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兜率寶焰 第523章 屈才 文 / 蕭十一狼

    要說山無眉聰明，她的聰明之處絕對無人可及，但要說她遲鈍，她一旦遲鈍起來也讓人無比汗顏。

    對於自身的變化，她的反應實在太慢了一些，一門心思投入到修飾火玉、完成儲物戒指的最後步驟上了。直到徹底完成她設想的完美「儲物戒」之後才發覺自身多了個奇怪的領域。她一時間摸不清到底是什麼情況，發現對自己無害，便就沒有多麼在意，欣賞著手中的作品，頗有幾分陶然沉醉，暫時沒去深究了。

    等她一口氣陶醉夠了之後，一算時間，臉色頓時就變了。

    原來她渾然忘我的一番工作，不多不少，一百年的時間剛剛好過去。

    該死，可惡老頭子佈置的作業還沒有開始啊！

    想起老頭那張面無表情的刻板臉龐，想到即將來臨的嚴苛懲罰，山無眉此刻真的慌了，慌得六神無主，焦急的在原地轉了一圈，嘟嘟囔囔的，就要去拿作業所需的材料，十分天真的想在最後關頭挽救一些。

    山無眉身形一動，便就是詭譎的一晃，身體輕的像片羽毛，瞬間向前飄去好遠。她這般一動，身外那奇異領域的作用方才顯現出來，讓她在空間中穿梭，非但沒有阻力，反而多出一種推動力，把她嚇了一跳。

    「怎麼會這樣？」

    山無眉頓時有些失神，吃驚的低頭看著自己，下意識的向後退出一步，身體就輕盈的向後方飄去，直到撞到另一邊的牆壁才終於一頓，然後又向前飄去。

    她終於意識到自己身外領域的奇妙了，好像影響到周圍空間，讓得空間法則都隨她而動，空間中的空間法則，不是束縛於她的仙體上，反而像是加持上來，能輕輕鬆鬆的為她所用了。

    「這就是空間之道麼？」

    山無眉心中一動，神奇的領域悄然消失，收斂起來了。她的身形頓時一沉，恢復正常。這時她回想起之前煉製火玉內虛無空間的經過，心中才漸漸明白一些什麼。但是，她始終不明白那個小小領域是怎麼產生的，更不知道那是什麼。不過，她心裡非常清楚一點，領域是仙皇才能修成的。

    她正心疑，壁上一個小小陣法悄然閃亮，上面浮現出一張蒼白詭異的臉，僵硬的沒有表情，正說著什麼。山無眉神色微變，輕輕一揮手，從陣法中傳來了聲音，「山無眉、山無眉、山無眉……」是連續的三聲沒有起伏的冷靜喊聲。

    山無眉知道，那是龍晏嚴的習慣，每次傳達老頭的意思，總會是這樣的開頭。

    龍晏嚴作為煉器堂長老最看重的傳人，深得長老之心，素日幾乎就是長老的代言人，許多發配的作業以及讓人頭大的懲罰都是從他口裡傳達過來的。他的刻板冷漠，和長老如出一轍，加上他似乎癡迷於發號施令帶來的快感，就顯得十分怪癖了。山無眉有時會覺得，龍晏嚴喜歡別人看他時敬畏的目光。

    但實際上，大家一點不敬畏這個狐假虎威的傢伙，在心底十分厭惡，但因為種種原因，只能沉默著。

    「長老要驗收作業了，你在三息之內準備好，立刻到長老那裡去！」

    但是，真正有用的話，他卻只說一遍。龍晏嚴每次說完話後，眼角和嘴角都會輕微的向下耷拉一下，顯現出一種讓人無法理解的滿足神色。

    山無眉見他眼角和嘴角向下沉去，立刻轉過身去，神色頗為厭惡，一臉愁容的望向了工作台。儲物戒指的作業她已經完成了，但後面一個淬煉材料的作業她卻壓根沒進行。想到這，山無眉不禁煩惱的尖叫了一聲，然後拿著儲物戒指就往外走去。

    煉器堂一共有三位長老，皆是龍族，便是龍族三位老匠神了。他們手底下各自有三個到五個不等的弟子。整個煉器堂，長老、執事、學生、雜役，總人口不超過三十。這就是煉器堂目前的淒涼現狀了。凋敝如斯，了無生氣不說，而且很久不曾出過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天才匠神。

    負責教導山無眉學習煉器的匠神叫做古森，現下只有三個學生，因為很多種原因——主要是山無眉表現出的散漫和跳脫的思維，古森這個奉行古老傳統到視之為雷池的老傢伙，對山無眉的意見很大，只是因為山無眉還能跟得上進度，才始終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然的話，山無眉在煉器堂的日子會比現在更難過，甚至可能無法留在這裡。

    等山無眉忐忑不安的走到古森長老的面前時，傳話完畢的龍晏嚴已經就位，另一個低眉信手的白衣女子則安靜的站在旁邊，顯得十分乖巧聽話。

    白衣女孩正是古越，當初她還未到天仙境界時，寄居在林青的領地中，和山無眉葉無影相處的都不錯，山無眉來到煉器堂，多少還是受到她的影響。古越本身對煉器也十分鍾愛，不然也不會一修成天仙就到了這裡。

    不過，看樣子她已經被打磨的沒有稜角了，一副逆來順受，聽從安排和教誨的樣子。

    山無眉默默無言的走到那張堆滿各種金石的工作台前，在古越身邊站定。她向古越眨眨眼睛，算是打招呼了，古越卻始終一動不動的站著。工作台的另一邊，一個穿著灰色袍子、滿頭銀髮、眼窩深陷的老人正面無表情的看著面前三個學生。

    他臉上的那些深刻的皺紋總是時不時的蠕動一下，每每都讓山無眉感覺毛骨悚然，那雙陷落在深深眼窩中古井無波的眼睛，她更不敢看。所以，一旦她出現在長老面前，大多數時間她都是低著頭的。

    古森長老的眼睛忽然眨動一下，目光掃過面前三個學生，稀疏而凌亂的銀白鬍鬚微微動了動，然後說道：「都把成果拿出來吧。」聲音有些沙啞，低沉的嚇人，而且聲調根本沒有什麼起伏。

    山無眉敢肯定，這是她最不想聽到的聲音，簡直像個噩夢。

    「這是我的！」

    龍晏嚴總是會第一個表現，而且總是表現的讓古森長老滿意。他先拿出了七枚材質各異的儲物戒指，上前一步在工作台上有限的空處放下，然後又拿出拳頭大一塊灰色的奇石。

    古森長老一一檢查，點點頭道：「不錯！」這就是很大的誇獎了。

    龍晏嚴低頭垂手向後退去，嘴角卻微微勾起，輕蔑的掃了眼山無眉和古越。

    然後古越又上交了作業。

    古森長老過目之後，只是嗯了一聲，眼中嚴肅的光芒竟透著一絲寒意，也不加點評，便說道：「再做一遍！」那是一種不像命令的命令口吻，感覺很怪，也很讓人不舒服。

    古越能選擇的唯有點頭，然後默默無言的退後。

    她私下裡是個很活潑開朗的龍族，曾向山無眉抱怨說煉器堂的生活暗無天日。她喜歡煉器，但絕不喜歡跟著這位長老學習。但是，煉器堂的規矩從來都是老師選學生，卻沒有學生選老師。她偏偏不幸的被古森選中了。

    接下來就輪到山無眉了。當她把七枚精美的儲物戒指放上去的時候，古森的眉頭卻一點點皺起，眼神可怕的凝視著山無眉，像是在逼迫著什麼。原因只因為山無眉交上來的只有儲物戒指而已。

    他甚至沒有去檢查，冷冷哼了一聲，便說道：「去煉製十年星沙吧！」

    山無眉始終不明白，他為什麼會用這種看待敵人的目光來凝視自己的學生，每每這個時候她就覺得心慌，很沒安全感，臉總是蒼白起來。

    「星沙」這兩個字，簡直就是她不願提起的傷疤，如同噩夢一般。話說回來，她在煉器堂這些年，類似的噩夢已經很多了。

    記得那是很多年前的一次，古森難得的讓他們觀看龍族匠神遺留下的作品。那都是些老古董，山無眉看到其中一樣精美的蓮花白色的仙鎧，簡直愛不釋手，像是被它的美麗給迷住了，實在想拆開來仔仔細細、透透徹徹的研究一遍。

    當她小心翼翼拆開第一片甲葉，古森的目光就像冷電一樣凝視過來，然後就是那刻板到沒有情緒的喝聲傳來，「不准亂動，那是不可複製的傑作！你，去煉製一百年星沙，好好反思一下。」

    這有什麼好反思的？

    山無眉第一次錯愕的說不出話，心裡委屈極了。她和長老辯駁，然而沒用。最後龍晏嚴指著兩條通道對山無眉說：「這個你可以自由選擇。」一條通道是通往她的煉器室內，一條則是通往煉器堂外。

    山無眉最後回到了煉器室內，開始對付可惡的星沙，辛苦忙碌整整一百年，卻得了一個不曾達標的評判，然後又被罰了一百年。

    現在，又是星沙，彷彿過去那些不好的事情又要發生了。

    「長老！」

    山無眉可憐的看向古森長老，想要辯駁，想拿出自己煉製的第八枚「儲物戒指」，想展示自己領悟的神秘領域。

    長老卻已根本沒有看她。

    龍晏嚴輕蔑的看了眼山無眉，然後用力指了指通往煉器室的路，又指了指離開煉器堂的路，然後揚起頭用下巴對著山無眉，用幾乎和古森一樣的口吻說道：「你自己選！」

    山無眉後退了一步，一臉吃驚的問道：「這就是煉器堂的全部嗎？」她的問題總是太多了，而且大多數時候讓古森皺眉頭。

    這次他又鄒眉頭了，但也只是瞥了眼山無眉而已。

    山無眉轉身衝出了這裡，然後回到了自己的煉器室內。

    她呆呆的站在煉器室內的工作台前，看著上面各種各樣的材料，神色有些朦朧。這麼多年了，她竟沒有一件像樣的作品。

    我都在這裡學的什麼啊？

    魅影悄然在她的手腕上旋繞著，繞過手掌，在指尖纏繞著。

    「林青已經成為丹仙冠軍，而我……都學了些什麼啊！」

    她用力跺腳，尖叫一聲，然後用力推翻了面前的工作台，上面種種堆放整齊的材料灑落一地。然後，她迅速的整理好自己的東西，就義無反顧的離開煉器堂了。她已經知道，這裡教給她的，根本就不是她想要的！從此以後，她的匠神之路要自己走！