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礪劍畫眉 第237章 好鬼的鬼 文 / 蕭十一狼
「周圍居然藏著這麼多修士？」林青和山無眉都感覺吃驚。「他們為什麼要藏著？水鬼王又是什麼？」他們本來急著上船，此時聽到老船夫的吆喝聲卻有些遲疑了。
「來吧，你們可以上船。」老船夫朝他們揮揮手，已經走到船頭。「他們不行！」他烏黑乾枯卻發亮的手已經握住了撐船的竹竿。
周圍那些修士聽自己不能上船，一個個默默無言，又退了回去，沒有半句怨言，依還深藏不露。林青和山無眉面面相覷，一時間滿心遲疑。
「再不上來，老夫就走一趟空船了！」老船夫扶了扶斗笠，望向前方迷濛的水域，似乎看向圓鼉島方向。「島上應該有人急著回來！」
「走吧！」林青想了想，邁步往船上走去。
山無眉警惕的傳音道：「會不會有問題？」別人不能上船，而他們偏可以，這本來就很有問題。
「明顯有問題！」林青篤定的回答，冷笑傳聲道「我就是要看看他耍什麼花招！」
山無眉一驚，「你有把握應付？」
「沒！」林青回答的乾脆，「隨機應變吧！」
山無眉錯愕，立時無語。都說藝高人膽大，天也不怕地也不怕，你這廝倒了得，干沒把握的事膽兒也這麼大？！在山無眉看來，這分明是孽膽大。
這時林青已經走到船上，山無眉見狀，也只得跟上去。
兩人也在船頭站定，老船夫在他們後面，不急不緩的開始撐船。
岸上，那小丫頭眼神陰沉而詭異的看著烏篷船緩緩駛出，吐吐舌頭，口中低喃道：「家裡養老虎，好險、好險……」
就在這時，船頭的林青忽然回頭看向渡口，隱約聽到這邪異小丫頭的話，不禁朝她微微一笑，眨眨眼。
小丫頭脖子一縮，連忙折身朝村子飛奔而去。
旋即，林青就聽老船夫也在嘟囔著什麼。「咳，太淵澤的水路，越來越不好走！黑水灣的水越來越黑，圓鼉島也看不清楚……」
他聲音雖低沉，含混不清，但逃不過林青的耳朵。林青聽的一清二楚，接口道：「你的眼光不錯！」
老船夫呵呵一笑，明話暗說。「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光眼光好也不行！」這時，船行的速度已經極快，雖然很穩，但已經快如風，很快穿入滾滾水霧的深處，回頭已經看不到渡口和岸邊景象。
水霧沉厚，白濛濛的，裡面有著一些水汽，凝聚成顆顆細小水珠，居然懸在空中不墜，在白霧之中閃爍著亮銀色的光，打眼一看，好像迷霧中一隻隻小獸的眼睛，十分詭譎。
「收斂氣息，不要接納這裡的氣息！」入了霧中，林青趕忙關閉氣機，同時暗暗叮囑山無眉收斂氣息。
這霧氣中有古怪，一接觸到，立刻昏昏沉沉，好像喝醉了一般，輕飄飄的，讓人腦中昏昏，就想倒頭便睡。
「也對！」警醒一遍山無眉，林青方才接過老船夫話頭，笑道：「我們不上船來，其實你也沒法！這倒真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老船夫搖搖頭，歎道：「你們還真的傻啊！」
林青聽聞搖搖頭，不再糾結這個問題。他忽然說道：「都說黑水灣鬼蜮橫行，常常擇人而食，你們那村子能得以保全，長久的存在，貢獻的祭品不少吧！」
「我們的祭品可養不活它們！」老船夫直言不諱，「它們還得自力更生！」
「自力更生？」林青表示驚詫，旋即沉聲問道：「莫非太淵澤眾水族和圓鼉島是一家？」
老船夫搖頭，「亂得很，老朽一介凡夫俗子，哪裡能看得透，說得清！神仙打架，我等就只能看個熱鬧咯！不過話說回來，太淵澤的水族日子確實過得不錯，不像老朽見過的其他妖鬼之流，顛沛流離，成天到處流竄，日子過的朝不保夕！話說回來，老夫近來聽說這天地之間，隱隱要戰火喧天，各路妖魔鬼怪有了喘息之機，最近可猖獗得很。」
「你知道的可不少！」林青感慨。
老船夫呵呵一笑，「老夫常年擺渡，人緣還算不錯，所以消息也不算閉塞！」
忽然，平穩的行船猛地一顛，水面上湧起了一陣詭異的波浪，好像沸騰了起來。林青神色一下冷肅起來，一抬足，鎮住顛簸小船，猛地喝問道：「你是打算把我們獻給那水鬼王了？」
老船夫歎氣道：「你明知道，又為什麼上船來？」
林青道：「我也想碰碰運氣！」這話就說的不明不白了。老船夫消息再靈通，他也聽不懂。一旁的山無眉也聽不懂了。
「你有什麼目的？」山無眉終究沒忍住好奇，暗暗向林青問道。直到此刻，山無眉方才知道，林青執意上船，心裡有自己的盤算。
「準備點祭劍的材料！」林青坦言。
「你要捉這裡的水鬼？」山無眉吃了一驚，心想這個林青膽子實在太大了。
「正好他們這裡的水鬼太多，我也順便幫他們一把！」林青倒是泰然自若。
「你有把握嗎？」山無眉小心謹慎的性子在這一刻表現的淋漓盡致。
「碰運氣的事情哪能說有沒有把握呢？」林青微笑。如果有把握，那就不叫碰運氣了。當然，如果沒一點希望，那也不叫碰運氣。「放心，我們不會有事的！」這件事，林青似乎很有把握。他不等山無眉開口，立刻說了出來，給她吃了顆定心丸。
山無眉總算安心多了，不再多問。
「千萬別打水鬼的主意！」老船夫沉默了一刻，忽然說道，好像在警告林青。
林青笑道：「我哪有這膽子！畢竟這裡是水鬼的地盤，我只不過是個勢單力孤的外來者，安分守己的道理我還懂的。不過嘛，反過來說，水鬼也千萬不要打我們的主意！」
老船夫搖頭，「這是你們的事情，你們自己處理。老朽只負責送你們上岸！」
「哼！」林青聞言，忽然冷哼一聲，厲聲叱喝道：「那你是不是老糊塗了？圓鼉島似乎不是這個方向啊！你既然知道自己的職責，何不把船頭轉一轉？」
老船夫一陣苦笑，「老朽真是糊塗了，不該在明白人面前耍小聰明！但老朽也實在沒法，不坑兩個糊塗人，村子恐怕就要遭殃！」說話之間，他索性把船停了下來，放下竹竿，然後摘下斗笠，到船艙中坐下了。「你們自求多福吧，風波過了，老朽保證立刻送你們上島！」
老船夫的臉上大塊皮肉已經沒有了，留下腥紅一片的傷疤，看上去格外猙獰。他在船艙中定定的坐著，渾濁的雙眼看著林青道：「你怎麼知道老朽把你們帶上了歧途？老朽擺渡這麼多年，這種事情也幹了不少，被發現的卻不多。表面上看來，你不像是那種可以明辨方向的大士！」
「別看長相，能力又沒寫在臉上！」林青自得一笑，沉聲道：「我聽說圓鼉島上有棵安魂樹，樹齡極大，那樹精神通廣大。」
「是有那麼棵樹，是圓鼉島上第一寶樹！」老船夫嘟囔道，詫異的望著林青，老臉上仍寫著不解，殊不知林青已經告訴他答案。林青之所以能辨識圓鼉島的方向，靠的就是那棵安魂樹。
這時，船身忽然急速旋轉起來，好像在向一個巨大旋窩中心滑去。周圍的白霧也翻滾起來，飄搖不息，好像印象派畫家筆下的色彩，詭異的讓人無法琢磨。
「無眉，你看看，這才叫美人！」林青傲立船頭，忽然回頭看了眼身側的山無眉，調侃的說道。
「你們都喜歡這種？」山無眉有些不喜，厭惡的搖了搖頭。「太妖了，而且光著身子。這太不像話了！師父說，我既成女子，便要成淑女，講貞德，不能賣弄風騷！師父還告誡我，行走在外，冰肌玉骨，萬不可輕易示人，更不能讓人觸碰、褻瀆。做淑女最大的忌諱就是要自矜，不可犯賤！」
「你師父說的太對了。你就按你師父說的好好修養，好好發展，將來必是最美的。那時，誰能討得你做老婆，那是誰幾輩子修來的福分。」林青一本正經的說，視線卻始終注視著周圍水域，旋即又歎道：「不過嘛，眼前這也是一道好風景啊！」
「林青，林青……她們是在勾引你嗎？」山無眉小聲問道，說著話，顯得頗難為情。然後警惕的警告道：「你千萬不能上當啊，她們都是水鬼幻化的……」
在那水裡，滾滾白浪之中，煙霧朦朧之處，一個個赤|裸的妖艷少女忽然從水中緩緩浮現出來，渾身濕答答的，水珠從玉體上顆顆滾落，那長髮一甩的風流，勾的林青眼睛都直了。
都說出浴的美人最美，這話確實不錯，但還不夠，應該是出浴的美人們最美。
眾美當前，林青果然沒有把持住，居然一步步向前走去，神色癡迷，走下了船頭，踏上了水面，朝著一個個**戲水的妖異少女而去。
山無眉見狀急的直跺腳，伸手想要拉林青，卻是晚了一步，眼睜睜看著林青走到了前方水中。
「林青，回來，你快回來！」山無眉急的不行，連忙傳音喝止，希望能把林青喚回來。
船艙中的老船夫雙眼緊閉，伸出雙手中手指用力堵住了耳朵眼，咬牙切齒，更顯猙獰。看他那架勢，恨不得自己能當場暈過去才好。
只有他知道，這船才是安全的，任外面群魔亂舞，只要不下船，都不會有事。這是圓鼉島和太淵澤水族的約定。太淵澤水族可以害人，害誰都可以。只要那人涉足水域，而且不在船上。
水中的眾女子發出一陣陣**蝕骨的聲音，在水中舒展身子，游弋起舞，時而兩兩之間互相糾纏，肌膚相親，互相撫慰撩撥，場面說不出的撩人。
山無眉眼看著喚不回林青，正要下船追去，忽然船舷邊一個猙獰惡鬼猛地浮現出來，一下堵住了她的去路。
然後接二連三，數不清的惡鬼一個個浮現出來，密密麻麻一片，幾乎將整個烏篷船圍了起來。它們在船的四周旋繞，怪嘯，呲牙咧嘴，醜陋而駭人，時而高高躍起，從船上一翻而過，但就是不敢上船來。
山無眉立時無法下船，嚇的心肝兒砰砰直跳，渾身僵直的站在船上，直看到林青一路走到了那些幻化成女子的水鬼之中。
然後那些水鬼在林青周圍游轉，越游越快，然後蜂擁而上，倏地將林青圍住，攀附上他的身體，那纖白玉臂上烏黑的紋路條條浮現，蔥根般的玉指也變成尖利醜陋的爪子，猛然往林青身體內抓去。
這一抓，林青的傀儡身一下出現裂痕，立時被打回圓形，變成一個木偶娃娃，噗通掉到了水裡。林青的魂兒立時顯露出來。
也就在這時，周圍水鬼忽然一陣驚叫，好像受到莫大的驚嚇，立時作鳥獸散，一下又放開林青，折身一個猛子鑽入水中，眨眼工夫消失的無影無蹤。
那木頭娃娃在翻湧不平的水中起起伏伏，越漂越遠，周圍的水面也開始平靜下來，翻湧的白霧也像是安息的幽靈，不再躁動。
山無眉吃驚的看著林青，心中充滿不詳的預感。她看到林青這樣，心裡恨恨的想到，「你這個壞胚子，原來這麼好色。太可怕了！」一想到這裡，對自身的處境更增了幾分擔心，心底不由對林青提高了幾分防備。
忽然，從那漸趨平靜的水面之下，一隻素白纖柔的手好像一朵白蓮一般悄然探出水面，緩緩將那漂走的木偶娃娃拿到了手中。然後，一個身穿白色長裙，頭戴一朵雪白蓮花的女子緩緩從水中浮現出來。
那女子的容貌極美，甚至於山無眉見了都有些愣神。那一刻，她忍不住想，自己若修成五官，能修成這樣，也就稱得上完美了。
這個忽然出現的女子，亭亭玉立，渾身透著一種高貴清冷的氣息，纖塵不染，了無煙火氣，好像天上下來的仙女。
——那畫面太美！不敢看！
「你怎麼在這裡？」神色茫然的林青忽然問道，眼睛中竟流出驚喜的光彩，充滿了柔和，透出一種山無眉完全看不懂的情愫。
看到林青的那種異樣的溫柔神色，山無眉忍不住一陣心動。林青流露出的情愫，不知怎地，忽然觸動了她心中某一根敏感的弦。在此之前，她自己都不知道內心深處還有那麼一根心弦，一旦觸動，感覺居然如此奇怪。
「我在這裡等你！」那女子輕聲說著，也不靠近林青，和林青拉開著一段距離。他們之間隔著水，隔著煙，朦朧一片。女子平靜的凝望著林青，輕聲道：「我知道你一定會來！」那神情，好像他們是多年的好友，用不了過多的表示，只是一顰一笑，一言一語，就足以讓對方明白自己的心思。「來吧，到我這裡來！沒有誰再能阻斷我們！」女子忽然向林青伸出了手，想讓林青來牽著，眼睛中透出溫柔的光輝。
林青卻還愣著，沒有動彈。他癡癡的望著面前的人兒，心神恍惚，怎麼也想不明，顏曉月為何會出現在這裡。
那水上女子，生的和顏曉月一模一樣。此刻的林青，也還沒意識到，自己的心神已經被迷惑，馬上就要被俘虜了。
只要他想隨那水上女子而去，一動這個念頭，一靠近過去，也就沒有回頭路了。
那些蠱惑妖媚之術，往往如此，你若不動心，術法也不會生效。倘若動心，必將陷入萬劫不復之地，那時想要回頭，難上加難。
「你經歷千辛萬苦，不就是為了與我在一起嗎？」水上女子見林青未動，朝他眨眨眼睛，輕喚道：「林青，快來吧！」
「你為何這麼懂我？」林青有些茫然的問道，潛意識告訴他，顏曉月應該不可能出現在這裡。
「因為，你曾對我敞開過心扉！」女子對他說。
「在哪裡？」林青下意識的問，皺眉道：「我怎麼有些不記得了？」他忽然意識到自己的狀態似乎有些不大對頭。
「堆雪潭邊那座小木屋裡，難道你忘了？」女子有些嗔怒的問道。
林青一聽到堆雪潭，精神忽地一凝，喃喃道：「見鬼了！」心頭立時警醒過來。這一下，他自己立刻意識到，自己確實是「見鬼了」，而且這個鬼太鬼了，居然知道他的底細。
他的心裡一陣惡寒，忍不住打了個冷顫，看著面前女子，實在看不出一絲的破綻，用力搖了搖頭，忽然一閃身，落荒而逃般回到了船上，惶恐的六神無主。
他雖然走了，那女子卻還在那裡，靜靜的看著他，臉上充滿著淒然而遺憾的神色，遲遲不肯離去，像在苦等。
「無眉，你看到了什麼？」林青恐懼的看著山無眉，驚慌的問道。對方怎麼知道他的底細？一想到這，林青心裡的恐懼就成倍的增加。這事帶給他的震驚，實在太過強烈了，簡直匪夷所思，他完全想不出原因。
本來，他下水是要收了那些水鬼，只是假裝被迷惑，待它們聚攏後，他好祭出那座青銅古墓，將之一網打盡。
他哪裡想到，居然會突然冒出這麼個水鬼，讓他弄巧成拙，竟被真的迷惑住了，差一點就著了道。
「我只看到一個色胚子被迷惑的神魂顛倒！」山無眉沒好氣的說道。
林青一陣苦笑，「我起先是假裝被迷惑的，只想一舉抓了那些水鬼，沒想到最後真的被迷惑了。你看那水中女子，正是萬秀仙宗裡我一心要追求的女子。天吶，太淵澤的水鬼，怎麼知道幻化成她的樣子？而且，更可怕的是，它居然知道我和曉月之前的事情……」
「這就是你喜歡的女子麼？」山無眉驚奇的問道。
林青猛敲了一下山無眉的頭，「趕緊說正事！你到底看出破綻沒有？」
山無眉吃痛，委屈的搖搖頭。「蠢！」林青氣急敗壞的罵了一句，忽然一折身又回到了水中，直投那女子而去。這事太詭異，他此去正是要弄個清楚，不然的話，只怕永遠無法心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