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第四十四章 空谷幽歌 文 / 兜裡有煙
一番話說得小杜心裡很不是滋味,他是不想黃鶯對他糾纏不清,但一碼歸一碼,如今他們是同伴,是經歷了那麼多磨難周折走在一起的同伴,怎麼能拋棄他們獨自求生,那是萬萬做不到的。「不!既然一起來的,就要一起出去!」
黃鶯的眸光一晃,心底動容到無法言喻,一邊的小灰灰幾乎熱烈盈眶,顫著聲音道「小遠哥……」
當時是,墨青夜靠在小杜的肩上低低的冷冷一笑「你對她還真是有情。」
「那不是情,是義。」杜遠程堅韌的道,「道義。」
墨青夜靜默,半晌道「若是有一日,相同的情境發生在本君身上,你又將如何抉擇。」
「根本不可能啊。」小杜就笑了,抬手捏了捏他的臉,「咱倆不可能會是那種關係,咱倆只可能是這種關係,哈哈。」
「哼。」青夜微不可聞的冷哼一聲,嘴角卻不自覺的輕輕彎起。「孽障,我們先回妖界將白威和千屠的屍體冰凍起來,然後,本君聽,聽你的。」
「屍體?石奴是活著的好吧。」杜遠程歎了口氣,「就算無知無覺,也是血肉之軀。」
「可你不覺得,他死了更好麼。」墨青夜沉沉的道,從他肩上抬起頭來,望著下面一望無盡的濃翳鬼霧,「這般活著,又有什麼意義。總有一日,本君要將他的魂魄尋回。」
「……」小杜暫時的默然,空茫的望著某處,青夜是要親手將石奴殺死麼,太殘忍了,他斷是難以做到。「可,他,你……下得去手麼。」
「沒何不忍的。之於千屠,那是解脫。」墨青夜一字一頓道,「我想他也絕不願這般苟活於世。」
「……好吧。」杜遠程艱難的道,「那就由你來吧。」
「我怕是不能。」青夜慘淡的一笑,「如今我拿什麼來將他封存在千年玄冰中,只有你可以。孽障!怎生如此婦人之仁。」
「……」小杜翻了翻眼睛,「嗯嗯嗯,我心軟,我娘們,我來行了吧……有話就好好說唄,總噴我。」
墨青夜不再言語,毅然決然的站起身,單薄的身形在寒徹的風中輕微的搖晃,「走!」
「哎哎,你讓石奴背你一段路吧。」
「不必。」墨青夜決絕的道「他是千屠,是本君的故友,難道只有你一人講究義字麼。」
「……」杜遠程默然的點點頭,「好,那就依你所願。」
在逆境之中,每個人都給予了彼此最大的寬容與原諒。在他們咬緊牙關以求逃生之時,卻不知,步伐早已越過鬼界之境。關於斷魄崖,墨青夜只說出了一部分,這座山巍峨無盡,千萬年,萬萬年佇立在此處,是脫離於三界外的滅魂噬魄之地。斗轉星移,歲月流逝,從開天闢地之時到如今,滄海桑田風雲變幻中它也由最初的平平無奇變得高立萬仞。沒有人知道斷魄山究竟有多高,因為那湮沒在濃濃雲霧中的山巔是通往天界的疏途。而鬼界位於三界的最底層,經年累月那些從天界,妖界乃至人間墜落而下的仙,妖,人紛紛寂滅於此,瑩瑩白骨堆積如山,最終形成了這方無盡無邊的骨山。而之所以名為斷魄,正是因其擁有徹底毀滅生靈魂與魄的詭秘之力,生命除了軀體外,還有神識,就是通常所言的魂魄,而魂與魄其實是神識的兩個層面,魂為依附,魄為根基。一個生命的魂散了,並不代表其真正的消散,只有魄亦散去,生靈才真正意義上的灰飛煙滅。
斷魄崖,顧名思義,就是湮沒一切墮之生靈。
再度踏上這片陰翳強大之地的墨青夜,心底並不平靜,不過他的性格令他將所有的情緒盡埋心底。彼時從九重天墜仙台上一躍而下的他,在歷經了七天七夜地獄般的折磨後,終於墜落到妖界梵落山。因為他一半的仙緣血脈,他並未因此魂飛魄散,可那一半仙骨也徒然的折損了。從此,他成了妖界之王。
那是三萬年前的事了,但如今對於墨青夜而言,依舊歷歷在目,仿若昨日。
這條踏骨之路艱辛無比,隨著他們越攀越高,週遭的陰氣也越來越重。
在這皚皚白骨中,不知有多少九泉含冤的靈魂,他們在陰蕭之地掙扎著暗湧著,凌厲鬼氣在虛空中無限蔓延。
果不出所料,小墨君沒走多遠就又輕飄飄的跌倒了。
瘦削的身體撞擊在白骨上發出咯咯的聲響。
小杜長歎一聲,「我就說吧,逞能。」
小蘑菇自告奮勇的搶先撲上去抓住青夜的衣袖,想要將他扶起來,卻被墨青夜推開了,「黃口小丫頭,本君無須你來扶。」
小蝶瞥了下小嘴,真是個怪脾氣的傢伙,她幼小的心靈裡是這樣殘念的,但表情仍舊很無辜很乖巧,帶著點點若無其事靜靜的戳在那,望著墨青夜頑強的爬起來,再跌倒,再硬撐……直到一隻有力的手握住他的胳膊,將他提起來,杜遠程抿著唇道「這是鍛煉身體呢。」
小蘑菇在一邊撿笑,被小杜惡狠狠的瞪了眼。
「滾!少在本君耳邊說這等風涼話。」墨青夜甩開小杜,抬頭望向前方無盡的白骨,幽幽的歎息了聲。
如今他的進度還趕不上黃鶯和小灰這兩個普通人。若換作以往,區區一個斷魄崖根本不在話下。今非昔比的巨大落差令墨青夜心裡翻攪糾葛,那沉積在靈魂深處極度的自厭感又深徹的濃重了幾分。漫無邊際的路途耗盡了所有精神與心力,最初心底還有恐懼,而如今,幾人都早已麻木,只知道雙腿不停的向上邁動,腦海裡空空如也。飢餓,寒冷,無望等複雜感受交織在一處,令路上出奇的沉默與壓抑。守護著白威屍體的韓立傅鋒二人也是走走停停,舉步維艱。耳畔風聲鶴唳,直覺有無數冤鬼遊魂洶湧而至,藏身在深褐色的霧靄中,撲朔迷離。
就在一行人神經麻木,腿腳遲緩的時候,忽然,從層層濃霧間傳來一聲極其幽怨的空靈的聲音,仿若在訴說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