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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零八章 文 / 花日緋

    第一百零八章

    蔣夢瑤坐在床沿上,看著華氏一點點變冷,只覺得人生無常,昨天還與她說話之人,今天就這樣死去了。

    去叫丫鬟打了水來,蔣夢瑤爬上了床,親自替華氏擦面,擦手,高博就那麼站在床邊看著,面無表情,他這個樣子反而讓蔣夢瑤覺得擔心,反而他要是能很快哭出來,倒是好的,就怕他憋著不哭,到時候傷了五內就難辦了。

    可是華氏這裡也要人料理,高博又聽不進別人的話,蔣夢瑤只好讓自己動作快一些,料理完華氏,她才好去開解高博。

    她將華氏的手拉了過來,正仔細擦拭著她的手時,突然卻在她的袖間看到了一封信,她意識到了什麼,趕緊喊了高博來看。

    華氏藏在自己衣袖中的信件,正是蔣夢瑤那日看到的那封。

    將信取出遞給了高博,高博坐在床沿拆開看了起來,看過之後,竟咬牙將信搓揉拋擲一旁,蔣夢瑤見狀,不解的走下床,去撿起了信,在一旁看了起來。

    這封信的署名是瑾,當今皇上的名字就是叫瑾,信中的內容是,皇帝高瑾語氣十分強勢,要求華氏勸說高博回朝輔佐太子,還說當今朝堂的水是被高博攪亂,丟給太子的是一個殘局,說華氏心懷不軌,有意為之,若是一個月內華氏不能將高博勸回,那麼高瑾便不再顧及夫妻父子情分,要拿高博問罪。並在信中言明華氏詐死之事他已知曉,要她與高博一同回京接受懲治。

    蔣夢瑤看過信件之後,就明白了高博為何會這般盛怒了,這高瑾簡直就是兩面派啊,敢情這回來關外,看似誠懇的舉動卻含著這樣的隱情,不免讓蔣夢瑤覺得昨日離去時的皇帝很假,假的就好像他和寫這封信的人,不是同一個人般。

    若真是出自同一人,那麼蔣夢瑤都想說高瑾是不是精分了,前腳以十分兇惡的口氣寫信偷偷威脅華氏,後腳又以十分慈愛懊悔的姿態出現在華氏和高博面前。

    蔣夢瑤的心中閃過一個疑問,便拿著信走到高博身邊問道:

    「夫君,你確定這是皇上的筆跡嗎?」

    高博沉吟片刻,雙目盯著華氏的屍身,似乎都要迸出火花似的,兩個拳頭攥的死緊,蔣夢瑤已經從他的反應之中得到了答案。

    高瑾的筆跡,高博不會不認得,就算高博不認得,華氏也不會不認得,她癡戀了一生的男人,縱然是燒成灰燼,她也能分辨的一清二楚才是,自當不會認錯。

    看來,華氏之所以這般倉促的自盡,其原因與這封信有絕大多數關係,甚至可以說是主要原因,因為是這封信,讓華氏徹底對高瑾這個男人產生了絕望,原本對他的癡戀如今全都變成了苦果,讓她渾身上下每個毛孔都控制不住分泌出苦意,想著她愛了一生的男人,到最後,果真是半分都沒有把她和他們的骨肉放在心上的,萬念俱灰之下,才做出了這般衝動之舉。

    蔣夢瑤小心將信件折好,放入信封之中,然後才走到高博身旁,見他緊咬著下顎,盯著華氏屍身的瞳眸瞪得都有些充血,蔣夢瑤怕他太過激動,趕緊抱住了他,高博的身子都呈緊繃狀態,蔣夢瑤不住的拍擊他的後背,說道:

    「高博,你冷靜點,高博你冷靜點,不要這樣,你說話呀。你不要這樣!」

    眼看著高博的臉色似乎都憋氣憋的有些發紫,蔣夢瑤不再多想,就腳下一勾,讓高博坐在了地上,然後她便伸手在他的人中那兒使勁掐著,高博這是氣急攻心了,若是不及時施救,他都有可能活生生把自己給憋死。

    蔣夢瑤又是掐人中,又是拍他的臉,又是給他做心臟復甦,終於讓高博緩了一口氣上來,不過一陣猛烈咳嗽之後,高博就兩眼一翻,昏死了過去,再聽不見蔣夢瑤的喊叫。

    *****

    華氏的死對於高博來說,是個極大的打擊。

    尤其是在他看到那封信之後,認為華氏是因為那封信才衝動的選擇了自盡這條不歸路之後,那憤怒的表現就更加明顯了。

    五內火冒三丈,又是憋悶,又是傷痛,五味陳雜彙集一堂,使他再也撐不住,病了。

    蔣夢瑤讓人將華氏放入棺木之中,然後,將棺木暫時先運入冰窖,等高博好些了再做決定。

    高博一病就是三天三夜,腦子燒的一塌糊塗,以至於蔣夢瑤一度都要以為他就要這樣過去了,拚命用冰塊給他降溫,拿酒給他不間斷的擦身子,高博迷迷糊糊間說了很多小時候的事情,大多都是關於他和華氏的記憶。

    從高博的夢話中,蔣夢瑤不難聽出,其實高博對華氏那是愛在心裡的,畢竟是他的生身母親,有著旁人所沒有的血脈牽絆,無論兩人相處時間長短,在他的內心深處,還是十分渴望華氏能像普通母親那般,對他重視,給他溫暖的。

    只可惜,沒出關的華氏被困在宮中,萬事都是以高瑾為先,對高博雖有愛,但卻未曾真的關心過他多少,也是因為高博表現出的強悍讓她能夠放心的對他放手,而高博也從來都沒有對華氏流露出傷痛,盡自己所能的,做著與華氏相同的蠢事——替他人做嫁衣。

    一來是為了給華氏減輕一些負擔,二來也是想向華氏證明,自己並不是一個軟弱的孩子。

    華氏的死,若是出於完全本意,高博也不會氣得五內懼焚,因為那是華氏自己的選擇,她選擇終結自己的生命,把主動權盡數交到兒子手中,這是她對高博最後的愛意——她沒有用自己來要求高博一定要回去,就是對高博最大的救贖。

    蔣夢瑤知道,如果華氏一開始就希望高博回京城的話,她只要對高博說一句:我們回去吧。高博一定不會忤逆她的,縱然

    然自己遊說,也未必能讓他改變聽從華氏吩咐的決定。可是華氏沒有這麼說,因為她是真的明白自己前半生的選擇有多麼錯誤,不願意讓孩子繼續跟著她重蹈覆轍。

    可是,當那封信暴露之後,整件事情的性質就變得很不一樣了。

    首先就是華氏自盡的意願,從自主變成了被動,從自盡變成了被迫自盡,這其中又要說道高瑾這個人了。

    如果按照那封信來看的話,高瑾真的是一個表裡不如一的人,明明信中對華氏冷言相對,威脅她讓高博回京,並且還說要懲治華氏詐死,可是高瑾在他們面前說的卻是,前事既往不咎,只要他們回去,一切他絕不多計較。

    這樣截然不同的兩種說法竟然出現在同一個人身上,這不免就叫人越發感到被耍弄的難堪,可被逼迫的痛苦了。

    所以,高博才會一時支撐不住,沾上了這次的風邪入侵,一昏睡就是三天三夜。

    蔣夢瑤不敢離開半步,縱然是睡,也只敢在床邊趴著小瞇一會兒,只要高博稍微動一動,她就猛然驚醒,然後要麼是餵水,要麼是給他降溫,反正片刻都不曾停歇過。

    她真的好怕高博有個好歹。

    高博發燒昏睡三天之後,終於降了溫度,漸漸醒了過來。

    首先看到的就是伏趴在他身側,讓自己像個蝦球一般蜷縮在他旁邊的蔣夢瑤,他微微動了動手,在她頭頂摸了摸,恍惚間,他也是知道這幾日都是這個傻丫頭寸步不離的在照顧他。

    他的手才剛剛動了,蔣夢瑤就醒了過來,抬頭看見他睜開了眼睛,就想下床去給他倒水,可是卻被高博摟著動彈不得。

    高博往裡床讓了讓,叫她躺在自己的臂彎之中,蔣夢瑤摸了摸他的額頭,發現溫度已經退了很多,這才放心下來,說道:

    「你可千萬不能再嚇我了,突然就倒在地上,你都不知道前兩天你身上有多燙,我都嚇死了。」

    高博將她緊緊摟在懷中,只覺得前所未有的安全感瀰漫在週身,當今天下,只有這個女人對他是自始至終的全心全意,全心付出的,他愛她,比自己的生命都愛。

    「對不起。我不會再這樣叫你擔心了。」

    他不能讓關心自己的人再擔心了。

    蔣夢瑤抱著他的後背,也覺得頭昏昏欲睡,之前高博沒有醒來,她是不敢去睡,生怕在她睡醒之後,高博有個閃失,可是閒雜他好了,她肩頭的使命也放鬆了下來,真的是撐不住了。

    強撐精神對高博說道:

    「我把娘裝進棺材裡,放置在冰窖中,她說要水葬,我不敢就這麼把她送走。」

    高博在她額前親吻了一下,說道:「好,我知道了。這件事交給我來辦。」

    蔣夢瑤點點頭,意識開始飄忽了:「你想……怎麼辦?」

    片刻的沉默之後,蔣夢瑤只覺得迷迷糊糊間聽見高博這麼說了一句:

    「咱們回京,這件事幕後定有黑手,我娘不能白死,她一生都想葬在皇陵,與他葬在一起,若是水葬,她這個心願就永遠都沒法達成。我要把她一起帶回京城,讓她進太廟供奉,讓她看著我替她……報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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