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礪劍畫眉 第234章 一榮一枯 文 / 蕭十一狼

    黃猴兒在熊熊烈火中燃燒，叫了一陣兒，掙扎一陣兒，最後終於消停，被燒成了一塊黑黢黢的石頭，上冒黑煙，尤自屹立不倒。

    敵人死的死逃的逃，一場惡戰也終結束，林青魂中被勾動的白火漸漸恢復如初，作用散去。

    林青這才恢復清明，已然感覺虛弱不堪。這一通瘋狂施法下來，當時確實爽快酣暢，彷彿化身神仙，事後就知道那種虛弱，簡直要了親命。當即林青收了神通法術，往下一看，那崩毀的山頭已經被燒成了一片熔岩火海，在山峽溝壑中奔流。

    「罪過！罪過！破壞生態環境了！」

    林青懶懶的念叨兩句，頗為錯愕，也是不曾想到，自己一番施法，竟把這一座枯榮山給毀了大半。這地兒看來以後得改名兒，不叫枯榮山，應叫火焰山，端端成了一片火海。

    旋即，他收了向天陰丟下的一對飛雷錘和何歡子的遺留之物，發現黃猴兒還屹立在那，是死是活表面上居然還瞧不出究竟。林青持雙錘到近處，輕輕敲了敲，表面那焦黑之物豁然是一層碳，被他這一敲，立時寸寸碎裂。

    黑炭裂開之後，縫隙裡面竟有金光流溢，一股勃勃生氣方才顯現。

    「還沒燒死？」林青吃了一驚，又連敲數下，掀起一股勁風將那碳灰吹走，廬山真面目方才顯現。碳灰之下立時露出一個鎏金的大漢，宛若怒目金剛，十分像人，赤|裸裸站在那裡，雙眼闔著，一動不動。

    「真沒死？」林青一陣驚奇，湊近仔細看了看，詫異道：「這妖猴倒是奇怪！」

    這時，黃猴兒雙眼猛地張開，眼中精光一下射出，凌厲無匹，好一會方才緩緩收斂，然後一眼看到近處林青，卻是急急一縮身體，趕忙就地蹲了下去，蜷成一團，十分慌張。

    「嘿，還有羞恥之心了！」林青見他護著自己陰物，神色頗為尷尬，就知道這猴子受了這一番烈火折磨，已經蛻變新生，與過去那粗暴妖猴有了不同。看到這一幕，他不禁一樂。

    黃猴兒見林青樂了，更顯得尷尬，忽地怪叫一身，團身躍起，猛地衝入遠方樹林中。

    林青卻未阻他，因見他開了蒙昧智慧，生出羞恥之心，就知他已經走上了正道，不是那遵循本性而為的頑劣潑猴了，就算放他走了，想必他也會吸取之前教訓，不會再入歧途。

    然後他才看看手中飛雷錘，發現材質不錯，心想道：「若是熔了重煉，倒也能為我鑄就飛劍提供幾分材料！」這一對錘頭雖然威力奇大，但他卻看不上眼，打算融化了，提取材料以便煉製飛劍。

    這時，他才往下頭看去，卻不見陸坤和山無眉的影蹤，仔細搜尋一會兒，也無結果。

    「唉，地精雲母還是沒著落！」林青不禁有些失落，茫然四顧，一時間悵然若失。

    這時，他忽然聽一道聲音在呼喚自己，「林青，快過來！」那聲十分焦急，充滿擔憂，正是山無眉的傳音，從地下莫名之處傳來。

    林青循聲而去，一入地下，找尋好一陣，才在一個地下的洞窟中找到山無眉。

    這地兒委實奇妙，離地之深，超乎想像，旁邊就是一條紅河，裡面充斥硫磺味道，赤紅熔流無聲無息的流淌著。

    紅河之中，有一塊聳起的大石，山無眉和陸坤就在那裡。若不到近處，眼睛看到，你決計不會發現，這裡面竟然還能藏得住生靈。

    紅河的周圍，時而可見火蜥來往，行走在灼烈的熔流之上，如履平地，一掠而過，安然無恙。

    原來，陸坤和他的族類們，就一直生存在這裡。

    身為火蜥族類中最為出眾，最為特殊，有幸踏上修行之路的一個，陸坤在這裡生存的時間更久，在他存留的記憶中，就起碼有三千年。

    有一段最為艱難的日子，他遭遇修士的抓捕，被逼得藏在地下不敢冒頭，為了延續生命，他需要大量飲水，就是他的族類，頂著巨大危險，往返地下地上，為它一點點送水。那次飲水危機，是他記憶中族類死傷最慘重的一次。不少族類離開地下，出去後就被修士抓了，再也沒有回來。

    正因為這種苦難遭遇，他才不忍輕易離開這裡。族類待他如此，他又怎麼忍心獨善其身？不然的話，他有很多機會離開，又何必在這裡困著自己？！

    此時此刻的陸坤，已然命垂一線，雖然頂過了向天陰和妙鶴老人的攻擊，但是自身所受的傷，實在太重了，至此時，不過吊著一口氣罷了。

    「林青，怎麼辦？」陸坤躺在那裡，身體痙攣抽顫，流血不止，已經半昏迷。山無眉半跪在他身邊，緊密注視著他的變化，一臉緊張的對著林青。「他的金丹被打碎了！」她膽戰心驚的說道，想要林青給支招。

    「這可難辦了啊！」林青一聽，心神一下繃緊。金丹碎了，一身修為勢必會散去大半，將被打回原形。所謂破鏡不能重圓，現在想挽回，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了。唯一能做的就是保全陸坤性命，日後他再好生修行，或許還能再修煉回來，圖個東山再起。

    但他這一身傷，林青也救不了，除非有靈丹妙藥為他續命。可惜，靈丹妙藥他也沒有，山無眉更沒有。

    就在這時，地上陸坤全身忽然一陣扭曲抽搐，居然褪去了一身金甲，變成了一隻遍體鱗傷的火蜥，已然被打回原形了。

    他的前足上，豁然還纏繞著山無眉的髮絲。

    陸坤趴在地上，眼神黯淡的看著山無眉，神智總算清醒了幾分，忽然傳音問道：「我是不是快死了？」

    山無眉搖頭，神色堅決，「你不會死！」

    「我感覺自己的修為在飛快倒退，只怕不一會兒，我連心聲都表不出了！」他有氣無力的繼續說著，沉聲道：「你聽我說，不管我生或死，你都收著這金甲，繼續走你的路吧！不要再管我了，讓我自己面對接下來的一切。我只怕自己死的太難看……但求這金甲能時常伴你，護你周全吧！我、我……」

    「別說了，你不會死！」山無眉猛地說道，打斷了陸坤的話。她想哭，卻無眼，有淚也無處流。她痛苦的別過頭，髮絲如瀑般從肩膀滑下，擋住了她大半張臉。「這一切都怨我，我不該讓你離開這裡，隨我出來。或許，我根本就不該來這個地方……」她自怨自艾的說道，心中痛苦萬分，滿心自責。她想，如果自己不來這裡，也不會遇見陸坤，他也就不會輕易離開地下，那麼也就沒有現在的淒慘場面。

    如果終究是如果，誰也改變不了事實。

    「無眉，請收下它吧！」陸坤其實差一點就把內心最深處的話說了出來，但是他看到山無眉的自責，聽到她那一番話，他就知道，山無眉只是把他當成了朋友，沒有更深的意思。於是，他又忍了回去，只是想把褪下的金甲送給他。

    ——這是他此時此刻，唯一的心願。

    山無眉沒有忤逆他的意願，緩緩拿起那身金甲，上面已經被打破很多地方，仍沾著陸坤的血跡。她不禁看向了林青，淒然傳音道：「救救他吧！他是我第一個朋友，我不想就這樣失去他！」

    林青歉然道：「我也沒辦法！」轉念一想，又道：「不過，我倒是有個法子，可以爭取些時間！」

    能爭取時間，那自然太好了。山無眉心中一喜，連忙問道：「什麼方法？」

    林青暗暗傳音道：「暫時封印他！」

    山無眉一下愣住，有些猶豫不決。

    封印固然是一個法子，有其好處，也有其弊端。封印陸坤固然能爭取時間，但是封印一破，他傷勢便會瞬間爆發，若是那時沒有能救他的靈藥，封印一解，他勢必立刻就亡。況且，就算封印著，他生機也會徐徐散去，一旦久了，還是會死。

    這個法子，看似有效，實則是飲鴆止渴。

    「為今之計，只能如此了。」林青自然也只厲害，沉聲勸道：「別猶豫了，他傷的這麼重，隨時會死，可拖不得了！」

    「好！」山無眉最終還是答應了，緩緩站起身，示意林青施法。

    林青看著陸坤，沉聲道：「對不住了！」然後法力降下，將他層層封印住了。

    山無眉逗留了一會兒，收起那金甲，便與林青離開了這裡，開始為陸坤尋找療傷救命的靈藥。

    這金甲林青是不好意思要了，臨走之前，往四周搜尋一遍，尋了七八片火蜥褪下的鱗甲，也算有點收穫，方才離開。可是淡淡小小八片鱗甲，裡面的地精雲母根本不夠用。

    後來聽山無眉說，火蜥褪下舊的鱗甲後，會慢慢將之吃了，以便生出新的鱗甲，他能得到這八片甲片，已經算運氣不錯了。而對於火蜥來說，林青的所為，簡直就是傷天害理的搶劫。

    林青和山無眉離開後，火蜥族類方才陸續聚集到陸坤身邊，圍了偌大一圈，個個神色悲傷，嘰嘰喳喳的發出悲慼的聲音，好像在開會。最後所有火蜥居然齊心協力推著陸坤的身體，將他順著熔流往下搬運而去，及至一個不起眼的地方，方才鬆開陸坤，看著它沉入了無聲無息翻湧著的赤色熔流之中。

    沒人知道他的族類這麼做是為什麼，這一幕也根本沒誰發現。為了找到能給陸坤續命療傷的靈藥，山無眉決定去太淵澤的修士市集，林青因為地精雲母不夠，也有意要往那裡去。兩人正好結伴而行，踏上了前往太淵澤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