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風起雲湧 第208章 香茗的提點 文 / 蕭十一狼
林青墜地後，落在一個圓形的平台上。石青色平台周圍被舒捲的雲霧遮掩，不知週遭景象真實如何。清晨時分的空氣很好，即便林青不能呼吸，同樣感覺很舒服。猝然墜下的短暫慌張之後，林青很快恢復平靜，四處打量著，望向天空，已經看不見月亮了。
晨霧飄渺之間，香茗悄然現身於他前面不遠處。
「這裡是禁空的？」林青忍不住問道，剛才那一摔，委實把他摔的不輕。
「這裡本就在天上！」香茗輕輕一揮手，周圍的霧氣忽然隨風移開，周圍的朦朧面紗頓時被掀開。遠方天邊一輪紅日還未升起，但是曙光已經跳出地平線。天邊一片橘色，看上去讓人精神振奮。
林青再向下一看，群山在下方蜿蜒，黛青色的大地蒼蒼茫茫，宛若清波起伏。這時他才想起，伽羅島本就是高高懸浮在天上的。不過，他想問的顯然不是這個意思。於是他換了個問法又問道：「這裡不准飛行？」
「當然准！」香茗理所當然的淡淡回答，然後惋惜的搖搖頭道：「不過你還不行！你的師父倒是可以。」
林青神色一滯，沒有再問為什麼。他已領會香茗話語中的意思。不能在這裡馭空飛行的修士，當然是因為境界不夠。香茗自然是暗示林青修為薄弱。有了足夠的修為，就像龍仙兒那樣，自然就可以在這裡飛行。此時此刻，林青心裡便是這麼認為的。
但事實並不完全像林青認為的這樣。
一個修士，即便有龍仙兒那樣的實力和修為，到了伽羅島仍然不能飛行。有足夠的實力是前提，唯有得到香茗的認可，最終才能自由來往，在伽羅島御空而行。
而且伽羅島在雷州大地之上四處飄蕩，已經好幾百年時間，大部分修士幾乎從不知道有這麼個存在。從另一方面也說明伽羅島的神秘，一般的修士漫說到島上來，甚至都發現不了伽羅島。
所以，能在伽羅島上飛行，即便是懸空而立，也是一種榮幸，更是實力的象徵。
「我什麼時候可以離開？」稍微頓了頓，林青忽然問道。
「你有什麼急事要辦嗎？」香茗神色詫異的看向林青，不理解他的急躁。
「沒什麼急事，但我不能再浪費時間了！」林青頗為凝重的說道。一想到所謂的三年之期，他心裡就忍不住沉重起來，無法從容，無法輕鬆。
「浪費時間？」香茗的神色更詫異的了，簡直是吃驚，好像聽到不可思議的話。
林青有些愕然，意識到自己說的話有點歧義，讓香茗誤以為他說留在伽羅島是浪費時間。他自來到伽羅島，經歷這短短時間，修行上取得的進步，是過去這大半年時間加起來都不能比的。他本意只是想說，自己時間緊迫，不想再浪費時間，虛擲光陰了，僅此而已。
「你可知多少人想在伽羅島上修煉而無這個福分？」香茗微笑著問道。
林青神色愕然，旋即坦然搖頭。他確實不知道。在遇到楚兮兮之前，他甚至不知道天地之間居然還有個地方叫伽羅島。
「你到底在急什麼？可以向我講講，也許我能幫到你！」香茗忽然說道，為避諱所謂的無事獻慇勤，旋即又解釋道：「畢竟把兮兮扔給你，白白浪費你一個月時間，給你點補償總是應該的吧！況且，我明白你的身份象徵著什麼，本來也挺看好你。不過，就目前的種種來看，你的魯鈍和迷茫暫時讓我頗感失望。」
聽了香茗的話，林青實在不知該高興還是該氣餒。稍微沉默一刻，認真理了下自己思緒之後，他方才說出自己目前的困境。
香茗聽後一點都不驚訝，反而取笑道：「原來只是為了個女人！」
林青無言以對，也不敢苟同「只是」這兩個字。他固然是為了女人，但更是為了爭口氣。
這時香茗忽然道：「如果我是那個顏曉月，面對你們這樣四個追求者，你猜我會怎麼選？」還不等林青回答，她立刻又補充道：「首先，我絕對不會選你！」
林青神色一滯，感覺太不公平了，心裡一陣委屈。
「你太天真了！」香茗輕歎道。「為女人是錯的，爭口氣是對的。」她這麼告訴林青。
「為女人是錯的？」林青極為不服的反問。愛一個人有錯嗎？
「金麟豈是池中物，不日天書下九重，不出百年，她必騰雲駕霧而去，羽化飛昇，返回上界。她終將成為真正的她，面對她該面對的一切。至於你嘛，一百年能有多大成就？」香茗微笑的問他，雙眸深邃的凝視著。「讓她追隨你是不可能了，你追隨她，我看也懸！」
「你想讓我明白什麼？」林青心中一陣不安。他隱隱預感到，面前這個人似乎正試圖扭曲他的愛情觀。
「你要的是妻子，她要的是個伴侶！」香茗微笑著說，神色忽然有些迷惘，於是她抬起頭看向天空。曙光照在她面上，讓她容光煥發，愈發充滿出塵的味道。「你明白嗎？」她輕聲問道，心不在焉，似乎心思已經飄遠。
妻子和伴侶的區別在哪裡？
林青在心裡想。能與自己白頭偕老，互相攙扶的那個人，可以為妻子。而道侶呢？是不是只是漫漫求道路上的一個伴侶？修煉之輩的壽命太長了，而且在修行這條路上終究會越走越遠，最後到底走到了哪裡，甚至於自己都始料未及，所以天長地久反而成了奢望。
「修煉這條路上，你別奢望著有人會等你。即便有人非常在意你，願你等你，也不會一等再等。」
最後，香茗好像總結陳詞一樣的說道。
「如果可以並肩同行呢？」林青尤自不服的說道。
「那當然是最佳伴侶！」香茗笑道，望著林青，搖搖頭道：「不過看樣子，目前的你與那位還不能並肩同行。當初她降生的時候，我在伽羅島上看的一清二楚。我也曾有心收她到伽羅島上，可惜她的歸處不在伽羅島。至於你來的時候，悄無聲息，黯淡無光。當然，黯淡並不意味著什麼，有太多巨星，因為離得太遠，所以在人們眼裡黯淡無光。如果你是一顆巨星，她也是一顆巨星。她顯然離我更近，而你離的太遠。或許你們忽然不期而遇，互相吸引，但是你們的軌跡不同，注定會漸行漸遠！在這片天空中，她太過耀目，勢必冉冉升起，而你的路還有很長，你的耀目光輝也注定不會在這裡綻放。」
香茗的最後幾句話，讓林青的心猛地緊繃起來。他忽然想起自己在鬼神山遭遇的事情，想起了那個傳他銳金不壞身，道袍背後有著聖樹圖騰的老者。他猛然意識到，香茗一定知道什麼，所以在給自己暗示。
「你到底想讓我知道什麼？」林青忍不住問道，他真的很想知道答案，化解心中疑團。
「愉快的相遇未必有愉快的結局！我只想你知道，有些事情，結局注定不會好，就像冰與火碰到了一起。希望你不要陷進去，那樣對你們都不好。」
香茗說話依舊滴水不漏，依舊只是告誡，分毫不談深層次的緣由。
「非要一副深不可測的樣子嗎？」林青有些惱火，「我知道你一定知道些什麼！」
「我是知道些什麼，但憑什麼要告訴你？」香茗神色無奈的問道。
「是啊，憑什麼？」林青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話說三分，是為你好。話說盡了，反害你我。」見林青無語，香茗忽然又說了這麼一句，旋即輕歎道：「我可不想再受罰了！」
最後一句話聽的林青心靈一動，驚異的看著香茗。這次他終於忍住了好奇之心，沒有多問。就算他問，香茗也不會再多說了。
這時，香茗忽然道：「兮兮已經給你準備好禮物了！」
遠處，楚兮兮臂彎挎著個花籃，正朝林青這邊興沖沖的走來。一級一級的雪白台階在她面前不斷浮現，一直延伸到林青的落腳處。
籃子裡盛滿花瓣，還沾著點點露水。晨曦之中，花瓣上的露珠折射出七彩霞光，花香馥郁芬芳，沁人心脾。
楚兮兮輕飄飄的走到林青面前，打量著林青，伸手到林青額前揉了揉。「怎麼皺著眉頭了？」她有些責備的問道，神色有些不解。她本以為林青和自家小姐的相處應該是愉快的。楚兮兮把林青額上那道褶子揉開後，把花籃遞給香茗，忽然嘻嘻笑道：「看仙女散花啦！」
「仙女散花？」林青詫異的看著楚兮兮，卻只看到她神色自得的站在那裡，負手而立，悠閒的走來走去。
這時，香茗忽然旋身而舞，曼妙身姿看似旋轉。籃子裡的花瓣居然一片片飛了起來，銜接成一條長線，繞著她週身飄轉。林青看到晨曦在片片花瓣上化成金色翅膀，帶著花瓣在空中飛。空氣中的水霧也變成白白的小團兒，似乎變成素白的長裙，為花瓣兒穿上。
花瓣旋轉著，井然有序，忽然又四處散開，形成了一個花瓣的旋窩，好像無數天使隨著香茗起舞。
這一幕，太美！
畫面中充滿輕柔和恬適，好像是夢中的景象。
最後，香茗忽然輕身一躍，雙手往前一拋，片片花瓣忽然飛到林青上方，然後飄轉而下，下起了一場花雨。那一刻，林青心中莫名一陣清爽，感覺一種說不出的快樂和安定湧上心頭。片片花瓣好像帶著某種魔力，讓他忽然之間忘記了一切煩惱，好像無拘無束的飄蕩在自己的理想國度中。
他感到了祝福的力量，無比美妙和神奇，完全把他給擁住。
待他終於緩過神來時，花瓣已經悉數落地，而楚兮兮和香茗正在對邊靜靜打量他。
林青這才感覺自己的變化。他感覺魂力在增長，身上種種法力也在上漲，一直增加了差不多三成方才停止。就這一會兒的工夫，他的實力又是大漲了一截，勝過數載苦練。
「小姐，好厲害！」楚兮兮忽然興奮的笑了起來，林青的變化，甚至於她這個不諳修行的人都清楚感覺到了。
香茗神色平靜，擰了下楚兮兮的耳朵。「多嘴！」她輕哼了一聲，然後看著林青道：「這就是兮兮給你的禮物。除此之外，我還可以滿足你一個要求，現在你可以說了！」
林青感激的看了眼楚兮兮，見她笑靨如花，比他還欣喜的樣子，心裡一陣感動。他仔細想了想，心裡實在沒什麼非分之想，最後想到自己的劍氣，心想還缺一口飛劍，於是說道：「我想煉製一口飛劍！」
香茗點點頭，「這個簡單！」她一揮手，遠處又浮現出一個巨大平台，上面古樸的青銅爐鼎高聳，火焰熊熊，煉製寶物的種種設施一應俱全。「等你集好了所需材料，再來此處，我會給你需要的幫助。」
聽了這話，林青心神大定。
「我知道你還急著護送一個人回白鹿書院，便不多留你了！等你準備好了，就憑這個到伽羅島來。」說話間，香茗隨手一拋，一片玉質的紫色花瓣立時飛到林青面前。林青收了之後，香茗忽然又道：「如今雷州大地，風起雲湧，形勢嚴峻，你既然為正派修士，有些小節，大可不計，個人恩怨之類，也可放一放！一切當以大局為重，為蒼生著想。——此為大義！」
林青神色疑惑，這次是真的不太懂香茗的意思了。
香茗水袖一揮，林青的面前頓時浮現出一片巨大的光幕，豁然是一張雷州的地圖。地圖呈白色，山川地理勾勒分明，細緻入微，但是上面卻有著點點污跡，四處擴散，尤其在九玄山外一帶，黑色的斑點已經尤為巨大。
林青一看便明白了，原來這張地圖上標注的居然是時下魔道在雷州地面的分佈狀況和活動地點。
這時香茗忽然指著地圖上某處道：「現在，我們在這裡。你看這裡？城門失火殃及池魚，這些大門派爭鬥，最先遭殃的卻是這些局勢之外的普通人。」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看著地圖上到處都是的黑點，林青心中一陣驚駭。他萬萬沒想到，雷州的形勢已經如此嚴峻，魔道居然已經這麼多了。
雷州大地上，趁火打劫的修士實在太多了，東一點西一點，數都數不過來，就像病毒一樣瘋狂肆虐。
而香茗玉指所指之處，豁然便是小巫國王庭所在之地。那個不足芝麻大地方，幾乎完全成了黑色，可見已被魔道侵蝕的極為厲害。
這時候林青頓時明白了香茗的意思，鄭重的點點頭道：「放心吧，這件事就交給我了！護送狐香君回到白鹿書院後，我立刻就去那裡！」
「嗯！」香茗擺擺手，「你去吧！」
林青的旁邊，一條石階路已經浮現而出。
這時楚兮兮終於有機會說話。她看著林青，說的居然不是道別的話。「林青，從此以後我也可以修煉了。以後有什麼麻煩，可以找楚兮兮幫忙，我行的！」她昂首挺胸，傲然而立，顯得英姿颯爽，說的鏗鏘有力，擲地有聲。
林青有些哭笑不得，看著弱不禁風的楚兮兮，看著她那雙閃亮亮的大眼睛，想拒絕這番好意都沒辦法。
於是他點了點頭。
「這可是在向你挑戰哦！」這時，香茗忽然插了一句，一針見血，幫楚兮兮傳達出真正的意思。
本要離開的林青不禁一頓，回頭再看了眼香茗和楚兮兮。楚兮兮微微仰起面，向他皺了皺鼻子，確實是嬌俏的挑釁神色，十分可愛。
林青不禁一笑，沉聲道：「比一比也無妨！」
「一百年後，我們見個高下！」楚兮兮嘻嘻一笑，大聲喊道。
「好！」
林青回了一個字，然後沿著台階向下走去，很快就遠了，身影隱入雲霧之間。
他走後，楚兮兮忽然看向香茗，小心翼翼的問道：「小姐，那時候我能贏嗎？你快用天衍道書算算！」
香茗用力敲了下楚兮兮腦門，輕聲叱道：「你要是這種心態，一千年都贏不了！林青來歷詭秘，頗有奇緣，將來必是一顆巨星，而你，現在就是顆不起眼的沙子，你說自己該怎麼贏他？」
楚兮兮神色茫然，一個勁搖頭，「請小姐指教！」
香茗一樂，「這就對了嘛！」
「小姐……」楚兮兮一臉委屈。
……
林青離開伽羅島，終於到地面的時候，再一次出現在青丘山外圍。他稍一停頓，立刻便往山中而去。當他再次來到那條大河的時候，老龜已經在岸邊等著他。
老龜見了他面就一陣高興，馱著林青往上游而去。
這次他的速度不快，但也不慢，一路上說了很多瑣碎的話，總結起來其實就幾個字——終於可以好好睡一覺了。
同時，這一道上，林青終於意識到老龜的古老和強大。自打狐族眾高手封鎮塗山青，一同被困在狐靈洞天後，整個青丘山妖族實力大為削弱，他便和青丘山另外幾個妖族巨擘，承擔起了守護青丘山眾妖族的責任。
他這一上崗，一工作就是五百年。如今狐族眾高手脫困而出，他終於落得清閒，可以好好沉入水底，美美睡上萬把千年了。
「萬把千年」四個字是老龜自己說的，聽的林青半響說不出話來。他見過能睡的，但這麼能睡的，卻是第一次見。
等到他再來到六眼山時，老龜搖身一變，成了一個駝背老者，和林青一道往狐族山谷而去。
「唉嗨，終於可以卸任了，我們走快些！」到了陸上，他著實走的不快，口上卻不住吆喝著林青。
待得林青和老龜到了谷口處，白狐王等一眾狐族高手已經在那等著了。
白狐王一看到林青，居然二話沒說，直接就帶著狐族眾妖齊齊向他彎腰施禮！這禮施的林青一陣頭暈目眩，連說受不起都止不住。——由於場面太隆重，林青實在有些受不了，差點沒當場暈厥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