麼,沒有特別關照,所有的同情和愛惜都是流於表面,用句現代導演的話來說,就是嘴裡有戲,眼裡沒戲,演的不到位啊!

    清明過後,各房的祭祀事宜也告一段落。

    就在這個時候,二房長房又傳來了一個消息讓大房的人全都震驚了,包括蔣夢瑤!

    吳氏,又懷上了!

    我去!這個女人是開掛了吧,也太特麼能生了!短短一年半的時間,特麼都懷三個了!照這麼生下去,她是打算生個足球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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