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見龍在田 第269章 論雄 文 / 蕭十一狼

    林青想留山無眉，卻沒留住。她終究又回了枯榮山。正如她來時所言，幫完林青的忙，立刻就走。

    等到吳東來他們收拾乾淨黃炎谷中的魔道，早已疲憊不堪，遍體鱗傷。谷中魔道死的死，逃的逃，黃炎谷已然成了空谷一座。

    五人休憩一陣，繳獲諸多戰利品，帶著那個三陰禁壇，返回宗門覆命去了。

    後來，獨留林青一人在此。他休息一陣，再返回了地下，開始著手煉化那團金屬神力。碧落真君死在那團金屬神力中，一身家當隨他湮滅一空，但他最厲害的兩件寶貝——七星金剛鐲和赤金披都落入了林青之手。對這額外的收穫，林青已經十分滿意。

    煉化那團金屬神力絕非易事，須得步步為營，徐徐圖之。首先，他那銳金不壞身神通必須修煉至大成，有此基礎，才能駕馭神力。

    修煉沒有捷徑，他只能在這地底之下默默用功。好在他修煉的條件極好，不但有用不完的庚金銳氣，甚至可以採擷少量金屬神力輔助修煉。是以，他修煉的進程還算順暢。至於說修煉速度，他自己雖然還嫌慢了些，但對於外人而言，已經快的有些駭人了。

    都說修煉無歲月，此話不假。

    日月升沉，光陰流轉，很快便是五個月的時間。這五個月來，林青一刻也不曾停止修煉，日子過的平靜而充實。

    而外界卻風起雲湧，產生了諸多驚人變化。

    第一條，趙素欣名聲大噪，已然成了魔道的眼中釘。這一切，全賴離恨瓶所賜。得到威名的同時，她面對的危險也更多了。最近一個月之內，她已連續遭遇四次刺殺，每次都險象環生，差點讓她丟了性命。甚至有時候，她都開始懷疑林青主動將離恨瓶借給她的真實動機。在遭遇數次刺殺後，她在療傷期間，不止一次的覺得，離恨瓶快成了她的催命符。有時外出，她都不敢將離恨瓶帶在身上，生怕自己遭遇不測，還把寶貝丟了。

    第二條，魔道一尊地仙死於正道巨擘之手。這是開戰以來，正魔雙方所有犧牲者中，修為最高的一個。最近這段時間，魔道修士極為憤怒，同時士氣大跌。整個戰局似乎發生微妙變化，從明爭開始轉向了暗鬥。最近一段時間，魔道雖然有所退避，但偷襲和濫殺的行為卻更加猖狂了。

    第三條，正門之間的門派之爭初現端倪，各派優秀弟子之間的競爭愈演愈烈，呈現惡化的趨勢。這一點，從趙素欣的經歷就能初見端倪。在趙素欣多次遇刺的遭遇中，她甚至懷疑有些門派故意為刺客開了方便之門。不然，那些刺客何以接二連三的越過諸多據點，猛然出現在趙素欣的面前？甚至有一次遇刺的經歷，讓趙素欣極為懷疑，那刺客到底是不是魔道修士。經過那次之後，趙素欣才猛然意識到，自己的風頭太盛了，已經遭到了同輩的妒忌。此後，她就很少動用離恨瓶了。

    這場仙魔大戰的局勢，時刻都在發生著出人意料的變化。

    林青恰在這個時候，悄然出關了。他不動聲色的煉化了那團金屬神力，不聲不響的出關，忽然就到了趙素欣的面前。當他歸還飛龍奪的時候，趙素欣眼神怪異，毫不遲疑的將離恨瓶扔給了林青，而且她還對林青說：「是時候拔除棋盤山中的這顆毒瘤了！辦成此事，乃是大功一件，你的威勢，同輩之間只怕無人能及，所得的嘉獎，勢必豐厚無比。這絕對是個名利雙收的大好機會，你可不要拖得太久！」顯然是鼓動林青趕緊出手。目的只有一個，轉移魔道對她的仇恨，盡快讓魔道知道，離恨瓶已經到了別人手裡。

    林青早不是當初那個容易熱血上頭的愣頭青，考慮問題已經頗為老辣。()名利雙收他固然想要，但悶頭悶腦的衝出去打一通亂拳，那是很難得到的。聽了趙素欣的話，他只是一笑，淡淡的說道：「這事我會伺機而動的，清剿棋盤山中無數幽靈，這是遲早的事情。」

    趙素欣聽聞，沒再多說。林青不笨，她知道自己慫恿也無益，說的多了反會惹來厭惡。這次再見林青，她心裡已經暗暗震動。以她修為自然能感覺林青的進步，幅度之大，不是一星半點。上次她見林青，還只是覺得林青身上透著股子神秘氣息，不過爾爾，但這次再見，感覺到的已是一種難言的深邃，隱隱之中有股鋒芒，亦真亦幻，似藏似露，讓她心靈悸動不已。她這才看出林青的潛力，暗暗認可，心裡那份高傲和冷僻，自然柔化許多。

    旋即，林青忽然問道：「大師姐，你可曾聽說過我派弟子顏曉月的消息？」

    趙素欣聞言，面具下的眸子一眨，露出奇怪的神色，微微點了點頭。「聽過，當然聽過！」趙素欣語氣透著一絲涼薄。「不就是那個轉世的仙女嘛！我派三個二世祖整日在她周圍轉悠，可鬧出不小的動靜，師姐又不是聾子，哪能沒聽過！不過，我卻聽說，另外還有人看上她了。比起三個二世祖來，那人來頭更大。聽說也是天上仙家，轉世下凡來的，而且師出名門，乃是中州清虛派首屈一指的翹楚……」

    一聽這個，林青頭大了。不知怎地，他心裡說不上失落，也沒有過多的感覺，只是心頭發堵，有點淒涼。他發現，自己想到顏曉月的時候越來越少了。他的淒涼，或許是覺得自己竟有那麼一點薄情。畢竟，顏曉月乃是他的初戀，而且這戀情到現在都還沒有個結果。倘若放棄，他必會覺得可惜。倘若強爭，他又驚慌的發現，自己看的已不那麼重了。

    聽著她的種種，他的心忽然糾結起來，一時亂如麻團。

    他猛然發現，距離產生的不是美，竟是可怕的淡忘。慌亂之中，他忽然意識到，自己應該去見見顏曉月了。

    他神色的微妙變化絲毫沒逃過趙素欣的眼睛。她的話本來還沒說完，卻忽然停下了。她似笑非笑的注視著林青，忽然問道：「小師弟，該不會是真的吧？」

    「什麼？」林青一怔，一時沒反應過來。

    「你也在追顏曉月。」說這話時，林青分明看到趙素欣眼中狡黠的笑意。

    林青輕歎，默認。

    趙素欣也輕歎，「仙女的誘惑還真是大呢！」這時，林青在她眼中看到的是揶揄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失落。

    據林青所知，趙素欣也是仙人轉世，只是她沒有別人仙人轉世那樣好運。她降生之時，沒有祥雲、沒有瑞氣，身上沒有絲毫先天的優勢。她是個被遺棄的孤兒，不知道父母是誰，幼時的生活充滿了艱辛和痛苦。

    醜小鴨變天鵝的故事一點都不勵志，因為醜小鴨本來就是天鵝，它的基因決定它就該長成天鵝的樣子。而趙素欣則不同，她本來是天鵝，卻一直是醜小鴨，天鵝的基因在她身上完全失效了。仙人轉世的先天條件在她身上一點用也沒起，她能有今天的成就，靠的全是她自己努力。

    林青心裡佩服趙素欣，聽到她的歎息，感覺絲絲酸澀。他忽然問道：「師姐，你修煉是為什麼呢？」

    趙素欣不想回答這個問題，她猶豫著，沉默。許久之後她才說，「為了摘下面具！」林青竟聽到一種少女才有的羞怯，嬌弱的讓人憐惜。但很快，趙素欣固有的冷漠本性便遮掩了一切。她立刻又冷冰冰的說道：「還為了殺死那個盜走我仙根的惡徒！」

    山無眉修煉是為了快樂，趙素欣修煉是為了復仇，而自從林青化形成功之後，他卻發現自己迷惘了。他不知道，自己接下來是為了什麼。更讓他不安的是，他也不知道顏曉月修煉是為了什麼。

    「為什麼問我這個？」回答完之後，趙素欣本能的警覺起來，猛地質問林青。

    林青只是隨口一問罷了，本就沒有意圖。他沒有回答趙素欣，忽然又沒來由的問道：「大師姐，你說這個修真界需不需要一個英雄？」

    如果說他心裡曾經有過最炙熱的夢，一定不是左擁右抱，也不是手掌大權，更不是坐擁巨財，一定是那個充滿熱血的英雄夢。美人、權利和財富，或許是成為英雄後的獎勵罷了。

    趙素欣嘲弄的搖頭，「你想當英雄？那是無用匹夫才想的事情！修真界不需要英雄，但師姐建議你當個梟雄。」

    「如果我執意如此呢？」林青固執的問道。

    「最終也必定是個梟雄！」趙素欣冷冷的回答。

    林青苦笑，眼神中充滿質疑。趙素欣語氣尖銳的說道：「所謂英雄，就是看透了這世界的一切醜陋，卻依然愛這世界的存在。在修真界，這種存在，只有死路一條。這樣的英雄，古今只有一個，便是那通天徹地的樹祖，可惜死在萬古第一梟雄——誅仙王手上。梟雄，他可以胡作非為，為所欲為。而修真界恰恰就是個胡作非為，為所欲為的世界，唯梟雄在此如魚得水，唯英雄在此格格不入。」林青震驚的錯愕，悲哀的發現趙素欣說的一點不錯。他暗暗在心裡想，「難道梟雄就不可以有英雄之心嗎？或許，我秉承了樹祖傳承，命中注定要成為……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