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023章 小住一宿 文 / 醉晚兒
薛雲欣在一間裝飾簡單的房間裡看到還處在昏迷中的棉蘭，只見其額頭上有著青紫色的淤塊，面上還有些許讓石子磕破的刮痕，隱著血絲，一張圓潤溫柔的臉毀了。而這都是因為她讓棉蘭去找宰相夫人所引起。
她嚅動下雙唇，低聲道：「你，你可是知道棉蘭為何會這樣？」
鳳穆暄凝視著她低垂著的腦袋，心中泛起一絲憐惜，走這條路，她應該很辛苦。卻並未隱瞞：「你該想到的。」
薛雲欣唇角扯起一抹苦澀的笑容，她是該想到的，棉蘭出府，縱使編了理由，以那廂人的精明怎得可能不派人跟蹤呢？他們沒有弄死棉蘭，怕已經是棉蘭百世修來的福分。
她伸手小心翼翼地擦拭去棉蘭面上滲出的一小許血絲，許是有些疼，昏睡中的棉蘭不由蹙起眉頭。
棉蘭，那廂的人連你都不放過，我孟思敏只要有這條命在，絕不會讓她們過得太如意。她要想走以後的康莊大道，就必須將眼前的那些人連根拔除，省得她們阻礙了她的路。
只是，眼下若要歸去，似乎有些難。
她不由望向一邊的鳳穆暄，欲言又止，求他幫她嗎？開不了口，她堂堂嫡小姐求風塵女子之子？
「想回去了？」鳳穆暄將她的猶豫全看在眼裡，慢悠悠啟唇而語，「想讓我幫你，將你丫頭送回去？」
薛雲欣腦袋微垂一分，輕點了下，她是有這個想法，可是……她抿抿唇，仰起頭望向那妖艷的眉心：「你救了棉蘭，我很感謝你。倘若你不願意幫忙，我也不會為難你。」
鳳穆暄安靜地聽著她慢慢敘言，原以為她真得就此罷休，但聽得下一言，頓覺他還是沒看懂這丫頭。
「但俗話說送佛送到西，你既然救了棉蘭，就將她送到婉汀苑。」薛雲欣沒有求，而是非常鎮定的與他陳述，她終究無法拉不下面子去求一個風塵中的人。
鳳穆暄雙眸微斂，幽邃的瞳眸緊盯著她嬌俏的容顏，薄唇中溢出疏懶之語：「可以。不過，我可以得到什麼回報？」
薛雲欣眉頭陡然蹙起，一不小心望進那充滿魅惑的眸子裡，身子不由一震，慌亂由心蔓延，她當下強迫自己躲開那目光，垂眸道：「你做好事是為了回報啊，那你將棉蘭放回到她受傷的地方。」
鳳穆暄唇角不由抽搐，這丫頭……他拿她有些沒辦法。
「也罷，今兒個我心情好，便再做一次好人。隨風，送這姑娘去薛府婉汀苑。」
話落，一陣微風掠過，一抹黑色身影出現在屋子裡，他抱起床上昏迷的棉蘭躍入迷離朦朧的月色裡。
薛雲欣望著那一氣呵成的動作，甚是驚詫。不過，下一刻她就醒神，她衝著鳳穆暄甜甜一笑：「謝謝。」轉身出屋下樓。
月色照在積雪上，泛著柔美的光輝。
薛雲欣踏著月色踩在積雪上向著薛府走去，而她的身後一直跟著信步而走的鳳穆暄，這讓她頗為納悶，難不成他是要送她回去？
罷了，這路又不是她開，他愛跟著就跟著。
她走入毫無人煙的小巷子，仰望了下高高的牆頭，又看看低矮的狗洞，唇角溢出一絲自嘲，她孟思敏已經徹底淪落到鑽狗洞的地步。
「你，要做什麼？」鳳穆暄瞧著她脫去外襖，往狗洞裡塞，頗覺得驚訝，「鑽狗洞，難不成你先前是從這兒爬出來？」
薛雲欣抬眸掃了他一眼，嘀咕道：「難不成你以為我能夠爬上那麼高的牆頭？虧得你會讓阿郎在這兒等我，我還以為你真夠知曉。」
阿郎在這兒等她？鳳穆暄眉頭小蹙，他不是讓阿郎進府裡找她？但視線掠過角落裡的母狗們時，他陡然明白了。
阿郎，膽子越發大了啊，連他的命令都敢違抗。
鳳穆暄上前拉住她的身子，毫不猶豫的將她抱在懷裡，不等她質問，他便帶著她入了薛府，不費吹灰之力。
她很輕，輕如羽毛。輕得讓他覺得自己的心很沉重。
入了薛府，他並未將她放下，單手抱著她，拾起地上的外襖，向著婉汀苑而去。
此時的薛府很安靜，依舊沉靜在黑夜裡，只有她暫居的屋裡閃爍著一絲微弱的燭火。
「謝謝。」薛雲欣落地後，紅著臉向他道謝，柔軟帶甜的聲音和羞澀的模樣使得鳳穆暄春心蕩漾，可心裡還只有不斷的安慰自己，她還小，還小，小。
鳳穆暄環顧屋子，勉強比那蘅蕪苑好多了，可她依舊不該住這麼破舊的地方，他心思轉了幾圈，最後目光落定在她瘦小的身姿上。
那能將人看穿的目光讓薛雲欣很不自在，總覺得無處遁形：「你可以走了。」
鳳穆暄心下儘是無奈，要與這丫頭親近，看樣子是極難的，他不由出聲道：「你這樣就罷休了？」
聽著他懶懶的聲音，薛雲欣猛地直起腦袋，唇角噙起一抹甜美的笑容：「你還想做好人？」
鳳穆暄笑而不語，奪窗而入的月光灑落在他的身上，身上的妖媚之氣消失不見，渾身散發著高貴的氣息，恍若謫仙入了她的屋子。
薛雲欣望著他唇角邊意味深長的笑意，面上的笑容更加燦爛，那水靈靈的眸子燦若星辰，勾人奪魄：「你要做好人？那便去牡丹苑將我二姐姐送到小住一宿。」
「好。」疏懶的聲音響起，沒有一絲猶豫，他始終笑望著她。
薛雲欣眸間劃過一絲驚愕，甚是沒想到他應得這麼輕鬆，不免有些疑惑：「你該不會是在逗我玩？」
「我看上去是那麼有閒心的人嗎？」
薛雲欣毫不猶豫的點頭，他有，他要是沒有閒心，早該在知曉棉蘭的身份時，就將送回薛府，而不是喚隻狗來逗她玩。
「隨風，去將薛二姑娘送去，讓她小住一宿，記得明日來收房費。」輕描淡寫的話語中儘是不可抗拒的威嚴。
依舊是看不見的人忽然如同一陣風一般的離去，只留得半掩的窗戶微微晃動了下。
神出鬼沒，便說得如此。只不過……薛雲欣望向鳳穆暄的神色多了一絲探究，他一個風塵女的兒子怎得會有如此厲害的侍衛？這著實讓人匪夷所思。
她鼓起勇氣對上他的眸子，四目相接。
魅惑而深邃如漩渦的眸子裡，是她碰觸不到的世界，裡邊泛著冷傲的光芒，幾乎是拒絕著任何人的接近，可又有著一絲不容的柔情，似水般溫柔。
她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想要觸摸那一絲僅有的溫柔，那如同一抹春日的陽光灑落在她的身上，熟悉的歡聲笑語在耳邊響起，很近，很遙遠……
薛雲欣幽幽轉醒時，入眼的是白色紗帳，腦海中恍惚還殘留著孟家庭院中杏花飛舞，蜂戲蝶戀，鶯歌燕舞的美景，她和姐姐嬉戲，娘親執針線於亭中笑望著她們。一切都好似還觸手可及，可在醒來時，便是支離破碎。
夢裡，她有多久沒有遇見快樂？這一次難得的快樂源自於那一雙讓人沉淪的眸子嗎？
薛雲欣腦海中浮現起那妖惑俊美的男子，他那唇角的一抹笑好像很溫和。他是誰，是嬌娘的兒子？可似乎又無人真正知曉他是怎樣的人。
她撇撇嘴，嘀咕道：管他是誰，只要不找我麻煩就好。她撐起身子欲穿衣，發現枕邊擱著一疊用上好煙羅錦緞縫製的衣裳裙裝。烏溜溜的水眸中閃爍著驚愕，這……誰送得？
「棉蘭。」她出聲喚道，待得音落時，才想起棉蘭可能還處在昏睡中。
布簾掀起，一股涼意悄然灌入，棉蘭頂著受傷的面容走了進來，溫柔道：「四小姐，你醒了。」
薛雲欣輕頷首，充滿歉意的目光落在棉蘭身上：「棉蘭，對不起。」
棉蘭連連搖頭：「四小姐，奴婢沒能將那賀詞送到夫人手裡，還給四小姐您平添麻煩。該是奴婢對不起四小姐您。」
薛雲欣搖搖頭：「不，不過一賀詞而已，沒送到也無所謂。棉蘭，你可知曉這是誰送來？」
棉蘭順著薛雲欣手指的方向望去，瞧見那一疊衣裳裙裝，眸間竟是震驚，這是要花費多少銀子啊。
「奴婢不知，要不問問顧嬤嬤，許是二夫人派人送來。想來錦繡坊的衣裳也該做好了，極有可能是二夫人讓其他人送過來，見四小姐還睡著，沒有驚醒您。」
薛雲欣不假思索的否定：「不可能。那邊讓縫製的衣裳昨日便送來了。況乎那邊會給這麼好的衣裳？」
難不成是薛念晴？好像也不可能；該不會是昨晚上那男子？一想到這兒，她不禁發笑，自己憑什麼能讓人破費。
「棉蘭，將這些衣裳收拾起來，擱櫥子底下。」
棉蘭略有疑惑地想要詢問為何不穿這些衣裳，可在瞧得自家小姐避之不及的模樣，便嚥下話語，恭敬的頷首：「是。」而後上前將枕邊的衣裳抱走，一併放入櫥底。
薛雲欣望見棉蘭欲言又止的模樣，甜甜一笑：「莫名而來的衣裳若穿了，容易惹事兒。而且這麼好的衣裳，不是我能夠穿的，不是嗎？」
忽而，她又想到一事，不由開口相詢：「棉蘭，今早府上可有什麼事兒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