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028章 難主難僕 文 / 醉晚兒
只見薛知榮一臉慍怒的望著她們,其身邊立著一年約三十的女子,身著絳紫色絨襖,在大片白色的世界裡甚是明媚動人,其精緻的面容上畫著淺淡的梅花妝,眉眼間流露出絲絲嫵媚,唇角含著淺淺的笑容,目光意味深長的向著棉蘭掃來。
此女子是薛知榮的第四房小妾狄羅秋狄姨娘,原是風塵女子,卻因曾救過薛知榮一命,得其還恩,而脫離了青樓這座苦海,且堂而皇之的入了薛家。
只是,這十多年來,狄姨娘不曾有過一子嗣,私底下為人稱「不下蛋的母雞」。可卻從未失去過薛知榮的寵愛,好的從來不會落下她。
「奴婢見過老爺。」藍雲等人當下鬆開拽著棉蘭的手,恭敬地福身行禮。
屋裡的人自是聽到了外頭的聲響,二夫人陰狠的眸子裡閃過一絲惱怒,憤憤地鬆開手,壓著聲音喝道:「算你走運。」
走運,她這弄得一身是傷,是疼,是走運嗎?薛雲欣暗哼了聲,面上卻不顯,只垂下頭望著冰冷的地面,與那一雙近在眼前的繡花鞋。
「雲欣,可是疼?」二夫人的聲音陡然溫柔起來,她拾起地上的帕子,小心翼翼地擦拭著薛雲欣面上的血跡,「忍著點,但真得疼,叫出聲也無妨。唉,蓉倩那孩子一直都是這麼個脾氣,委屈你了。」
聽著她偽裝的溫柔,薛雲欣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抿唇不語。心下卻好奇著薛知榮怎得來這兒了,要知道在一個時辰前二夫人才從其書香齋回來。難不成是知曉她在這兒?想著,她暗暗嘲笑自己,怎得又自作多情。
薛知榮沉悶的應了聲,又道:「二夫人可是在裡頭?」
不等屋外的婢女們回答,二夫人如水溫潤的聲音響起:「老爺,你怎麼來了?可是是因為蓉倩的事?」說話間,她扔下手中的帕子,端莊優雅的走到門口,將闔著的門推開,當一抹絳紫色身影落入眼眸時,她唇角的笑容瞬間凝固,聲音沒了先前的溫和,酸味頗濃,「老爺,今兒個你可真是有空,竟然帶著稀客來我的萬花苑。」
「羅秋給姐姐請安。」狄姨娘的聲音甚是空靈,彷彿是從遙遠的天際傳來一般。
薛雲欣眉頭輕蹙,慢悠悠的轉過身子,抬起眸子怯怯地望向狄姨娘,這是她來薛府,頭一次見到狄姨娘,長得當真是魅惑,瞧那一顰一笑,是男人見了,怕都會心猿意馬,也難怪這麼多年來榮寵不衰。
狄姨娘接觸到薛雲欣的目光,回眸相視,有一瞬間的錯愕,當下掩嘴驚呼:「四小姐,你……怎成弄得這樣子?」
薛知榮的視線越過二夫人的身體,看向其身後的薛雲欣,瞧見那一臉是血,額頭上的傷口還滲著鮮血時,震驚萬分,久久說不出話來,心中如同打翻了五味瓶。
薛雲欣見其一言不發,低低喚了聲:「爹爹。」她小步挪到二夫人的身後,避開薛知榮的目光,抬起手在自己的臉上抹了幾把,越抹越髒,血腥味一直充斥著她的鼻子,甚是難聞。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薛知榮的聲音陡然提高了一分,怒氣沖沖,「婉如,你就是這麼照顧人的?是不是你眼裡一丁點都容不得她人?」
二夫人背脊一僵,視線劃過狄姨娘時,閃過怨恨,而落在薛知榮身上的目光帶著一絲幽怨:「老爺,你怎麼可以如此說妾身。妾身雖不喜歡大姐,甚至還會對雲欣不聞不顧,可從未傷過雲欣一絲一毫。」
聽著他們夫妻兩的話語,薛雲欣甚想冷笑出聲,怎得一個突然想到要做個好爹爹了,這麼多年來對這身體的原主子不聞不顧,任由其自身自滅,今兒個太陽從西邊來了,竟然會為了她的傷勢而憤怒。至於另一個,裝得一副好人真是讓人作惡,可偏生眼下的她還沒有真正的能力將其醜陋的一面撕開。垂落藏在衣袖中的兩隻小手緊緊地握成拳頭,指甲戳破掌心,她都感覺不到一絲疼痛,只陰陰地盯著二夫人的背脊。
薛知榮將信將疑地望了眼二夫人,目光落回到地上的那一方染血的絲帕。
「相公,你莫要動怒,若真是與姐姐無關,你如此豈不是冤枉了姐姐,不如詢問下四小姐。」狄姨娘溫柔的開口道,那空靈的聲音漸漸撫平薛知榮的怒氣,「想來四小姐是不會撒謊。」
言畢,所有目光都落到薛雲欣的身上,那一道道目光深意各不相同,唯有棉蘭是真心擔憂她,她抬起頭衝著棉蘭輕輕一笑,甜美的笑容綻放在嘴角,柔軟甜嫩的聲音響起,但依舊還能夠聽出一絲嘶啞之感:「棉蘭,我沒事。」
「四小姐,你怎得會弄得一身傷?快些與你爹爹說說,不然你爹爹可是要急壞了。」狄姨娘見其只是與一婢女說了話就沒再開口,不由出聲提醒,「而且你也不想看著你二娘為你爹爹誤會,是不是?」
薛雲欣眸色微閃,身子往後微退一步,抬眸小心翼翼的看了他們各自一眼,垂下頭低低道:「爹爹,是雲欣自己不小心摔倒,才會如此。」
薛知榮雙眸微瞇,眸間流露出更多的探究,屋子裡到處是碎片,卻並不難猜出是誰所為,而究其原因,只怕還是與今早上的事情有關。
雲欣,他的小女兒,他究竟是有多麼忽略她,有多麼不瞭解她?那一雙烏溜溜的眸子裡滲滿怯意,可為何他總覺得她彷彿將一切都看透?
「原來是摔倒,難怪這一路走來聽得的都是四小姐淒慘的哭聲。」狄姨娘笑著揶揄道,話中有幾分意思,眾人卻是明白的很,「都這麼大了,怎得還哭鼻子呢,瞧瞧把你丫頭都給急壞了,滿眼淚水的。」
二夫人眸光微閃,一絲狠厲一閃而逝,化為的依舊是平靜似水,她微笑著走回到薛雲欣的身旁,伸手揉揉她的腦袋:「這孩子哭勁是挺好。不過也難怪,傷得這麼厲害,定然是疼。況且我也還是個不盡責的母親,都沒法子給她止血,不斷擦,不斷流,讓人去喚了大夫,卻遲遲還不來。」
薛知榮似乎並不相信二夫人,疑惑地回望了眼,又看向薛雲欣,似在詢問真假。
薛雲欣身子輕顫,頭微微偏動一分,低聲回道:「爹爹,雲欣怕疼。二娘再替雲欣擦臉上的血,雲欣哭。」
「原來如此。」狄姨娘意味深長地回了句,「相公,看來是我們弄錯了。」
薛知榮蹙蹙眉頭,掃視了眼二夫人,沉聲道:「如此,是為夫錯怪了你。夫人,蓉倩那丫頭勞你多費心了。至於這丫頭……雲欣,隨爹來。」
薛雲欣眉頭微動,眼裡閃過一絲震驚,腳步寸步不動。
「還愣著做什麼,你爹爹喚你呢,還不快跟著去。」二夫人親和的催促道,「罷了,我且先將你的額頭上的血止住。老爺,雲欣稍後就會跟上來。」
「既然如此,我且等候片刻就是。」薛知榮停下腳步,靜佇在一邊,「羅秋,你且去幫夫人一把。」
薛雲欣紋絲不動,任由著她們兩個擺弄著她的身體,片刻後,滿是血污的臉終於擦拭乾淨,露出一張清秀的面龐,額頭上裹著一層紗布,那模樣與棉蘭倒是有了幾分相似,當真是難主難僕。
送走薛知榮等人後,二夫人那烏黑的眸子裡再次溢滿陰狠之色,那捏著絲帕的手指幾乎是泛白。該死的,這女人又來壞她的事兒,還有聽其一口一個相公,那親密肉麻狀真是污了她的眼。只是,她也想知榮能夠與他如此親近。
「二夫人,息怒。莫要和姨娘一般見識。」陳嬤嬤在一旁勸慰道,「風塵裡的女子總是生得狐媚,哪個男人能夠禁得住她們的勾引,所以老爺也不例外。」
二夫人冷哼了聲,那目光如同淬了毒,狠辣無比。她遲早會讓那些個狐媚子一個個消失在薛府。至於那小賤種,就那點斤兩,妄想翻身。
白天回來時瞧見屋子裡的氣氛有些許不對勁,欲言又止,只道了句:「二夫人,二小姐她睡下了。」
二夫人輕頷首,揮揮手讓白天等人下去,她獨自一人倚靠在搖椅上思量著事兒。
而另一廂,薛雲欣拉著棉蘭的手跟在薛知榮二人身後到了書香齋。
書香齋,顧名思義,便是薛知榮辦事看書習字之地。
狄姨娘未曾進書房,只淺笑著與她們告退,便是回了西園。而棉蘭則是留在了書香齋的外頭,唯有薛雲欣跟著薛知榮進了裡邊。
只見裡邊一排排書架上整齊的堆放著各類書籍,天文地理,古學今軼,可謂是無所不有。薛雲欣是目不暇接,心中升起一**,恨不得全部將它們搬了回去慢慢看。
薛知榮自是將她眼眸中的貪婪看在眼裡,他私下已詢問過府中的僕人,這小女兒從不曾學習過字與畫,可眼下看來似乎不盡其然。
他不由出聲道:「你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